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筆畫通俗好看易學,與水墨畫相比,似乎難登大雅之堂。

然而這些陶器本來就不是富貴人家所有,陶器上繪製了精美細致的圖案,確實會提升陶器的價值。

但問題是,陶器的售價一旦提高,便不是貧困人家能買得起的了。

而富貴人家有陶瓷可用,誰又會用土陶呢?

除非土陶上的圖案為名士做繪製,那自然可以買下來留作收藏。

馬誌成的書畫確實不錯,但這不錯隻是在同等水平的秀才中拔得頭籌。

在這般詩會的大環境下,他的書畫隻能用平常來形容了。

但林立的簡筆畫則不然。

簡筆畫可是林立自己的真才實學,靠著簡筆畫,他打發了不少大學的課堂時光。

最初是照貓畫虎,入了門之後,著實鑽研了一番,很快就到達了信手拈來的程度。

他已經在陶器上畫了小狗、小貓、小兔子等等動物圖案,很快發展到鮮花水草。

畫了快有二十個陶器了。

便是木炭都換了兩支。

眼下在一個大肚子陶碗上畫完了荷花,下人隨手送過來的是花瓶。

林立端詳了下,起筆卻是圍繞這細口花瓶畫了美人麵,還是簡筆畫的風格。

美人臉上寥寥兩筆就勾勒出波浪長發,審美上以大眼睛長睫毛為主,上身豐滿,腰線收緊往下,卻是環繞著這個花瓶的魚尾。

長長的尾鰭處還畫了一個簡單的浪花。

這個美人魚是林立畫得最為複雜的了,畫過了之後,他自己也很喜歡,捧著瓶子轉了一圈,就聽到周圍驚訝的聲音。

“林秀才,你這畫作是……”

“美人魚。”林立沒聽出是誰問的,反正也都不大熟悉,他解釋了句並沒有回頭。

“美人魚?林秀才是從哪裏見到的?”緊接著就有人問道。

林立失笑:“沒在哪裏見到的啊,就是忽然想這麽畫了。”

“林秀才,你這花瓶要多少銀子,我要了。”

林立驚訝了下,這才回頭,見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秀才,就笑道:“兄台若是喜歡,我多畫幾個美人魚,待會兄台可以競價拍賣。”

方煜就在旁邊,看著林立作畫都看入迷了,聞言立刻警醒道:“不可。物以稀為貴,若是畫得多了,就賣不上價了。”

周圍人聞言都點點頭,雖然心裏也都希望林立多畫些這般女子。

隻是事關賭局,誰也不好意思說。

林立“啊”了一聲,仿佛才想起賭局的事,微微想想道:

“沒事,不過也隻有花瓶這般可以置於內室的物件,才好畫這般人物。”

幫忙遞瓶子的下人很是機靈,聞言立刻再挑了花瓶送上來。

方煜不好阻攔,心說一會拍賣他把價叫上去就好。

周圍的人卻有些不好意思了。

先前那位秀才忙說道:“林秀才,是我唐突了。”

林立笑著道:“兄台這麽說,我可要多畫幾個不同的了,兄台喜歡,還可以挑選下。”

這次,林立仍然是先勾勒美女,隻是這美女不複美人魚的嫵媚,而是眼角高高挑起,竟然異常妖豔。

而高聳的胸脯下邊細腰收起的,卻是一條長長的蛇尾。

蛇尾盤旋整個花瓶一周,最巧妙的是,花瓶最細之處,正是美女蛇的細腰。

眾人紛紛驚歎,剛才那秀才歎道:“若是以水墨畫上,端著花瓶,豈不是正握著美女蛇的細腰。”

林立也覺得如此。

隻是他習慣硬筆書法作畫,木炭已經是最低要求了。

旁邊另一人道:“這麽寥寥幾筆,就將美女蛇的神韻勾畫出來,林秀才在繪畫上造詣頗深。”

林立放下花瓶道:“愧不敢當,隻是稍有涉獵,玩笑還可。”

馬誌成站在身後,眼看著林立信手拈來這幾個美女圖,臉色發白。

林立繪畫的造詣是不是多深,此刻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物以稀為貴,難怪眾人都圍在林立那邊,難怪。

馬誌成麵色發白,身邊他的好友王世傑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子。

馬誌成木然地後退一步,看著大廳裏眾人。

大家此刻幾乎都離開了座位,可哪裏都有人,就是自己展品麵前隻駐足看一眼就離開,而自己書案前卻隻有搭手的下人。

馬誌成隻覺得狼狽不堪,他幾乎是踉蹌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要提起畫筆,手卻不由在發抖。

還沒有拍賣他就失去了鬥誌,他從來沒有這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失敗。

“誌成,”王世傑輕輕拍了下馬誌成的肩膀,安慰道,“論繪畫造詣,你在其之上。”

馬誌成慘笑了下,低低地道:“那又如何?”

是啊,馬誌成的繪畫造詣不低了,但畢竟不算是名家。

而林立的簡筆畫卻出神入化,讓人眼前一亮。

大廳內的氛圍熱烈起來,甚至又擺下了幾個書案,有人揮毫,卻是將林立那首《青鬆》繪製出來。

主位歐陽少華、沈江辰幾人轉了一圈,再回到座位上,左霄笑嗬嗬地道:

“多虧我那賢侄兒畫得夠快夠多,咱們大家分吧分吧還足夠。”

沈江辰笑道:“我瞧這般繼續下去,可要把歐陽新收的弟子累著了,我看那手腕,少不得貼了膏藥了。”

歐陽少華道:“哪裏有那麽嬌貴,將來考場考試,連著書寫三天不也有過。”

“那可不一樣,”左霄忙道,“都怪我那個不省心的兒子,拉回來這般多陶器做什麽。”

方曉在一旁道:“晚生有個想法,不若請大家都在其上繪製一二?”

歐陽少華點頭道:“如此甚好,且這是善事,正該大家都出把力。”

沈江辰也立刻讚同道:“方秀才這麽一說,我可有些技癢了。”

左霄聞言立刻吩咐下去再擺上大張書案。

所幸這別院書案筆墨最是不缺,再擺上十幾套都足夠。

歐陽少華現在是越看林立,越覺得喜歡。

之前病了一場忘卻了大半書文怕什麽,難得年紀不大,有靈性有慧根。

那首《青鬆》足以表明了林立的秉性。

歐陽少華眯著眼睛,透過人群看著林立,心下已經琢磨著要如何教導林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