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口惡手施輕薄
一個月的工錢?笑話,經過與玉蝴蝶一番抬杠,現在小紅的月錢已經漲到了七兩銀子了,怎麽罰得起?她想起這一件漲工錢的事還未來得及提,可看江清酌這一副掃地送客的樣子,眼前若提起來後果大概是先罰去七兩銀子。
小紅念及此,就不敢再與他多羅唕,應了一聲,退身下樓去了。從三層的樓梯口,到一層的大門口,一路之上都沒觸動什麽機關埋伏,可見江清酌在總操縱台上早已為她鎖閉了所有的機關。
啞奴就站在小樓底層的大門前,看見小紅出來,就蹲下身,示意她趴到自己的背上。小紅今天夜裏見了好幾個詭異的偶人,這會見了身材高碩的啞奴,不禁懷疑起來。難不成,他也是空膛的?
小紅趴在啞奴的背上,立刻就感覺出來了,他不是守門的機關偶人,因為腰上沒有銅杆,他也不是二層上的那種鈴聲操控的偶人,因為啞奴的背很寬實,還有活人的肌肉該有的彈性。小紅還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耳朵,啞奴雖然沒有給她吃痛的叫喚,可那肉耳朵的手感也不像是泥捏的布縫的啊。
啞奴背著小紅在華城的街道上奔跑起來,那身法雖然不能和玉蝴蝶、古大巴相比,卻也比比平常人快了不少,耳邊的風也是“呼呼”地響,冷風直剜人的臉。小紅扯起鬥篷裹緊了身子,有些惆悵地想起了玉蝴蝶:他今夜這一仗可輸得真狼狽,不知道穿著那麽單薄的衣服回去會不會感了風寒……他一定不能就此善罷甘休的吧?不知道下一回,是誰整慘了誰?
思量間,啞奴就已經將她背到了女工住處的大門口,他沒進天井,就將小紅放了下來。小紅還有心試他一試,就像啞奴一福道:“謝過啞奴大哥了。”
啞奴的手一擺,像是在說“不必客氣”,接著打了一個拱,轉身離去。
小紅看著他的背影又猜想了一陣。若是偶人,怕不能做得如此酷肖真人吧?不僅身體發膚與活人一樣,還能聽懂人言,更能用手勢回應,分明就是個真人嘛。她暗笑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
次日早上起來,小紅還是一樣地跑步晨練,也一樣被踏曲間的幾個女工人前背後地議論不服著。
玉蝴蝶好像因藏珠樓一敗,氣病交加地在床上躺了幾天,等養好了以後,就沒心沒肺地又來找小紅閑聊天,還專愛撿剛掌燈的時分跳女工住處小北樓的窗戶。小紅點著燈坐在桌邊縫改幾片毛皮,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對談上幾句。
一黑一白兩件毛衣服,黑的那件被江清酌撕得挺勻,兩邊差不多一樣大小,小紅就把它們改成了兩件短鬥篷,打算與桑晴晴一人穿一件。白的那件被玉蝴蝶扯成了鴛鴦的——一邊寬來一麵窄,她就將寬的那麵改了一條長披風,窄的那麵做了一條圍脖還綽綽有餘,剩下的零料還湊成了一雙毛茸茸的短靴,把腳伸在裏麵,仿佛自己就會生熱。
玉蝴蝶東拉西扯,一會說要教小紅畫畫,一會又大談起自己繼萬福春之後,最近在又在做一種新酒,專給君子們喝的,那品位與萬壇金那些少女洗腳水相比有著雲泥之別。不過,新酒眼前隻是試驗,還未成功,一旦成功,定能與萬壇金的過梁金媲美。他還興致勃勃地當著小紅的麵琢磨起新酒的名字來。想了好幾個,最終定了一個叫“十八公”。
而那幾日裏,江清酌似乎有意提防著玉蝴蝶的報複,知道鹿死誰手結局未定,也不急著教授小紅,更是絕少召她過去。
接連著一個多月都無話,一直鄰近立春了,她才得了一個立威服眾的機會。
據說那個人是京都安城分號裏的一個二掌櫃,江大老爺眼前的紅人,得力的助手,這一次回華城來向江家大老爺匯報京都那頭經營的情形。他早聽說華城的總店裏設了這麽一個踏曲間,就想來看個新鮮花樣。
那人也沒得個好名字,姓什麽不好,就姓個苟。起初那趙婆子把他領進來時,一口一個“狗二掌櫃”,神情還甚是恭敬,把房間裏幾個女孩子逗得想樂還不敢明目張膽地笑出聲來,一個個憋得麵目扭曲。
那苟二四十來歲,身高七尺,但很是單薄,夾了棉的長袍裹在他身上好像給田裏的草人裹了一床棉被,顯得那麽別扭。他生得還算端正,方正的白臉,三撇狗油胡,與大臉盤極不相襯,凡是見到的人都不禁猜想,是他的打扮癖好與常人有異呢,還是他毛發稀疏,生不出幾根胡子來?
他連連點著頭說:“東家此舉甚妙,聽說這酒還沒釀成,預先計劃好的數量已經被訂購完了。怎麽這裏的姑娘還在做酒曲?今年是來不及追加產量了,城外酒坊裏都已經做到灌壇這一步,就等立春那天取出來榨酒了。現在做多了酒曲也用不上了啊?。”
趙嬤嬤也是眉開眼笑道:“上個月,東家親口對我說的,現在做的酒曲都是給明年預備的。我暗地裏猜想,明年計劃要做的數量,怕是比今年翻三倍還不止!”
苟二背著手,搖頭晃腦地踩上千金毯踱著步,欣賞少女們雪白的玉足,幼細的身段。別看苟二有幾分正經人的樣子,手底下卻一點兒也不幹淨。冷不防地,一甩袖子,趁著袖子擋了別人視線的工夫,手就在一個正彎腰拌料的女孩臀上捏了一把。
那女孩吃驚不小,輕叫一聲,可回頭看苟二那一臉正氣凜然,就有些糊塗了:剛才不是別的女孩子跟我開玩笑吧?或者是我撞到了什麽人?
那苟二沒走出幾步,一個女孩子提著一桶水穩穩當當地從他身邊走過去,他又是一甩手,在那女孩的腰上掐了一把。那女孩忽然被襲了纖細敏感的腰肢,也驚得水桶落地。她轉頭看一眼苟二,見他還是一臉嚴肅,再想著方才他與趙嬤嬤說話時,語氣間有意無意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特殊,也就不敢多生事端,彎腰提起水桶低頭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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