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名實策相照拂
或許大家都把守雲當成了和氣的老好人,他的狡猾是不動聲色的,直到很久以後大家夥兒才察覺。
他派人將小果園裏臨時住宿的幾間房舍翻修了一下,尤其是加固加高了小果園的柵欄後,帶頭搬了進去。錦書和韓青識早就在果園裏搭鋪了,見真要在這裏頭長住下來,就開始嘀嘀咕咕。
守雲提著一根雞毛撣子先找著錦書,說:“這是長公主的人送來的,讓你替她照看著點小侯爺。”守雲還真沒撒謊,長公主原想親自來接兒子的,沒動身消息傳到皇帝老頭耳朵裏,就將長公主府圍起來了,丟了一個外甥已經夠懸心,要再把妹妹搭上就太劃不來。長公主無奈,聽說錦書也在那邊,就命人帶著雞毛撣子來托付大事。
錦書自覺是責無旁貸,二話沒說就接下來,就開始天天把撣子掛在長袍上,盯著韓青識進進出出,不給他翻牆出去胡鬧的空當。
接著,守雲找韓青識談了一次心。把他帶到小旅店的遺址上參觀了一回,將錦書在小旅館被困被燒的險情不加一點兒誇大地講給韓青識聽,他將唉聲歎氣的戲份做足了十成,對錦書的散漫深表憂慮。韓青識一下就跳起來,比守雲還急,自己提出看管錦書,不讓她再亂跑出去涉險。
等韓青識跑遠了,守雲這才好像對自己很不滿意地搖了搖頭。這也不算耍手腕吧?守雲沒扯一句謊,輕而易舉就讓錦書和韓青識兩個相互看管相互監督起來。這雖然可以美其名曰智謀,但總是失之工於心計,不夠順其自然,不夠磊落大方。時局如此,他也不得不如此。
自此,錦書和韓青識,還有那個一心一意保護錦書的石盤陀,就在果園裏務了農,成日裏幹的不是澆水就是修枝什麽的。石盤陀時常把自己養的狼召來幫閑,不過這些家夥吃起來食量比狗大,幹起活來就躲到一邊,驕傲地不肯去拉裝水桶的小板車。石盤陀喝酒一邊說:“給人拉車狗做的事情……”
正在拉車的韓青識就不幹了,一瞪虎眼,把車掀了水桶傾翻了就要來找不痛快。那些臥在一旁看熱鬧的狼一躍而起,眨眼間圍住韓青識。虧得錦書及時趕到,拿瓢在石盤陀的腦袋上敲了下去,那些狼才舍了韓青識,朝錦書撲來。解了韓青識的圍便好,那些狼早就知道錦書是不能傷的,撲上來圍住了也不過把鼻子貼住了地麵發出低沉的警告,錦書視若無睹,昂然邁出它們的包圍圈,自去澆園了。
果園裏的大片的果林,他們三人能照拂的隻有一小片,平日依舊有輪值的軍士進來忙碌。等到九月,風裏的味道也不對了,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就該收葡萄了。
錦書親眼看著他們在果園裏壘砌鍋灶蒸飯製曲,要造新的葡萄酒,實在忍不過,就跑去充起指揮來了。
她下達的命令裏,第一條就是不用陳米,要用新米釀酒,第二條不準往壇子裏亂丟東西,第三條所有的工序都得由她一遍遍驗收無誤後才能進入下一步。
她事無巨細都要管,儼然找到了自己此生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來做,所有人都在她的指揮下團團亂轉。這還真讓她過了好一陣的平靜日子。
不過,用上了新米,又嚴格了工序釀出來的新酒,雖然容易入口了如多,可顏色味道依舊不對。錦書托著腮幫子坐在地窖裏苦思冥想那真正的釀葡萄酒的法子,又費去了不少時日。
麻煩再次找上她,已經是次年開春後的事了。
高獻之在波斯不斷有書信遞來,心中洋洋灑灑說的都是他打了哪些勝仗,會了哪幾個名將,自己又如何打敗了他們。信尾總要問守雲,錦書可否安好,有沒有再去惹事。最近幾封信裏,他就已在反反複複地提焉耆會麵的事了。
那時波斯國內形勢已明,複國軍拿下了王都,小王子被扶上王座,剩下的隻需稍加時日完成掃尾。大盛王朝送錢送物送人沒有白送,眼看就要有回報,也舍得再加一把火,那也許是送往波斯的最後一批輜重了。
照約定,這批輜重將由高節度使親自護送至絲路要道上的焉耆,高獻之將領兵來接。本來,也不必驚動高節度使親往的,可他想看看兒子,就不辭勞苦,搶了部下的差事。高獻之在信中不僅對即將到來的父子重逢津津樂道,還囑咐守雲讓錦書也來。
這寫信錦書也拿去看過,落在她的手裏,她就當得了令箭一樣,揮在手裏對守雲說:“看見沒有,高獻之也讓我去。”她早就想出小果園透透氣了。
守雲還擔心她出去又有什麽閃失,可想著焉耆也不遠,波斯那邊風波將定,周邊那些小國也知道看風向不會輕舉妄動,到焉耆應該不會有什麽差池,也就應了。
韓青識聽說錦書能去焉耆觀光,還以為自己定然也能跟著去,早幾天就開始盼望著出發,也時常收拾他那沒什麽東西可收拾的小包袱。
那日韓青識正發愁要帶一支長矛好,還是短劍好,守雲卻笑嗬嗬地請宜春侯不必為此煩惱了,因為他根本就不用去。
“本侯爺是要保護錦書去!”他振振有詞,麵對和和氣氣的守雲,這位小爺也橫不起來。
守雲與他講理,說焉耆是如何太平,錦書又有石盤陀保護,而小侯爺的千金之軀如何尊貴不能輕動,總之他是不必去了,
說完,含笑退下,手一擺,呼啦啦開進一隊軍士,站在果園柵欄裏頭圍了一圈,加上外頭的那一重,就是兩層,他韓青識就算會變成麻雀飛出去,他們也一起拿杆子捅下來。
錦書連石盤陀也不想帶。有些糾葛她並不是沒有察覺,而是不願表現出她知道。不過那一點點的謀事在先她還是有的,她料定讓高獻之看見石盤陀跟在她的身後必然要惹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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