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施善計脫善意

以錦書那份剔透如何不懂茉莉的反擊和示威?隻是她的反擊和示威是那麽虛弱,弱到錦書覺得她可憐。

“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錦書對茉莉和氣地笑了笑。

茉莉咬了下唇,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她真的這麽沒用嗎?她認定的那個對手一點兒也沒有感受到她的威脅?

她從懷裏摸出一麵菱花銅鏡來,借著搖晃的燈火之光打量起自己鏡中模糊的臉,還時不時地,瞟上錦書一眼。

自己的容貌比對手差嗎?誰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啊。說起來,她們的眉眼還有些相似呢,都有俏麗好看的丹鳳眼,鼻梁小巧,下巴也是尖尖的,好像都差不多,為什麽相似的眉眼,在自己身上隻是路邊小花那樣的清麗,到了她的身上,卻有驚心動魄的冷豔?不光是老天爺偏心,在雕琢她的容顏時多費了心思。是的,還有神韻呢,她看人的時候目光流轉,眼角會冷冷地上挑,自己卻心虛地耷拉下眼角;她說話的時候矜持收住下巴,而自己卻把下巴伸出去迎合別人,如是者不勝枚舉。

真正的美人三分看的是容貌,還有七分在氣質神韻上。錦書的冷有一部分是童年磨難的賜予,但多半還是天性使然。她生下來就是一個冷淡的美人,她令人心折之處就是那種將一切歡喜和痛苦淡淡地掩過去的神情,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茉莉偷偷對著鏡子挑起眼角,模仿錦書的神態,不多時又把鏡子揣了起來。她想:這有什麽用呢?我把自己變成了她,最終勝利的不還是她嗎?

錦書無事可做,隻有看著茉莉,茉莉對著銅鏡擠眉弄眼的模樣也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暗暗歎氣,不好說破。茉莉的溫柔何嚐不叫人心動呢?她不好好利用自己的長處,偏要邯鄲學步。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冷豔,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溫柔,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的幸事啊。

錦書咳嗽一聲,向茉莉探聽外麵的戰況。茉莉說:“白天你是躺著不知道,已經打了一天,石國軍隊用梯子和雲車攻城,我們用弓箭抵擋。夜裏雙方歇息,雲公子說明天天一亮還得打。”

“焉耆國內的弓箭夠支撐幾天?”錦書問。

“那我就不知道了。”茉莉說。不錯,這種事情屬絕密,原本就不該她知道,她不會問,守雲更不會說。

茉莉說到這裏,就催促著錦書趁熱快吃,吃了肉餅,剛喝了幾口肉湯,她的上下眼皮就打起架來,迷迷糊糊地歪倒在床上昏天黑地地又睡了過去。

錦書再睜開眼睛,還是冰冷的屋子,閃爍的燈火,茉莉還是趴在床沿上瞌睡,她看了看窗紙上的天色,天一點兒也沒有要亮的意思,似乎她隻是恍惚了一下。可她全身骨子都在酸痛,分明是睡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翻身所致。

她把茉莉推起來要問話,茉莉卻咕囔著出去了,不多時端了滿滿一托盤飯菜回來。

錦書覺得自己腹中饑腸轆轆,不由自主地向茉莉迎過去,可她記得自己瞌睡著以前剛剛吃過啊,怎麽又餓了。

茉莉略帶同情地看著錦書說:“多吃些吧,一天水米沒打牙,你該餓了。”

錦書大驚,問:“你說什麽?我又睡了一天?”

“是一天一夜。”茉莉糾正她,“你也昨天半夜裏醒來吃了點東西,緊接著又倒下睡了,一直睡到現在又是半夜,連白日裏城樓上鬧哄哄的攻城衝車撞城門的動靜都沒把你驚動起來。可不是一天加一夜麽?”

錦書送往嘴邊的肉餅停在了半途,不可思議地活動了一下身子骨,那又酸又僵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她真的睡了那麽久。她不說話,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手裏的肉餅,又舀了一勺湯,舉到唇邊。看起來是在小心翼翼地試探湯是否燙舌頭,其實她根本沒有沾唇,卻是在仔細檢查有沒有異味。

她記得昨天自己是喝了這湯後,才立刻來了困意的。她抬頭將勺子放回湯碗裏,看著還茫然不知所謂的茉莉,揚聲說道:“湯好像有些淡啊!你嚐嚐看!”她留神著茉莉的反應。

茉莉並沒有顯出提防的神色,她順從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大口湯,說:“挺好的啊。”

錦書確定不是茉莉做的手腳,甚至這個女孩子不知道湯裏被做過手腳。她問:“這湯是誰做?”

“我啊!”茉莉的神采有了些飛揚的流動,她說,“別以為是專門給你做的,你也是沾光,我是做給雲公子喝,這湯的做法也是雲公子在一本書上翻到的,他說啊,有一種香料,隻在焉耆有,來了這裏不喝一喝這肉湯就是入寶山而空手歸,可惜了的。”

“那香料也是他給你的?”錦書問,她不需要茉莉回答就知其中蹊蹺了。

茉莉果然說是守雲給的香料。

錦書等了片刻,見茉莉隻是眼皮上下粘合,就知道一口湯還不夠份量,旋即說道:“你沒有嚐出來麽?是淡了,守雲愛吃淡食,你也不能這麽吝惜鹽啊,吃少了人就沒力氣……你再嚐嚐看……”

什麽事情隻要扯上守雲,茉莉就會計較得比自己的事情還認真。她果然又連嚐了好幾口,喃喃自語道:“好像是淡了,這幾日雲公子不能吃這麽淡……”說著,勺子就從她的手裏掉了下來。

錦書及時出手接住了勺子,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茉莉,大聲說:“淡了就再去加些鹽嘛,我可喝不下這麽淡的湯。”

茉莉的頭都垂了下來,鼻息平穩,已經昏睡了過去。錦書把她架到床上,連拉帶扯,將兩人的外衣脫下來對調了,又手腳麻利地重新梳了頭發,挽出了茉莉的發式,端起湯碗就往門口走去。

錦書和茉莉兩人身形相仿,臉型也差不多,錦書穿著茉莉的衣服,梳著茉莉的發式,又低著頭,當她打開門時,看守的士兵隻當作茉莉遵了錦書的吩咐去給湯裏加鹽,並不阻攔。

錦書走出一段,就將湯碗隨手放在了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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