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柔腸百回費推敲
小紅聽到這裏,禁不住插言道:“民間哪裏會有真正的好酒,都隻是當年冬天造了,開春就賣,再講究點,也不過存個三年五年的,把價格提高了再賣,那些真正好的,要麽貢進宮廷,要麽悄悄地流入權貴家裏,刺史大人送你的,一定是一壇十年以上的陳酒,而你在酒樓裏買到的,應該是當年的新酒!”
守雲讚許地點頭道:“我那時也是這麽以為,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但酒樓裏隻賣當年的香雪酒,連三年陳的舊酒都沒有,我不甘心,實在懷念那酒的香醇,便萌生了一個念頭,,去酒坊找,如此,我便去了福升大酒坊,沒料,酒坊的掌櫃客氣地把我拒出來了,說是陳酒要養著,進貢給皇上喝的,不能賣,越是搜羅不到,我就越是饞這酒,便想,你們賣,我就買,你們不賣……我就偷!”
小紅聽到這裏未免多看了守雲一眼,他看起來也像個君子啊!咋麽能被酒勾得就去幹雞鳴狗盜的勾當呢?
守雲接著說道:“結果那日,玉兄正在酒坊倉庫裏偷自家的香雪酒喝……”
小紅覺得守雲那一句“自家的香雪酒”很是刺耳,她雙眉一挑,卻不言語,又暗笑玉蝴蝶,裝起孝順來,像模像樣的,可是他家老頭子決定要留著進貢用的酒,卻被他監守自盜地偷喝了,這應是不肖吧!
隻聽守雲又道:“我進倉庫後,就被他察覺,我倆就在那倉庫裏打了一回,加上早在元宵燈會上見過一回,相互激賞對方的文才,這一回又見識了對方的武功,相見恨晚,當即就坐在地上一起喝起酒來,玉兄那晚請客用的酒是二十年陳,立即就把刺史大人送的酒比了下去,一壇傾盡,我還意猶未盡,玉兄便說,他有一事相求,若我肯出手相助,他就把他老頭子所藏的一壇二十五年陳的香雪酒偷出來請我,這便是以往的經過了!”
小紅看著守雲楞楞發呆,守雲的一席話似乎沒什麽大價值,隻解釋了他為什麽會從玉家的彩棚裏走出來,為什麽會幫著玉蝴蝶打擂,她卻由此想到了就在父母暴亡的那天早上,自己就失手打翻了一壇香雪酒,與眼前的這壇相仿,也是彩瓷壇子,白膏泥的封口上還有精致的雕花,這壇酒潑灑在地磚上時,香氣奔湧而起,比眼前這壇二十五年陳的酒所散發的香氣更醇厚,更奇特,她想:也許那一壇酒,也是爹爹特意留著進貢,或者自己賞玩用的吧!看眼前兩個人對香雪酒嗜之如命的樣子,也能推想那時爹爹對那一壇酒必是愛如珍寶的,自己卻那麽不小心打破了,害爹爹發了那麽大一通脾氣,如果自己不打翻那壇酒,是不是爹爹就不會發那麽大脾氣,如果他不發脾氣,會不會那一天會不一樣呢?
小紅捏著指肚大的琉璃杯,手指尖掐得煞白,自己都木知木覺,玉蝴蝶見她的樣子不對,伸手彈了她一個腦蹦,才把她從無邊無際的冥想裏拽了回來。
“你不會喝那麽幾滴就醉了吧!”玉蝴蝶豎起一根手指在小紅的眼前晃了晃,小紅有些發傻,攥住那根手指:“吭哧”一口咬了下去。
玉蝴蝶一縮手,檢視手指,指尖上兩個小牙印,嘲笑道:“牙還沒換吧!真是醉了,一邊休息去吧…… 別湊熱鬧了!”他不單單心疼自己的酒,還怕小紅酒後失言,把自己和江清酌爭鬥落敗時的狼狽之態都倒出來。
小紅不理玉蝴蝶,轉向守雲問道:“你方才說香雪酒的新酒形似神不似,是什麽意思!”
守雲一通話說得口幹舌燥,他捧起鸚鵡杯喝了好幾大口,沉吟不語,好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玉蝴蝶接過問題來,答道:“新酒與陳酒之間年份相差越多,口味也相差越大,但它們之間始終如有一條絲線綴連著,一股神韻是一以貫之的,一種酒的脾氣秉性,在它經過了最後一道工序,被裝入壇子封存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的,就像……一塊粗糙的頑石,被河流衝洗了上百年後,成了晶瑩圓潤的卵石;就像一個脾氣暴躁的少女經曆了歲月風霜的打磨,變得沉靜溫和,石頭還是那塊石頭,少女也還是那個少女,但現在市麵上販售的新酒,那味道和陳酒倒十分相似,卻好像是用金剛鑽強行削去了另一塊石頭的棱角,冒充那塊卵石;好像另外一個人,穿了原來那個少女的衣服,扮作她的樣子!”他就差說出“贗品”二字來了。
“現在的香雪酒,不是原來的香雪酒!”小紅總算明白了這兩人的意思。
玉蝴蝶表情沉痛,算是默認了。
小紅沒有問為什麽百釀泉的香雪酒,為什麽會出現在福升大酒坊的倉庫內,她能猜到答案,也因此不方便在守雲這個外人的麵前給玉蝴蝶難堪,福升大掌櫃曾以聯姻為代價,索取百釀泉的香雪酒方子,現在兩家的親事沒有結成,料著香雪酒的方子還在駱炳韜的手中,那麽福升所藏的香雪酒,應不是他們自釀的,而全部來自百釀泉,駱家主事人已更換了好多年了,這些年中,在爹爹主持下釀造的新酒和三五年陳的酒多半都已售罄了,而那些十年二十年陳的酒,也被福升搬去了不少,年份短的都已賣光,年份長的要留著討好權貴,料想著百釀泉現在販賣的、搬進福升大酒樓的香雪酒,都是在駱炳韜的主持下釀造的,頂著香雪酒的名字,其實難符。
想到這裏,小紅的心狂跳如擂鼓,她作出了最後的結論:也就是說,百釀泉已造不出真正的香雪酒,也就是說,也許駱炳韜也沒有真正的香雪酒方子。
那麽玉蝴蝶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是駱家前任主事人的女兒,如果他要撒謊博取自己的好感,理由隻有一個,,玉家以為駱家大老爺把香雪酒的方子傳給了女兒駱錦書。
所謂“三百六十行”,白某的隻寫了釀酒一行,想知道更多古代行業的秘聞情事麽,酒行、扇行和傘行,到底會發生什麽有趣的故事呢?請關注白某與朋友們創作的同係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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