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庭難蓋天驕噪
艾斯公主本想躲在韓青識身後,卻發現前後左右都有人虎視眈眈,韓青識隻擋得了她一麵,卻還有三麵成了大空檔,不由又恐慌起來,張手就把韓青識的腰抱住了,跟鴕鳥把頭紮進沙子裏一樣將自己的臉藏在韓青識的背後。
這一下看得長公主直發出短促的“咦咦”的驚歎,大概轉瞬間她的腦海裏已經心猿意馬轉過了許多場麵,看見波斯公主與兒子情投意合,看見皇兄賜婚,接著兒子就來拜別自己,與公主一起踏上了驚險重重的歸寧之路,她指著艾斯公主就叫:“放開我兒子!你想做我兒媳婦?除非我先死了!”
艾斯公主雖聽不懂,可也感受到了長公主的怒意,將手臂圈得更緊了。
韓青識倒沒覺得什麽,不過是身上多背了個包袱一樣,包袱還長腳,反正他走到哪裏,包袱就附在他身上跟到哪裏,不礙著他什麽。他找了塊坐席坐下來,應著母親的盤問,就將自己怎麽在大街上遇見這個小丫頭吃了麵沒錢會賬,自己不過是順手做件善事的經過講述了出來。三兩句話就完了。當時錦書也在場,親眼目睹,也能為他作證。
可把長公主鬱悶得不輕,隨便做好事也能撿到波斯公主,公主還是個渾身長刺一碰就直吱哇亂叫的小麻煩。不過事情真如韓青識所說的話,他可沒綁架沒拐帶,反而是救助了波斯公主一把,那兩國邦交上暫時是沒有什麽可憂慮的了。
眾人又讓高獻之問艾斯公主,為什麽會穿成這個樣子到西市上吃麵?艾斯公主抽抽搭搭地說:女衛官綺麗絲太嚴格了,吃飯時坐得歪一點兒她就要訓斥,想在花園裏多呆一刻她也不允許,她成天都讓自己呆在空蕩蕩的木頭大屋子裏,四壁都是木頭格子窗,她想念波斯王宮牆壁上的金藍花草,可綺麗絲說她必須在這裏呆到找到夫婿以後才能回去幾個月,但下半輩子將在中原度過。她嚇壞了,趁侍女看守不嚴時,偷跑出來,還與一個年紀相仿的小女孩互換了衣服。她雄心勃勃地計劃依靠自己的力量穿越沙漠回到波斯王宮,可惜她才跑出來就發現自己不認識路,肚子又餓了,而這時正好路邊的一個牛肉麵鋪子飄出了誘人的香氣……這位小公主的冒險又可憐又好笑。
講到這裏艾斯公主也定下神來了,她理直氣壯地通過高獻之宣布:“本公主我要回波斯去,這位騎著汗血馬的英雄是我最忠實的隨從,回到波斯後,我一定會給他最尊貴的身份,給他堆成小山的金幣和珠寶!”
長公主驚叫一聲,指著高獻之:“告訴她!你們這種蠻荒國度來的公主怎麽配得上我大盛王朝唯一的、最尊貴的公主的兒子!他是皇帝唯一的親外甥,是皇帝親封的宜春侯!”這位長公主說得實在太快,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連連咳嗽起來。
高獻之不懷好意地原話照搬給了艾斯公主,艾斯公主也叫起來:“我是波斯太後唯一的親生女兒!我的身份比你尊貴!”自小身人就告訴她,她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公主,是神的寵兒,她就信以為真了,不能接受忽然冒出一個比她還尊貴的“最尊貴的公主”來。
這兩位公主年紀差了三十多歲,卻一點疏離感都沒有,當下就烏眼雞似地鬥口掐了起來。
錦書見已沒自己什麽事兒了,便起身告辭。長公主正和艾斯公主吵得不亦樂乎,也沒聽見。高獻之被兩位公主拉住了,脫不得身,也隻是苦笑著向她揮了下手。
公主府大門外,一架肩輿已經穩穩落地,身著黑衣帶著麵紗的女衛官翻身下馬。波斯人來得好快啊,滿城遍尋公主不著,又不能聲張,一定是急壞了。
錦書自覺於此無涉,與這名叫綺麗絲的女衛官又從未正式認識過,正要溜邊走開,卻被女衛官喚住了。
“駱小姐。”綺麗絲的漢話說得甚好,一點也聽不出生硬的味道,沉靜得體,若在背後聽見,還以為是哪個京城的名門閨秀在說話。
錦書心下奇怪,如何自己的名字又被個波斯女子知道了?既然被點了名,可就不能裝聽不見了,少不得停下來打個招呼,等她的下文。
“艾斯公主可在裏麵?”綺麗絲多此一舉地問錦書,錦書答“是”,這綺麗絲又請錦書領她進去。這可就更奇怪了,這些波斯人是長公主請來接艾斯公主的,也不是送禮托關係走門路巴結權貴的,還擔心進不去公主府的門麽?就算求人給領路,也不至於請她這個什麽都算不上的外人來領,自有會聽風辨色的家奴過來伺候啊。
可也壞在與人家不熟,不熟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就得客氣,她要讓領路,那就領著吧……錦書剛剛出了公主府的門,又得折回去了。
綺麗絲命衛兵和侍女們都守在門外,一個也不準進去。她獨自一個人跟住了錦書,踏進了公主府高高的門檻,連專司引路的公主府家奴都被她婉拒了回去。
錦書心裏說不出的別扭,隻想快些把這趟天外飛來的差事了了,她好脫身。她也不說話,一人走在前麵,聽著身後的腳步聲,知道綺麗絲還緊跟著她,卻忽然聽見綺麗絲輕輕了說了句話。
“古爾達還好麽?”
這時兩人已經走進了一個小院落,除了她們再無別人往來,綺麗絲的這句話是在問錦書的。可是錦書卻更莫名了,她前後左後地一望,重新確認了沒有第三個人在當場,才回過頭遲疑地答道:“你在跟我說話?我不認識什麽古爾達啊……”
綺麗絲的腳步止住了,害得錦書也不得不跟著她一起停下來,她說:“你怎麽會不認識,真不認識,他怎麽會把那柄匕首送給你?那柄藏在你右手袖筒裏的匕首!”
錦書的袖筒裏卻是藏著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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