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天大的福氣送給你
莫長青實際上對於莫亦琛的婚事,不是十分的滿意。
雖然都說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可是這一次也未免太低了吧?
更何況,再加上莫亦風突然出走,因此他的心情實在不怎麽好。
這一日,他剛剛下朝,方才進了府門,就恰巧看見了彭氏。
彭氏一瞧是莫長青,整個人明顯一愣,隨即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容:“見過丞相大人。”態度倒是很客氣,可是卻也未免有些做作。
莫長青慣會察言觀色,可是卻也拿不準這個時候,這位舅太太過來卻是要幹什麽。
“原來是您,卻不知道過來有何事?怎地不多坐一會兒?”
彭氏嘴角一扯,接著說道:“也沒什麽大事。再者說,也是將該說的都說完了,我這就去了。也不敢打擾您休息。”說完,她衝著莫長青點了點頭,就告辭了。
莫長青感覺她的袖子裏似乎是藏了什麽東西,露出了一角紅色。可是很顯然,她根本不想和莫長青多談。
莫長青心中疑惑,便也不硬阻止對方,反而是三腳並作兩步往老妻那裏去了。
柳氏一見莫長青,立即過來,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看我的嫂子也是瘋了。您可是遇見她了?”
“正是!你這是怎麽話兒說的?”莫長青見老妻一臉的憤憤不平,趕忙問道。
“真是不知所謂!明明都說好了的事情,居然還敢反悔!”柳氏氣得直跺腳:“她方才居然是來要她弟弟家的女兒的庚帖的!”
“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那邊不願意結親了?”莫長青也是驚呆了。哪裏有這樣的事情,這八字也合了,時間也定了,庚帖也換了,這眼見著就差最後一步——登門正是下聘禮!那邊居然反悔了?
“可不是說嗎?簡直是莫名其妙!哪裏有這樣荒唐的人家!”柳氏自然是認為自己的兒子千好萬好,隻有自己挑剔別家姑娘的,斷然沒有別人會不願意的道理。可是沒有想到,自己認為板上釘釘的事情,居然也會橫生枝節!
“你嫂子可曾說了到底是什麽原因?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就突然弄出這麽一出!”莫長青也是十分不悅。
這分明是公然在打他的臉!
這是把他堂堂一個丞相當成了什麽?
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什麽低賤之人?
“這……我嫂子說得是,人家姑娘突發惡疾,恐怕覺得配不上咱們亦琛,所以才會提出要解除婚約。”
可是這樣的借口,任是誰聽起來,都會覺得,根本就是在敷衍!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就得了惡疾?
莫長青冷冷一笑:“這樣的借口能來騙誰?亦風的事情尚且沒有解決,這邊亦琛又橫生枝節!你這個當家夫人到底是怎麽做的?難道連少爺的婚事都安排不明白?我真不知道是哭還是該笑!”
他的語氣冷淡,可是話語之中卻藏著,令人難以忽略的鄙視。
柳氏頓時覺得一股子火氣直衝頭頂,仿佛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了!
然而這一次,打她的臉,拆她的台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的親哥哥和親嫂子!
她又能有什麽借口去辯解?
柳氏隻能壓下心中這口惡氣,服軟說道:“老爺,這件事情,我必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給我交代?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你尚且沒法好好保住,居然讓人如此輕易的踐踏?還談什麽交代?亦琛如今正在準備春闈,你切莫拿這些事情去煩她!”莫長青起身,意味深長的看了柳氏一眼:“你好自為之!”
說完,居然就這麽揚長而去!
柳氏頓時氣血翻湧,摔了好幾個杯子都沒有能冷靜下來。
方嬤嬤見狀,也不敢上前攔著,隻是低聲說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可別讓旁人看了笑話。”
“笑話?我自己的家人都來坑害我,我還怕什麽其他人笑話?這件事情,母親知道不知道?”她冷冰冰的瞪著方嬤嬤。
若不是為了保住柳府和莫府之間的婚姻關係,為自己的母家尋一個依靠,她何至於讓自己的兒子屈尊去和一個從五品的小官的女兒去結親?
結果呢?
她的委曲求全卻換來了這樣的輕視?
到底她的娘家人把她當成了什麽?
柳氏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把娘家當回事了,以至於人家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裏!
方嬤嬤哪敢多說半句:“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不知?好!你若不知,你此刻便立即去柳府,把這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的母親!”柳氏瞪著方嬤嬤,仿佛隻要她說出一個不字來,立即就會生生撕了她。
方嬤嬤嚇得背後都是冷汗,急忙點頭,一刻也不敢耽擱,直接就奔著柳府去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方嬤嬤滿頭大汗的又跑了回來。
這時候,莫嬌嬌正在柳氏的屋子裏,和她抱怨莫泠泠的事情。
“母親,那個病秧子,每日裏用不知道多少藥,可是也不見好,這都是錢啊!”莫嬌嬌如今幫著柳氏管家,倒是變得錙銖必較了。
柳氏不以為然的說道:“你又糊塗了!咱們家難道養不起一個庶女?這樣傳揚出去,你和我的名聲都不會好!這種人,你隻當成是貓,是狗就好,何必放在心上?”
莫嬌嬌想了想,也知道是自己想左了,卻又提起另外一個話頭:“母親,她整日裏就這麽在家耽擱著,也不找人家,也不出嫁。可是問題是她不嫁人,我是不是也沒法說親事啊?”她當著柳氏的麵,也不避諱那些了,轉眼她也馬上就要及笄了,可是婚事卻也沒有著落。
柳氏的注意力如今都在幫著莫亦琛找個合適的夫人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的確是忽略了莫嬌嬌的事情。
柳氏瞪了女兒一眼:“老大不小了,還是說話這麽沒有遮攔!哪有姑娘家家自己說要著急出嫁的!”
莫嬌嬌那是驕縱慣了的,雖然如今收斂了不少,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搖著柳氏的胳膊說道:“難道我不是母親親生的?我的事情母親為何總是不上心?”她撅著嘴,話語裏有幾分不滿。
柳氏隱約也知道女兒的心事。可是現如今,朝堂上的形勢這麽複雜,無論是莫長青還是她的哥哥柳靖堯都是不至一次的警告她,一定不要在這個時候和任何的皇子扯上關係。
更何況,看著莫長青最近的舉動,分明是和安寧侯越走越近,再加上莫亦風和成王府那檔子事情,而成王府和陳妃之間——
恐怕,莫長青是已經上了八皇子這條船!
柳氏眼神閃爍,說道:“你還小,別著急!如今你先讓我把你哥哥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哥哥有什麽事情?”莫嬌嬌忍不住問了一句。
柳氏方才要解釋,就聽見外麵有人回稟,說是方嬤嬤回來了。
方嬤嬤見了柳氏身邊的莫嬌嬌,就有些猶豫。
可是柳氏心想,遲早女兒也要出嫁,隻怕也會經曆這些齷齪事情。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她衝著方嬤嬤點了點頭,示意她直接說出來。
方嬤嬤便就一五一十把方才在柳府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去到柳府,也沒見過彭氏,直接就去見了柳老夫人,把彭氏今日鬧的這一出事情都說了出來。
柳老夫人顯然是毫不知情。可是她知道,這麽弄下去,自己的女兒是一定會和柳府離心離德!
她立即叫來了兒媳婦,當著方嬤嬤的麵,把彭氏直接大罵一頓,然後讓彭氏立即去將她的弟妹方氏叫來!
彭氏本不想驚動婆婆,卻沒料到柳氏居然真的會派了人來告狀,她也是心虛,又畏懼柳老夫人一貫的威勢,二話不說,直接就把方氏弄來了。
方氏過來之後,本還是一副冷嘲熱諷的德行,可是當柳老夫人問她這些話是從哪裏聽來的,又是誰說的,方氏頓時就沉默了。
到底還是柳老夫人雷厲風行,直接就說,若是方氏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她就一是直接把那彭姑娘有惡疾之事傳揚的滿京城都知道,讓彭姑娘沒法結親,二則是告訴方氏,她的丈夫一輩子都別想再有升遷了!
彭氏那是了解自己的婆婆的手段的!而且老太太一向是說到做到!
她立即聲色俱厲的警告方氏,方氏畏懼之下才算是說出了真話!
“你說什麽?她居然敢說我的亦琛不能人道?這是從哪裏得來的荒唐消息?”柳氏氣得渾身發顫,也不顧身邊坐著的是沒有出嫁的女兒,就大喇喇的質問方嬤嬤。
莫嬌嬌俏臉一紅,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背過身子,假裝什麽也沒有聽到。
方嬤嬤接下來的話,卻是真正讓柳氏和莫嬌嬌氣得三佛出世。
“老夫人費了好大的功夫,又是嚇,又是哄,那方氏方才肯說,原來是那彭姑娘去金銀閣買布料的時候,聽別人說的!”
“誰?誰這麽無恥!敢詆毀我的兒子!”柳氏幾乎咬牙切齒了。
方嬤嬤看了柳氏一眼,有些不敢說出口。
“你還不快說!你看看,母親都氣成什麽樣子了?”莫嬌嬌忍不住開口嬌叱。
方嬤嬤這才說道:“說,說是,說是……安平侯世子夫人!”
“什麽!”柳氏和莫嬌嬌異口同聲發出驚呼。
“踐人!居然敢壞我大事!”柳氏隨即直接咒罵。
“母親,那踐人怎地會突然在金銀閣出現,還說什麽哥哥,哥哥……怕不是故意的吧!”莫嬌嬌倒是很了解莫卿卿的模樣。
柳氏點頭:“她必然是故意的!否則一個大家夫人怎麽會大庭廣眾討論這些事情?隻是……”
隻是為何莫卿卿要故意破壞莫亦琛的婚事?而且,她大可以讓其他人去說給彭姑娘聽,為何又要自己親自上陣?難道她不怕彭姑娘說出內情?
柳氏覺得有些摸不透莫卿卿的心思。
突然,她覺得頭腦中靈光一閃,立即驚得直接起身。
難道那小踐人已然是知道了成王府之事?
她這是在報複自己把她的弟弟送去和一個死了的郡主做冥婚?
柳氏雙目圓睜,心中十分忐忑。
其實這樁婚事本也不是那麽令人滿意,若是說退婚也就罷了,反正也是以對方家裏的姑娘身有惡疾為借口,實際上與莫亦琛沒有什麽太大的妨害。
可是問題是,莫卿卿這踐人一貫將莫亦風那野種看得甚是重要,她又是個手段狠辣的,真的隻是破壞了這樁婚事就能善罷甘休?
柳氏尚且沒有思考出個所以然,方才離去的莫長青居然去而複返。
“快!你快準備一下!成王府來人,說是王妃讓你立即過去一下!”
莫長青十分的焦急。
柳氏更是慌亂。
怎麽會這麽湊巧,她這邊還沒有弄明白才剛的種種,怎麽成王府會來人?
“老爺,您可知道是什麽事情?”
“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自然是那件事情!”莫長青皺眉。
柳氏急忙接著問道:“如今二少爺人已經不見了。那件事情自然是作罷。還能如何呢?”因為有方嬤嬤和莫嬌嬌在場,柳氏沒有把話說得很透。
莫長青瞪了她一眼:“你是怎地了?不管如何,這件事情咱們都是瞞著的。人家成王府並不知曉此事!再者說了,或許人家並不著急,等著亦風回來了……我估計,安平侯世子那邊已經是有了消息了!”
莫長青老殲巨猾,早已經從安平侯府那邊近來有大批家人返回,並且再無人出城的細節之中,發現了種種的端倪。
若不是已經發現了莫亦風的行蹤,那安平侯世子斷然不會不繼續派人出去尋找的。
柳氏一愣:“老爺的意思是……”
“拖!”莫長青背著手,“你隻拖延就是!其他的一律不用你管!”
柳氏點頭。
莫嬌嬌聽父母說話,簡直弄得一頭霧水,可是卻礙於莫長青在場,不敢多問柳氏。
柳氏無心顧及其他,稍微收拾了儀容,就領著方嬤嬤匆匆上了馬車,往成王府去了。
等到主仆二人到了成王府的門口,正要下車的時候,卻恰好趕上另外一輛馬車從裏麵行駛出來,她們避之不及,差點就撞上。
好在兩個車夫都是經驗豐富,避免了一場車禍。
柳氏正要去看看究竟是哪家的馬車如此的莽撞,可是剛掀開簾子居然發現對方直接揚長而去!
她氣得不行,心道,不知道這是哪一家一戶的如此沒有規矩,必然也是什麽上不得台麵的人家!
她喊了一聲方嬤嬤,讓她扶著自己下車。
可是對方卻是沒有一點動靜,她自然又是氣得不行。
“你是聾了不成!我在叫你!”
方嬤嬤這才醒過神來,她連忙扶著柳氏下了馬車,可是心裏卻是一直在念叨,怎麽瞧著那馬車如此的眼熟?
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柳氏跟隨著王府的丫鬟,亦步亦趨的直接到了那成王妃的跟前。
成王妃長相大氣端莊,身上自然帶著皇家的貴氣。
這種氣質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而是在常年的身居高位的情形之下,自然而然造就的。
即便是柳氏這等自詡見過大世麵的人,見了成王妃也忍不住自慚形穢。
“臣婦參見王妃。不知道王妃突然召見,有何吩咐?”柳氏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安。
成王妃笑著擺擺手:“不必多禮,你先坐下,咱們慢慢再說。”
柳氏謝恩,坐在一旁的紅木圈椅上,顯得很是拘謹。
成王妃命丫鬟們送上精美的點心和香氣四溢的茶水。可是即便是眼前放著金子做的糕點,柳氏也是無心細細品嚐的。
她隻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茶,依舊是問道:“不知道王妃召見臣婦,有什麽吩咐?”
“本王妃今日叫你過來,並沒有什麽其他的。隻是前兒聽世子說起,府上的大少爺很是優秀,乃是京城少見的穩重人。今日突然想起來,便想要問一問,令郎年方幾何?相貌如何?聽說今年要下春闈?”成王妃一副嘮家常的模樣。
柳氏不知道對方是何目的,隻是笑著說道:“犬子一向愚魯,何足掛齒?”
“你也太客氣了。本王妃既然問起,你隻回答就是!怎地還推辭起來?”成王妃的話裏多了一絲強硬。
柳氏心中的不安慢慢擴大,可是卻也不敢真的不回答:“犬子今年不過是十八,容貌實在稱不上突出,更加比不上世子的豐神俊朗。他隨他父親寒窗苦讀也有十數年,今年的確是準備下場考試,看看自己這些年所學是否能夠學以致用!”
柳氏的話說得十分體麵。
成王妃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令郎可是已經婚配?又是說得哪一家的姑娘?”
柳氏聽了這個話頭,越發的覺得不對勁。她有心說已經有了婚約,可是偏偏今天這婚約明明白白的已經解除了。當著這位王妃的麵,她又哪裏敢滿嘴謊言。
“這……犬子近來專心於學習,也無心婚配之事。所以……雖然也相看了幾戶人家,但是最終人選還沒有確定。”柳氏特意強調已經有了目標。
成王妃卻是不管這些,她終於是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果然如此!安平侯世子夫人誠不我欺!”成王妃故意說道。
一聽到“安平侯世子夫人”這幾個字,柳氏覺得心頭如同被重錘敲擊一般,疼得讓她直冒冷汗。
“王妃,您……這是,這是什麽意思?”
“本妃聽聞,貴府二少爺身染急病,突然回鄉醫治,可有此事?”
柳氏不得不點頭,因為這就是莫長青親自對外宣稱的。
“不知道他對於和我家郡主的親事,可是有什麽想法?”成王妃問道。
柳氏已然是有些著急了,慌不擇言的說道:“那自然是感恩戴德。這乃是他天大的福氣!”
“哎,恐怕是他和我家郡主沒有緣分!否則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有病?既然如此,一事不煩二主,這天大的福氣不如就送給貴婦的大少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