京城表麵上,自然是和平安康,暗地裏的波濤洶湧,也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

二皇子夏雲海從被封為閑王之後,幾乎一步都沒有出過閑王府。

之前的他有多麽的意氣風發,現在的他就有多麽懊惱頹廢。

他曾經於太子之位隻有一步之隔,如今,那個位置卻遠遠在雲端之上般,讓他再也無法觸碰。

“殿下。”身後一雙玉手伸過來,輕輕落在他的肩膀上,緩緩按壓起來。

夏雲海不用回頭,就知道這雙玉手的主人是誰,他微微閉了下眼睛,享受著這輕重合適的按摩,心中卻生出些愧疚來。

“靈韻,本王沒能為你父兄洗清冤屈,本王對不住你。”

提到父兄,孟靈韻的眼圈紅了下,“殿下,孟家全族人都已經不在,隻有臣妾一人苟活於世。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臣妾都會輾轉反側,臣妾恨不得也追隨了父兄們而去。

隻是父兄的冤屈還沒有洗刷,殿下還沒有能坐到太子的位置上,臣妾不忍。”

夏雲海拍拍孟靈韻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前,一眼就看到孟靈韻微紅的眼圈。

“不要哭,”夏雲海道,“本王會想辦法的。”

孟靈韻坐在夏雲海身邊,擔憂地道:“殿下如今連母後都見不到了。也不知道母後在宮裏可好。”

“父皇與母後一貫和睦,這次的事……”夏雲海一掌拍到案幾上,“父皇也太狠心了。區區一個忠義侯,本王都動不得了!”

孟靈韻哼了聲,“那忠義侯可是太子殿下的紅人,連一國公主都隻能給他做平妻的……殿下,當日不是有傳聞,那位崔公主日後定是為太子妃的,若是被忠義侯娶了去……”

夏雲海微微一怔。

孟靈韻眉梢微微挑起:“殿下,若是坊間若是傳出這等傳聞……”

夏雲海的眼角眯了下,“我怎麽沒有想到。”

孟靈韻低聲道:“殿下受到不公的待遇,這些時日太過傷心難過。臣妾每每看到殿下一個人在這裏,心都會跟著殿下一般難過的。

大夏如今的繁盛,是聖上和殿下一起操心勞力起來的,卻被旁人坐享其成。

臣妾隻希望殿下能恢複往日的榮光,能早日振奮起來。”

“本王何嚐不想啊!”夏雲海長歎一聲,“隻恨當日不是本王帶兵鎮守邊關,若不然,今日坐在那太子位置上的,就是本王了。”

過去那一幕夏雲海一直沒有忘記。

當日父皇詢問他可否願意帶兵去邊關的時候,他心裏是興奮的,是願意的。

但是兩天之後聖旨下了,去邊關的卻換成了三弟。

父皇說是覺得他更適合坐在朝堂上的,可他心裏卻知道,是母後舍不得他,是母後改變了父皇的主意。

當時他很是遺憾,還去木紅宮中哭了一場,母後親自為他擦了眼淚,告訴他在宮裏,再父皇的旁邊,才更容易得到父皇的歡心。

他相信了。

他是得到了父皇的歡心,可也失去了太子的位置。

還被封了一個帶有屈辱性質的封號,閑王,這是生怕他再入朝廷,參與國家大事的啊。

“自古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孟靈韻似乎是讀懂了夏雲海的心思,在旁邊低聲道,“史書又如何,還不是都由勝利者書寫的。”

夏雲海吃驚了下,轉頭看向孟靈韻。

孟靈韻迎著夏雲海的視線道:“殿下若隻在這裏自怨自艾,那這輩子就隻能是閑王了。

點下若還想出入朝廷,得到萬人敬仰,就該振作起來,為自己也為愛殿下的母後籌謀。

殿下能忍心居住在這閑王府中,不踏足外邊一步。

但忍心看到為殿下操持的母後也被困在深宮,連掌管六宮的權利都被人拿走?”

夏雲海震驚地看著孟靈韻,仿佛才認識了她一般。

“你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孟靈韻雙手握住夏雲海的手,“當日父親將臣妾嫁給殿下做側妃的時候,就告訴臣妾,一定要盡心盡力為殿下著想。

臣妾隻是一女子,不能如父兄一般上戰場殺敵,但也希望能成為殿下的臂膀。

殿下,為了殿下自己,為了母後,也為了我們的孩兒……”

孟靈韻拉過夏雲海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腹部上,“振作起來吧。”

振作,是一個說著容易做起來難的事情。

夏雲海何嚐不想要振作,可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振作起來。

他輕輕地撫摸著孟靈韻的腹部,緩緩道:“讓我想想。”

“殿下,太子一直未曾娶親,聽說後院裏連個通房都沒有。

殿下不妨帶著小皇子一起去給皇後請安,皇後也該想孫子了。”

夏雲海點點頭,“那你一個人在府中,可要小心。”

孟靈韻笑了:“殿下忘記臣妾是誰的女兒了嗎,臣妾可是能騎馬舞槍的。”

孟靈韻這話倒是沒有誇張,當日夏雲海也是因為在秋獵上見到了孟靈韻的英姿,才遣人求娶的。

夏雲海便吩咐人領了小皇子出來。

小皇子為二皇妃所出,隻可惜恰逢難產,小皇子保了一命,二皇妃卻香消玉損。

小皇子兩歲半了,被教得規規矩矩的,見到夏雲海先行禮道父王,又給孟靈韻行個半禮。

孟靈韻也規矩地向小皇子行禮,這才上前親手為小皇子整理下很是平整的衣服。

又吩咐人在馬車上先熏了香,放置了火盆,這才親自送父子二人出門。

夏雲海很少帶著孩子出門,父子二人手拉著手一同往外走,感覺上都很新奇。

孟靈韻目送著馬車往宮裏的方向走去,直到消失不見,這才轉身進了屋子。

屋子裏沒有人了,她微微揚起的嘴角才落下,坐在梳妝台前的繡凳上,看著鏡子中映照出自己姣美的容顏。

她一個外嫁女,連為娘家守孝都做不到,也隻能將首飾都換做珍珠的,身上的衣服顏色盡量素淡些。

“沒用的東西。”孟靈韻在心裏暗暗地罵了句。

她本意就是刺殺太子殿下的,隻有太子死了,太子的位置才能落在夏雲海的手上。

可誰知道在皇後的那個環節裏竟然出了錯,繞彎到了忠義侯身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