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裏,林立見了方煜,才一拍頭道:“哎呀,這回來就一堆事忙乎著,忘記去你府裏告知一聲了。”

“知道你忙,大哥白天都沒讓我過來——才聽到你父母回來了,我得去拜見去。”方煜道,“剛我借了你的人回府裏替我取了禮物。”

林立笑道:“你人來了都,還帶什麽禮物?”

“第一次見長輩,哪裏能空手。”方煜正色道,“還沒問你,今天順利?”

林立道:“順利得很。”

就將師父給自己留了功課,過完年開春之前要去書院讀書的事情說了。

方煜瞪大眼睛:“這,你可不是不能陪我讀兵書了?”

林立想想自己的時間,隻覺得頭大,抱歉地道:“時間是不多,年後我還要去次北邊。

不然,每天晚上我們一起讀一個時辰?”

晚上的時間,林立本來準備要留給秀娘的,但空出來一個時辰,也不是不可以。

方煜想想,搖著頭道:“你事本來就夠多了,爹娘大哥都要回來,我……”

他想想,歎口氣:“這樣,我自己讀著,不懂的過來問你好了。”

林立失笑道:“你問我?我還不知道問誰呢?你家裏有現成的文曲星啊!”

“聽不懂。”方煜幹脆地道,“我大哥說的我都聽不懂。”

正說著,門口傳來方曉的聲音:“你怎麽不說自己蠢笨?”

方煜和林立一起站起來,方煜道:“大哥,你怎麽來了?”

方曉瞪了方煜一眼,才向林立道:“伯父伯母在,我自然是該拜見的。”

林立最不善於做場麵事情,聞言頭再大了一圈:“方大少,我爹娘小門小戶的,你這麽正式我怕嚇到他們。”

說起來林立去了府衙兩次了,都還沒有拜見過方家父母,正反省自己是否失禮。

就見方曉笑著道:“晚輩給長輩見禮,是應該的。”

林立無奈,隻好讓人去後院告訴秀娘,將爹娘領到中院廳內。

方煜自捧著禮物,跟在林立方曉身後。

見麵行禮問安,方曉溫文爾雅,就連方煜都是規規矩矩的,王氏看著林立這兩個朋友就高興。

正要說話,就見到小丫頭托著個托盤進來,湊到秀娘身邊說著什麽。

秀娘接過托盤,忙又與王氏低聲說兩句。

王氏聞言,拿著托盤上的兩個荷包說道:“好孩子,這裏有兩個金豆子,你們拿著玩去。”

方曉和方煜都恭敬地雙手接過,收在懷裏。

林立忙又介紹了秀娘,方曉和方煜也忙行禮,一位稱呼嫂子,一位稱呼弟妹。

林立隻覺得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王氏就站起來道:“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坐著聊,秀娘啊,你陪著我和你爹到後邊歇息歇息。”

方曉和方煜一起躬身,林立跟著送了兩步,站下。

“方大少,二少,我這是不是太不懂禮儀了?”林立直接問道。

方曉笑笑,方煜偷眼看了方曉下才道:“要不,讓我哥給你請個先生?”

林立就看向方曉:“方大少,我過了年就要去書院讀書了,若是失了禮數,丟人事小,連累了師父就罪過了。”

方曉也點頭道:“勉之拜了歐陽少傅為師,日後一舉一動少不得被人注目,正該學些禮儀。”

如此,又約定了學習禮儀的時間。

眼看著年前為數不多的時間,又要被分出去幾天。

知道林立有得忙,方曉和方煜就告辭離開,隻不過離開之前,方煜再三叮囑,明日一早務必起來跑步鍛煉。

林立送兩人出門,陪著爹娘聊了會。

待聽說林立重新拜了師父,開春之前就要到書院讀書的時候,王氏和林父都高興起來。

王氏張羅著要給林立準備春衣,還要給林立的師父帶著禮物,林立笑嗬嗬的,並不阻攔。

隻和秀娘說將丫頭和小廝都撥給爹娘一個,留作傳話,自己回了小書房。

書房桌麵上翻開的書頁還在“欲修其身者,先正其身”上,這句林立已經背熟了。

當下他一邊慢慢地磨墨,一邊將年前這幾日的時間重新做了調整。

時間不夠啊,太不夠了。

不論是學業還是事業,都容不得耽擱——他靜下心裏,默默在心底背誦了一遍,才又提筆,將背誦的默寫了出來。

半個多時辰之後,秀娘端著茶水進來,又將小書房的炭火添足了。

林立已經又背熟了一段,當下將自己背過的跳過去,帶著秀娘背誦下一段。

王氏和林父已經躺下來。

這幾個月來,兩人都習慣了早早躺下,寅時就起來的習慣。

隻是換了地方,一時半會還睡不著,正小聲地研究著二兒子家裏多出來的這些人。

董姑娘的房間裏也有著光亮,燭光裏,董姑娘正在秀荷包。

糕點鋪子的掌櫃,是她和江飛一起選的,但少爺並沒有讓她和江飛插手。

便是白日裏少爺安排家裏的大小事務,也沒有安排江飛的。

是打算將江飛帶到學院裏嗎?

還是另外有安排?

她原本以為糕點鋪子會讓她管著的,畢竟兩個酒樓都是她管賬的。

但好像,少爺沒有那個意思,不然今日於王掌櫃說話,該讓她在旁邊參與的。

也許是她多想了,畢竟,糕點鋪子還沒有開起來。

她手下極快地繡著荷包,又想到了太太看著自己的眼神。

她有些後悔私自做主將荷包和金豆子送過去,讓太太給方家兩個公子做見麵禮。

鄉下人沒規矩,是不懂得這些禮節的,也沒個準備。

她卻是早早就想到了,也早早就準備了出來。

可惜,她雖然是林府的管家,卻是個女子,沒法自己親自捧著托盤過去。

隻躲在一邊看到了方曉的側顏。

她怔怔地出了會神,想到方曉已經成親,夫人娘家又很富裕,而方煜年紀還小,輕輕地歎口氣。

心思又回到糕點鋪子上,就想到京城。

如果去了京城,要在哪裏租鋪子,如何送到那些太太小姐的手裏。

如何將白糖和豆油作坊也在周邊開起來。

如何,為自己掙個自由。

她腦海裏想著,並不耽誤手裏的活計,很快,一朵浮雲出現在荷包上。

就如她自己,這麽漂浮著,沒有半分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