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大結局(三)

周成安第一覺得自己這個太醫院院正實在是天大的倒黴的差事!

他怎麽會料到武晟帝會突然說倒就倒?

而且還病得如此凶險?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根本就已經是沒有什麽救治的辦法——這是中風!

到底是怎麽造成的?

無外乎突然遭遇大的變故或者是受了重大的刺激!

其實這些日子,武晟帝的身體本就是一天不如一天。

可是霍鳳君那老東西剛走不久,之前皇上的脈案一直都是平安無事,等到周成安接手之後才發現,原來武晟帝的身體就已經呈現油盡燈枯之勢態。

奈何之前,霍鳳君居然是對武晟帝隻字不提,他如今剛剛接受,又如何就能告訴皇上他可能命不久矣?

這不是變成是他醫術不精了?否則為何之前會一點征兆都沒有?

依著周成安的猜測,那霍鳳君一定是暗中在給皇上調理,卻是不戳破,所以皇上才能維持到了今日。

他本想要如法炮製,然後再徐徐將病情告知皇上,哪裏想到還沒等他想到合適的辦法,皇上居然就出事了!

也怪他這段日子一直因為莫泠泠傳來的消息而心神不寧,所以也忽視了對皇上身體的細致照看。

依著現在的情況,隻怕是皇上早就有了中風的征兆,可是他卻沒有及時的發覺!

然而這些話,周成安怎麽會和麵前這三個貌似悲傷焦急的女人說?

他思忖了片刻,決定還是將這一切都歸結於那個給皇上重大刺激之人——至於那個人是誰?他就顧不上了!

“啟稟三位娘娘,皇上如今情況尚且算是穩定,沒有生命危險……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你有話就直說,不要如此吞吞吐吐的!”淑妃哪裏想到本來是想要“揭露”那陳妃的真麵目,最後卻演變成了這種局麵?

如果皇上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她是不是就等同於“弑君”?

她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旁的賢妃一眼,卻發現賢妃卻隻是一臉急切的看著周成安,卻是並沒有意識到她內心的焦慮。

淑妃有些後悔,不應該不和賢妃商量,就迫不及待的自己安排了這件事情,如今出了問題,隻怕是她也不好拉著賢妃下水了。

想到這裏,她也決定,一定要將這件事情全部都賴在那該死的陳妃踐人身上!

“這……”周成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作為宮裏名義地位最高的妃子,德妃清了清嗓子,方才說道:“周太醫,你有話不妨直說。如今皇上這副模樣,你還是應該給我們一個準話。否則後宮不寧,你可擔得起這個罪名?”

這話就說得很嚴重了

周成安哪裏還敢隱瞞?

“啟稟娘娘,皇上如今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可是卻是……中風了!”

“什麽!?”三個女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這,這怎麽會這樣?”德妃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怎麽可能無緣無故中風!

“娘娘,事實的確如此。想必皇上是受了什麽刺激,導致病發。性命是無礙的,可是今後穿衣、吃飯、如廁恐怕都是需要別人照顧了。至於處理朝政……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了!”

周成安的話倒是三人都冷靜了下來。

如此一來,現在武晟帝已經算是廢了!

那麽接下來最重要的是,他已經這般樣子,卻又沒有留下傳位的詔書,那麽該是由誰來繼承這個皇位?

三個妃子神色各異的互相望了一眼,卻又立即將眼睛移開。

其實三個人此刻都是想要離開這裏——皇上的死活已經不重要了,現在要緊的是趕緊去通知他們的兒子。

但是三個人都在一處,卻是誰也不肯先開這個口,否則就是落了把柄在其他兩個人手裏。

這裏麵,德妃倒是顯得還淡定一些。畢竟太子如今圈禁,她其實也算是沒有了指望。這份心自然是沒有賢妃、淑妃二位熱切。

更何況方才淑妃信誓旦旦說是因為陳妃與人私通被皇上發現,才導致皇上氣得直接暈厥,而陳妃所出的八皇子年紀又小,就算是再聰明又如何?

如今看來,這皇位隻怕是隻能落在三皇子或者六皇子手中了!

德妃眼中微微一轉,說道:“二位妹妹,咱們三人是都要在這裏伺候皇上的。本宮先在這裏守著。你們二位先自回宮準備一下。切記,此事暫時不要告訴宮裏的其他妃嬪,免得她們苦惱,影響皇上休息。至於前朝,那就等到明日早朝的時候,再請幾位重臣和皇親國戚過來商議吧。”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要放賢妃和淑妃出去送信了!

德妃這是想好了,左右這二位之中是要出一個太後的——她兩個人都放了,將來無論是哪一個上位,她都不會吃虧!

二妃得了這話,臉上都禁不住露出驚喜之色,卻也強自壓抑,裝成哀傷之態,又各自叮囑了幾句,就匆匆離去了。

“娘娘,臣這就下去斟酌個方子,給皇抓藥煎藥!”周成安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低聲說道。

德妃點點頭:“一切有勞周太醫了。隻是……”她頓了頓,“還是那句話,還請周太醫暫時對皇上發病一事保密。如果有人詢問,隻說是普通的頭風病發作就是了!”

周成安哪裏會不答應?他急匆匆的拎著藥箱下去安排了。

德妃一個人站在那裏,遠遠的看著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武晟帝,嘴角邊溢出了一抹嘲諷。

“你廢了我的太子,如今卻是這等下場。你可瞧見了?你平時千chong萬愛的人物,又有哪一個是真正在乎你的?”

周成安走出龍乾宮,抹了抹頭上冒出的冷汗。

一陣風吹來,他頓時覺得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他心裏惦記著,是不是應該去通知六皇子一聲,可是卻不等他下定決心,就覺得脖子上一涼。

此刻已然是黃昏,光線有些昏暗,可是他還是能感覺到寒光一閃。

那架在他脖子上的分明就是一把鋼刀!

“什,什麽人!”周成安說到底也是一介書生,雖然素來狂妄,可是卻是手無縛雞之力,此刻已然是渾身發顫了。

“說!皇上到底怎麽樣了!若有半句虛言!必然要你項上人頭!”周成安覺得這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可是慌亂之下,哪裏能想得起來?

他雖然不信此人敢在宮中行凶,可是如今事態非常,他也不敢賭個萬一,隻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

片刻之後,那人方才稍微鬆了刀鋒,令得周成安稍微喘息,可是他的氣息尚且沒有喘均勻,就覺得後腦一陣疼痛,緊接著,他就直接癱軟在地。

倒地之前,他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一角明黃色的衣角。

怎麽,怎麽是他?

“看來,皇上的確是不行了!”那將手中的刀輕輕放回刀鞘的人,赫然正是謝安然。

他身邊的自然是三皇子和李學儒。

“如今我們已經占了先機,斷然不可讓機會溜走!三皇子,是該下決斷的時候了!”李學儒拱手肅容說道。

三皇子背著手,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悲傷還是激動,他看著天邊漸漸消失的太陽,終於說道:“安然!學儒!如今你我擊掌為誓!我許你們一個璀璨未來!你們將來都會是世襲罔替的異姓王!”

異姓王!

這樣的you惑,隻怕是所有人都不能抵擋的。

李學儒麵露喜色,而謝安然則是正好相反。

不過,二人都是沒有遲疑,俱是神色肅穆的伸出右掌,而三皇子也同樣伸出手掌。

“啪啪”兩聲清脆的擊掌聲音。

“安然!一切就都靠你了!那京郊的三萬人馬,你一定要穩住!若是能夠為我所用,京城唾手可得!”三皇子接著又看向李學儒:“學儒,你去找舅父,你們二人一定要將京城內部的局勢穩住,你家裏那三千私衛,已經足夠,給我把朝中重臣的府邸都看守起來!”

謝安然敏感的感覺到了三皇子的變化,他將“我們”變成了“我”。可是此刻箭在弦上,騎虎難下,他不得不動!

李學儒踢了踢腳下一動不動的周成安,說道:“這人先藏起來,免得他回去了,走漏消息。”更何況他們三人都是不希望武晟帝在此刻醒過來的。

三皇子“嗯”了一聲,又看了看麵前的兩個人,說道:“成敗就看今日了!”

謝安然和李學儒二人都是匆匆往宮門外走去。

此刻,宮中之人都是並不知道京城就要變天,依舊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謝安然看著李學儒蹉跎滿誌的模樣,不忍心潑他的冷水,可是想到之前和莫卿卿討論許久的話,他又和李學儒是過命的交情,他腳下的步子就越來越慢。

李學儒自然是很快就發現了謝安然的奇怪之處。

“安然,你怎麽了?此刻可是分秒必爭,你怎麽倒是慢下來了?”

“學儒,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謝安然苦笑著說道。

李學儒被他那神情驚呆了,死死的盯著他:“這都什麽時候了?難道你……”

“學儒,如果今日事成,他真的要給你那個什麽異姓王,你一定要拚死辭掉,方能保你一家老少一世平安!”

謝安然仿佛是不勝其寒,聲音低沉嘶啞:“三皇子豺聲狼顧,鷹視猿聽,乃是一世陰鷙梟雄之主……他的猜忌之心隻怕更在當今皇上之上……”

“你不是說他龍驤虎步,是當時明主……”

“不錯!當時是我也沒有勘透!”謝安然歎了一口氣。

與帝王結交,可以共患難,卻是難以共享樂!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幫他了?”李學儒艱難的問道。

他剛剛想著要建功立業,謝安然的話實在是讓他難以消化。

“不!我會幫他。因為如果我不幫他,恐怕我也難以全身而退。你恐怕不知道吧,我身邊也安插了他的眼線。而且居然是誰也不曾想到的人。”謝安然的笑容很苦——這事情他連莫卿卿都沒有告訴。

不過很快,他就會因為自己沒有告訴莫卿卿這個消息而感到萬分的後悔。

李學儒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我今日說了這話,隻是想要告訴你,凡事務必給自己留條後路。我會去京郊大營幫著他穩定軍心!”謝安然當先一步離開了。

李學儒愣在那裏許久。

最終,還是邁開沉重的步子,離開了。

雖然,前路已經變得更加迷茫,可是,正如謝安然所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否則他們全家都是死路一條!

安平侯府。

莫卿卿心中的不安已經上升到了極點。

就在不久之前,謝安然已經被三皇子緊急尋走。

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沒有回來。

她現在有些後悔,自己當初實在不該給謝安然出的那個如同“捷徑”般的主意了!

如今人雖然說是被三皇子叫去了,可是實際情況如何誰又知道?

再者說,難道那三皇子就是什麽善類不成?

想到前世自己曾經接觸到的那些皇家齷齪事情,莫卿卿心裏其實是覺得無論三皇子如今表現的如何,其實和六皇子嚴明義都是一丘之貉!

或許他現在沒有暴露出來,可是那也不過是因為他如今沒有實際掌握權力罷了!

“夫人……”紅綃有些戰戰兢兢的開口,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恐懼。而且,她的臉上赫然有一個明顯的掌印!

“怎麽了?你的臉……”莫卿卿回頭,剛要發問,再一錯眼,卻發現跟著紅綃進來的還有一個人。

居然是謝之定!

莫卿卿看著對方眼中閃爍著的不懷好意的光芒,心中陡然一凜。

“二叔,您怎麽來了?有什麽事情嗎?”莫卿卿的臉上露出一抹尷尬。

的確,一個長輩叔父在謝安然不在府裏的情況下,突然造訪侄子媳婦,多少有些不體麵。

可是謝之定的臉上連一丁點的不好意思都沒有:“安然媳婦,叔父有事情要問你!”

紅綃方才在門口阻攔謝之定,卻是被他毫不猶豫的掌摑,此刻卻是有些膽怯,可是也不停的在謝之定身後對莫卿卿使了眼色,暗示她,此人不是善類。

莫卿卿會意,假意笑道:“叔父說笑了。您能有什麽事情問到我的頭上?再者說,我一個內宅夫人,又懂得什麽?”

謝之定冷冷的看著莫卿卿,不為所動。

“安然媳婦,我既然來問你,自然是知道你肯定能給我想要的答案。你也不必廢話,我也不想多說,我隻問你一句:安然,到底去了哪裏?”

謝之定的話令得莫卿卿心肝俱顫。

這個人一向是對他們夫婦二人不聞不問,怎麽卻突然在這個敏感時刻,跑來詢問謝安然的去向?

莫卿卿冷下臉孔,挺直背脊,冷笑著說道:“二叔這話當真可笑到了極點!我怎麽會知道安然去了哪裏?他在外麵的事情,我是一向不會理會的!男人的事情,我們女人哪裏懂得那麽多?”

謝之定一直是知道,這個女人不好惹,否則他也不會到了這個時候才對她發難!

不過,如今情勢不明,他的主子又是急切的想要了解宮中的情況,他若是今日不問出個所以然,又要拿什麽去邀功?他可不想一輩子被謝安然那個小野種壓著過活!

謝之定咬牙切齒的說道:“莫卿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再問你一遍,謝安然去了哪裏?是不是進宮了?是不是奉了三皇子的命令去了京郊大營!”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莫卿卿,臉上的表情無比的猙獰恐怖。

莫卿卿慢慢後退,直到碰到了牆壁,已經退無可退。

謝之定突然從袖子裏抽出了一柄匕首,惡狠狠的說道:“你若是不說實話,隻怕是這漂亮的臉蛋上就要挨上那麽兩刀,那多可……”

“碰!”

他的話尚且沒有說完,就絕突然腦後一疼,雙眼一怔,慢慢回頭,卻發現是紅綃那個丫頭,手裏拿著一個大花瓶,那花瓶的底部赫然沾著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