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解輕羅觀錦屏

就算五百歲的曠世美女還不是幹皮白骨一堆?

說得晴晴和錦書大倒胃口。五百歲的美人已經不是美人,五百年的雪蓮還能解毒麽?

何莫賀鐸看見她們有翻白眼的勢頭,立刻喝令跟班去取了一盆水來,他兩個指頭掂起那團幹黃按到銅盆中。

就見那團幹黃貪婪地吸取盆中清水,像死孩子成了精的旱魃在喝水。又幹又脆的身體舒展開,淡黃漸漸褪去。轉眼間,盆中清水見底,而拳頭大小的幹黃團子居然漲成了一朵盛滿了整個銅盆的晶瑩花朵,那白真如天山峰頂最純淨的雪色,因為喝得太飽,花瓣成了半透明,好像一戳水就會從花瓣的紋路裏滲出來。

兩個姑娘目瞪口呆,簡直疑心何莫賀鐸拿來的是修煉成精的雪蓮,是個妖怪,卻終於信了這確實是朵雪蓮,還是千年的。

晴晴臉色轉晴,理所當然地伸手去接銅盆,何莫賀鐸擋,轉身將銅盆搶在手裏:“晴晴,我幫你做了許多事,你卻一次也沒有履行你的承諾。”他雪蓮在手,精明如波斯商人。

晴晴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哪一次把事情做好了?我讓你帶錦書來,你也沒帶來。”

何莫賀鐸略有慚愧之色,隻是一瞬間,他就抬起頭,信誓旦旦:“這一次,保證做好。”他甚至表現出了軍人立軍令狀的決然,完不成軍令狀,可是要被斬的。他說,“不過,交易得當場完成。”

晴晴盯著那朵雪蓮,被引誘地進了一步又進一步,錦書覺得不妥,拉了她一下。可錦書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要勸,還是催,她的眼裏全是期盼之色。晴晴苦笑著對她說道:“若不是無心,我連想都不會想,就把他趕出去了。”她終於對何莫賀鐸說出了“成交”兩個字。

何莫賀鐸兩隻腳在地上跺著,笑咧咧地把跟班們轟出去了。錦書也要跟著出去,晴晴叫了一聲,將她留下。

這一聲可不是什麽害怕,錦書就知道晴晴有了什麽新的打算,要她配合,她便立定在何莫賀鐸身後,見機行事。

晴晴說話算數,轉過身去,解開了火紅衣袍,從肩上褪下來,裹在腰上,露出一片平滑如玉的脊背。可惜的是整扇背上,從肩到腰,居然貫通著一個巨大的胎記,上紅下青。若將心放寬,不拘泥於美人必得白皙如玉,身上沒有一個黑斑疤瘌,這片胎記也就好像於闐所產美玉上絢麗的皮色,倒成了別樣的風情,另一種誘惑了。

錦書暗暗吃驚。小時候看時,胎記才那麽一點,它是跟著人長的,人長大了,它也跟著變大了,依舊占滿整片脊背。

何莫賀鐸瞪圓了眼睛,如被女妖的法術迷了,盯著那片胎記,一步步進前,直至把鼻尖湊了上去,把氣兒都吹在晴晴背上,他都嫌不夠,還想騰出一隻手,摸摸那片胎記的質地。錦書看不過,一巴掌拍開了那隻手,怒道:“你也得適可而止。”

晴晴將衣袍拉上肩膀,重新係好,轉過身來,四平八穩,沒見她生氣,她還笑了一個,問何莫賀鐸:“現在該把雪蓮給我了吧?”

何莫賀鐸正在出神,錦書踢了他膝蓋彎一腳,他才一激靈,把銅盆往前送:“好好,拿去拿去。”晴晴沒客氣一句,跟搶似的接過了銅盆,放在韓青識床頭凳子上,再回過身來時,她向錦書做了個眼色。

沒見過妲己剜比幹心,剖孕婦胎兒的不要緊,看了桑晴晴的眼色就知道什麽是狠美人了,淩厲的眼光讓人心裏一顫,還要為她瞬間迸發的光彩晃神。

錦書會意,從袖筒裏抖出匕首連鞘一起,拚了命往何莫賀鐸的後腦上重重一敲。何莫賀鐸猝然被襲,身體往下軟了一下,沒倒。

錦書的力氣也小了些,何莫賀鐸的腦袋也結實了些,這一下隻讓他暈了一下,沒昏過去。

晴晴趁著他這一個迷糊,趕緊上前一腳踹倒了他,就亂雨似的往他心窩和肚子上連踢了過去,恨道:“叫你看!叫你看!你還會訛詐了!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氣惱中的胡言亂語,沒一句新鮮的。

錦書看著何莫賀鐸,發覺他那股暈勁早就過去了,雙眼盯著晴晴上下翻飛的兩隻腳,卻不做一點兒反抗,那嘴角的笑意倒是越勾越甚。她心說不好,這個人麵帶忠厚,內藏奸詐,晴晴別被他算計了。

不多時,晴晴踢得累了,也膩了,才停下,叫著讓何莫賀鐸滾開。

這時,何莫賀鐸摸了摸心口,爆發出一陣讓人膽寒的大笑,氣得晴晴臉色發綠。

他笑夠了,還不肯從地上爬起來,就那麽仰天躺著,攤開四肢,望著屋梁叫:“你是我的,你逃不掉啦,你生下來就是我的!”

晴晴上前又要給他肋下要害補一腳,何莫賀鐸卻搶在她前頭認認真真發話了:“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是誰?你知道嗎?你背上的不是胎記!”晴晴的腳還沒有踢出去,也再踢不出去了。

她反問:“你說我是誰?”

何莫賀鐸還是端架子,“你拉我起來。”

晴晴的臉色由綠轉黑,她忍,忍無可忍,重頭再忍,她竟真的上去拉何莫賀鐸。何莫賀鐸人來瘋,坐著運勁還不肯起來,還是錦書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才讓他蹦了起來。

“快說!”晴晴連聲催促。

何莫賀鐸說此事是機密,他單隻告訴晴晴,外人不能聽。錦書接了翎子要去出,何莫賀鐸忙又道是機密不能在這裏說,他要帶晴晴去一個地方,想讓她見一些人。

晴晴一口應下,沒有猶豫。

錦書看著晴晴走,心裏一動,忽然衝上前把她拉住,她說:“你現在過得這麽好,為什麽還要追究這件事?這個突厥人怎麽會知道,他騙你的。”

晴晴看著錦書攥住她手臂的手,不忍心推開,她翻繩戲似的一個個扳開錦書的手指,移開那隻手。她的眼裏潮漉漉的:“你從來都知道自己是誰,所以你不用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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