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海沉浮求一醉
喝酒的大碗是官府統一購置的,深淺大小一模一樣,這也是方便統計戰績。就見兩張桌案一左一右各據擂台一方,桌案上大海碗一字排開,兩方的家丁開了酒壇封,兩人兩人地合力抬起半人來高的大酒壇“咚咚咚”往海碗裏注酒,這活還做得挺俏,還講究花哨,來了個“韓信點兵”,一路走一路傾著壇子,十個海碗全滿了,這壇子才下去一分。
下麵的百姓都聞見酒香了,有幾個好這口的當時饞蟲就被勾了起來,直咽口水,恨不能上台幫著兩家打擂,痛痛快快地喝一場。
司儀官見完事齊備也不多言,當即宣布開賽。打鑼的那個差人流著哈喇子,重重地敲了一梆銅鑼。
就將雙方同時開動。那釣詩秀才把大半個身子依在案邊,坐得歪歪斜斜,用一隻手端碗,端的也是晃晃悠悠,奇的是他的手晃得太厲害,碗中的酒卻分毫未灑。隻見他喝酒好像喝大碗的涼茶,“咕嘟咕嘟”比倒的還快。每灌下一碗,他都要用手背一抹嘴角,讚一聲:“好酒!”他就忘了自己是站在玉家那邊的,喝的卻是江家的酒,有給對手的酒搖旗呐喊的麽?可見是喝醉了。
但說他喝醉他還不服,想讓他下場一時半會還不成。因為按照規則,每十碗落肚後,就要用些個小題目來考喝酒的人是不是醉了。釣詩秀才是讀書人,因此就考他做簡單的算數,說簡單,可江家的家丁有幾次可出了“雞兔同籠”那樣刁鑽的題目,就在玉家人覺得不公平出言阻止前,那釣詩秀才居然舌頭一打滾,就報出了正確的答案,還不緊不慢地伸手去拿下一碗酒。
眾人這才知道這似醉不醉,似醒非醒的釣詩秀才是真正的高人。
小紅扒著江家這邊的上場門,偷看玉家那邊,之間玉蝴蝶探出一張臉,又伸出一隻手,豎起大拇指往自己那裏一比,搖頭晃腦的。小紅就知道這是玉蝴蝶在洋洋得意,這人是他請來的。她也不得不暗自歎服,釣詩秀才這招棋真是高妙。
可江家這邊的啞奴也不是省油的燈啊。之間他在桌案後一坐像坐口大鍾,腰板挺直,雙手穩穩端起酒碗,仰頭張口就吞下,一口氣不帶換地就幹了一碗。啞奴喝酒的妙處就一個“穩”字,坐得穩,端得穩,灌得穩,連每一碗灌下去所用的時間都不差多少。因為他是個啞子,也會說話,也不見得認字讀書,因此考他的方法就得有所不同。
官差在桌案前麵用白灰畫了一道一丈多長,巴掌來寬的白線,在啞奴的鞋底上也蹭了白灰,每隔十碗酒,就要他自己站起來,踩著著白灰線走一個來回,還講明了隻要有一個腳印子落在白灰線以外,就算醉了,當場判輸。
啞奴可真是不含糊,幾巡酒後,他還能穩穩站起,就看他走路的那個穩當勁,大夥就一點也不替他擔心,別說一個腳印落在白灰線外了,就是半個也沒有啊。誰都料想不到這個人高馬大熊一樣的啞奴,還會學貓走路,兩隻腳落在一條直線上,後腳踩在前腳印裏,輕輕鬆鬆地走了好幾個來回。
平常人,水喝多了都不行,那玩意漲肚子啊!這兩人喝了那麽老半天,是個羊皮水囊都得灌滿了。先是釣詩秀才頂不住了,他雙手一撐桌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回身走了幾步,離上場門還有好幾步遠呢,他就不肯再動窩了,一撩袍子就開始掏家夥。
這一手把台下的百姓嚇得不輕,沒嫁人的姑娘都尖叫著捂住眼睛扭過身去,而那些男人和幾個已經嫁人好幾十年的老娘們就趁亂吵嚷起來了,也不都是譴責釣詩秀才當眾失禮,還有幾個就喜歡這種下流熱鬧的,喊嚷得最響亮。
玉蝴蝶也沒料釣詩秀才給他家鬧了這麽個丟人的笑話,趕緊招來幾個家丁扯著一幅青布把釣詩秀才整個人圍起來,他在裏麵小解啊還是睡覺就隨便他了。那幾個家丁拉著布,聽見裏麵“唏哩嘩啦”的流水聲,一股水流從青布底下漫出來,爬到那幾位的腳邊,他們個個捏著鼻子一臉扭曲的怪笑。
那秀才痛快了一回,鑽出青布接著喝酒,對台下的笑罵指點絲毫不以為意。
而啞奴可就怪了,他與秀才喝得是一樣多,還起起落落地踩白線走道,卻一點也見他臉上有什麽異樣,隻是來回走的時候,漸漸地腳底下就踩出了水印子了,有官差過去一檢查,發現他整個鞋底子都濕透了。
有人喝多了也就多跑幾趟茅廁,也有人喝多了手心愛出汗,還有胳肢窩出汗的,腳底心出酒汗倒是第一次見。
也就是憑著腳底心出汗的絕技,啞奴愣是一趟茅廁也沒上,穩重如山地一碗接一碗。
時間久了兩家人都著急,這兩個人老不醉也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哪一個喝到最後一頭栽倒就死過去了。多搭進去點酒是小事,眼快一大壇子都快下去了,要是喝出點人命來怎麽辦?到時候這個擂台保準被官府撤了,兩家的酒招牌也砸了。
這兩家人急,刺史羿大人更急,真要出了人命,他頭一個擔著責任啊。
晴晴和無心都看得沒了興致,回到棚裏拈點心吃解悶。小紅看著台上,見那秀才一會一道算術題,回答得趕緊利落,忽然製勝的奇招就從心頭跳了出來。
她回到彩棚,在無心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無心點頭應承,轉身就望棚外跑。
晴晴橫她一眼道:“台上兩家一時還分不出勝負呢,你是想冒點壞水?你能做什麽呀?”
連江清酌都以眼色詢問過來了,小紅隻作不見。
“到時候見了就知道。”她一時半刻地還不想揭盅。
不多時,無心就跑回來了,腿腳麻利,不帶臉紅氣喘的。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陶罐來交給小紅。
小紅接了罐子,喊住了正要往台上抬酒壇的兩個家丁:“兩位大哥,麻煩了,先把這個小罐裏的酒給玉家那個秀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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