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噪難掩淚痕多

“不知萬福春有什麽過人之處,可以與我們萬壇金的洗腳水抗衡呢?”小紅放下酒杯問道,若自己能多為江清酌打探出些福升的經營秘密來,說不定他還能多給自己些自由,甚至容許自己深交玉蝴蝶,升入調查福升。

蘿卜姑娘也停了抱怨,捏著酒杯,瞪圓眼睛洗耳恭聽。

“你們萬壇金的洗腳水,主意原本還不錯,算是風雅之舉。隻可惜後來執行得有些下作,女孩子的腳那麽潔淨,讓那些齷齪腥臭的所謂貴人看去一眼,也算玷汙。”玉蝴蝶搖頭歎息道,好像全天下就隻他一個人懂得憐香惜玉,“這是拿清白的少女作噱頭,去賺那些不幹淨的貴人們的臭錢”

“就是,我老早就看不慣萬壇金的做法了!”蘿卜姑娘在旁義憤填膺地幫腔。

“我們福升就不同了,我們對女子是關懷備至的,從不想到用她們的腳去迎合某些人的不正常的癖好,而是將她們直接當作我們的客人,造最好的酒,奉獻給她們。”被他這麽一吹,好像酒都不要錢似的,見個女子就白送一回。

“這萬福春是專門給女子造的酒?”小紅奇道,“過去也聽說小戶人家生了女兒,就釀一壇酒埋在地下,等十幾年後,女兒出嫁時取出來在喜宴上喝的。這不是轉為女子造的酒麽?還用你們這等沒經曆年份的糙酒來糊弄人?”

“非也非也……”玉蝴蝶搖頭晃腦,“那種在宴席上喝的酒叫花雕,又名女兒紅,雖是以女兒的名義釀下,喝酒的卻多是男人,釀造手法粗糙不堪自不必提了。我們的萬福春,除了在手法上精純良多以外,釀酒的方子也是別有玄機啊。”他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音說道。

蘿卜姑娘最受不了別人這樣拿話釣她,先撲到桌子上,湊近了玉蝴蝶追問:“什麽玄機?有什麽過人之處,快說啊!”

小紅端坐不動,淡淡道:“罷了,這是人家生意上的機密,人家還指著用它來與洗腳水一爭高下呢,怎會輕易告訴你?”

蘿卜姑娘眼裏的閃光立時黯淡了,她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這個機密的,可這個機密實在太重要,玉公子不告訴她才是本分,她強人所難的話,定會讓玉公子對她看低一眼:“那……就算了。”她怏怏不樂道。

玉蝴蝶顯然並不急著轉開這個話題,接著神神叨叨地壓低嗓音說道:“雖然其中詳細,玉某不便和盤托出,但還可略略透露一二。此前,玉某曾尋得一本朝宮廷女子養顏妙方,在造酒時,便將這個方子加了進去。長飲此酒,管保麵色光悅,膚若凝脂,白勝初雪,豔勝天仙。”吹得好像街頭賣狗皮膏大力丸的,有那麽好的效果麽?

“真的?真的可以白勝初雪麽?雀斑能治麽?”蘿卜姑娘的眼裏又亮起兩點閃爍的光芒,她倒從來沒嫌自己不夠白,隻是她的臉再白,白得像雪,那雪地上也總有幾個小腳印似的雀斑。隻有初雪才是沒有瑕疵的淨白,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境界啊。

“長飲此酒,自然能去了斑點。”玉蝴蝶還是頗為狡猾,如此一說,要是不見療效,就能推說是飲用得還不夠久。即使是那些見效的,也能以此理來誘使其繼續長期飲用。不管見不見效,酒都能賣得紅火。

蘿卜姑娘隻見玉蝴蝶微笑點頭,就不細分辨他話中的深意了,一心把這酒當成了美容去斑的靈藥,趕緊提壺為自己滿上一杯,捏著鼻子當藥湯灌了下去,尤嫌不夠,又自斟了一杯,又灌下去。

看她還要再倒再灌,小紅忙站起來按住酒壺,勸道:“哪怕被他吹噓得再神奇,這也是酒,不是藥,這就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

偷眼看向玉蝴蝶,他竟還穩穩當當地坐著,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吃菜,根本不著急。他見小紅看他,才放下筷子笑道:“這酒本為給女子釀造,清淡得很,多飲幾杯不妨事。”

蘿卜姑娘如領了聖旨,向小紅咧嘴一笑,幹脆將酒壺整個奪在手裏,一手執壺,一手舉杯,自斟自飲。她還真把萬福春當了茶水了,“滋嘍”一杯,“滋嘍”又一杯,不消片刻,一壺酒全被她灌下肚去了。

小紅這會兒也明白了,玉蝴蝶存心就是要騙蘿卜姑娘自己把自己灌醉,好消停一會兒,留出空檔來和小紅談些什麽重要之事。看似談笑間,他就摸到了對方的弱點,一擊即中,哄得她自飲自醉。這份功力,與江清酌相比也毫不遜色啊。

念及此,小紅少不得要打起精神,留神玉蝴蝶有什麽後招要用在自己身上了。而此時,也無話可說,隻有一麵默默吃菜,一麵等著蘿卜姑娘倒下去。

果然過不多時,蘿卜姑娘舉著筷子的手一鬆,尾端鑲銀的烏木筷子就掉到桌子底下了。玉蝴蝶將餘下的一副幹淨筷子交到她手裏,她不接筷子,卻一把抱住玉蝴蝶的手,抽抽搭搭地哭起來了:“你……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我是為了你……才從家裏逃出來的啊……”

聽起來,蘿卜姑娘仰慕玉蝴蝶已久,癡迷到了為他逃家的地步。玉蝴蝶之魅力真是不可小覷。小紅在心裏暗歎,卻也不覺得意外。好好的女孩子不老實在家呆在,獨自出來闖蕩江湖,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原因。

玉蝴蝶想來是時常遇到這種場麵的,不應驚慌才是,可今日不同在邊上還坐了個小紅,正眼巴巴地向這裏看來,他頂門就開始發麻了。原本是想早些將麻煩擺平了好與小紅兩個清清靜靜地談話,如今看來倒像是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姑娘家家的向心儀之人傾訴心曲,我在一旁應該非禮勿聽,非禮勿視。要不然,我先行回避,改日再談吧。”小紅忍著笑,已站了起來。

玉蝴蝶想出手阻攔,怎奈兩隻手被蘿卜姑娘死死抱住,抽不出來,隻能急道:“不行,錯過今日,又不知道要被江家的小混蛋搶出多少步去了!”

“嗚嗚嗚嗚……玉公子……”蘿卜姑娘開始將自己整個掛在玉蝴蝶的手臂上,哭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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