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珠胎(上)
荷衣醒後,一直躺在床上。她沒有一絲力氣下床活動。
君欽涯每天都守在荷衣身邊。一日三餐都親自喂給她。可是她並不領情。她說,“你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衣兒!你討厭我也要吃東西呀。”欽涯痛心道。
荷衣仍舊不理他,別開臉,獨自生悶氣。
欽涯哀求道:“就算我求你,衣兒!你就吃一點吧,哪怕是喝一口湯也好。”他用勺舀一口湯遞在荷衣嘴唇前。她緊閉著唇,緊閉著眼睛。
“衣兒……”
“你要是再出現在我麵前,我就絕食。”荷衣微弱地說道。本來身體虛弱的她就經不住任何折磨,她還要絕食。
荷衣真的做到了。一連三天,她沒有進過一粒米飯,沒有飲過一滴水。欽涯怕了,他不敢再進荷衣的屋。他讓丫環秋菊替他照顧荷衣。秋菊來的時候,荷衣仍舊沒有食欲。
以前君欽涯再怎麽折磨荷衣,她都會好好地對待自己。吃飯她要吃好的,睡覺她要睡香的,日她要過瀟灑的。現在,她對生命沒有任何依戀,厭倦了生存,她也就連自己的命也放棄了。開始厭食,開始忽視自己的健康。
如果沒有那一場夢。如果她沒有見到前世的老公。她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堅強地活下去。前塵往事隻被一個夢驚醒,再沉澱。
“王妃多少你要吃點東西。”秋菊端著山珍海味站在荷衣床前,小心地說道。
荷衣無力地說道:“你放著在床邊吧,想吃的時候我自然就吃了。”
秋菊建議道:“要不,你喝一點銀耳湯吧?”說著,她端起一碗營養豐富的銀耳湯在荷衣麵前。
“銀耳湯很甜,加了冰糖。先喝一點湯潤腸。等王妃有味口了,婢女去幫你做一餐豬腳燉花生。蘭香姐說王妃很喜歡吃豬腳,要煮得軟軟的那種。晚餐婢女就去幫你做好嗎?”秋菊乖巧地說道。
聽到蘭香,荷衣突然有了一點精神,“蘭香都告訴你了?”
秋菊答道:“嗯。蘭香姐把王妃的所有習慣都告訴婢女了。她說王妃喜歡吃豬腳,還有蜜桃。可惜現在是秋天沒有蜜桃了。她還說王妃早上起床的時候不喜歡畫眉打粉。她還說王妃不喜歡梳複雜的型,越簡單越好。她還說王妃不能沾冷水,半滴都不能沾。她還說……”
荷衣問道:“她還說什麽?”
秋菊說:“她還說她會回來看您。”
荷衣喃喃道:“姐姐還會回來看我?”
秋菊肯定地說道:“蘭香姐姐會回來看你的。”
“真的?”
“嗯,真的。”
秋菊見荷衣情緒穩定了許多,趕緊說道:“王妃把這銀耳湯喝了吧?”
荷衣緩緩地將目光移到秋菊手中的湯裏,沒有拒絕。秋菊就用勺舀一勺喂到荷衣嘴裏。荷衣竟然沒有拒絕,張開嘴巴緩緩喝進嘴裏。不知不覺,她已經喝完了秋菊手裏的一碗銀耳湯。這是她醒來後第一次進食。秋菊欣喜若狂地跑去告訴顥琰王爺,王妃喝湯了。
欽涯忙問:“喝了多少?”
秋菊高興道:“一碗。”
“晚上再讓王妃吃點別的。她喜歡吃豬腳,燉一鍋豬腳給她端去。豬腳要燉得軟軟的,一進口就溶化的那種。要不燉好了我給王妃送去。”欽涯高興地說道。
秋菊尷尬道:“王爺還是不要去吧。婢女怕您一去,王妃又要絕食。”
晚上,欽涯在窗前看著秋菊給荷衣端去了燉豬腳。看著荷衣一連吃了十三口,他一一數著。他欣喜若狂,差點從窗戶外的樹上掉下去。荷衣睡的這間屋是兩個半月前她與欽涯的房。房設在二樓,那窗戶剛好朝向花園。
第七天,荷衣的氣色好了很多。每天:p..,欽涯都會偷偷地坐在窗外的樹上守候荷衣。白天,他就坐在樹上。等荷衣睡著了,他就輕輕走到屋裏坐在床前心疼地看著她。
第十五天的時候,荷衣已經能夠下床自由活動了。好些天,她都沒有沐浴了。她跟秋菊說,“我要去沐浴。你不必跟來。”
蘭香走的時候,交待過秋菊,荷衣沐浴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所以她應道:“婢女知道,婢女在浴室外麵等王妃出來。”
荷衣笑道:“以後秋菊不用自稱婢女。我叫你秋菊就好。”
“是,王妃。”
荷衣在浴池裏足足泡了兩個時辰。浴池的熱氣索索繞繞地盤旋在池麵,很優雅,很舒適。她在浴池裏看著自己如水的肌膚,孤芳自賞。
早在前世她就明白,所謂的煩惱都是自尋的;人不能活在過去,要學會現實;無論生活再悲痛也要樂觀向前……她明白,她都明白。可是她還是會萬千次地想起她遠去的老公。她把他關在她的心房就再也出不去。
活著吧,活著還可以有力氣回憶她和他的過去。就算是活在記憶裏,就算是活在過去,隻要她還能時時想起他的容顏,想起他的疼愛,她也願意。或許在她回憶他的時候,她可以微弱的微笑。那笑容一定是真實的,不加任何偽裝。
浴池的水很溫熱,泡得荷衣輕鬆了許多。她從頭到尾徹底地洗浴,幹幹淨淨。兩個時辰了,秋菊在外麵有些焦急,又不敢擅自闖進來,又怕荷衣做傻事。她索性衝進浴室,看到荷衣剛好穿好衣服,一副天女下凡的美麗樣。
秋菊吞吐道:“王妃恕罪,婢女看您兩個時辰沒有出來,擔心您有什麽事情。下次婢女不敢了。”
荷衣溫柔地笑道:“秋菊不要再自稱婢女了好嗎?你又沒有什麽罪,讓我寬恕什麽。沒事了,別害怕,我又不會吃人。”荷衣的笑容明顯有些憔悴。看得出剛剛大病一場。
秋菊小聲道:“婢女……”
荷衣打斷道:“你叫秋菊,不叫婢女。”
“謝謝王妃,有你這樣的主秋菊很開心。”
荷衣笑道:“這樣就對了。我想去花園走走,秋菊陪我去吧。”本來她想一個人去的,但是她覺得身體並沒有恢複,還沒有什麽力氣。有秋菊陪著也安心一點。
足足二十多天,荷衣都沒有見過太陽。睡在床上的日都是混混噩噩、昏天暗地的。今日再看到夕陽,有些榮獲重生的感覺。盡管夕陽下萬物在慢慢沉睡,但它們在荷衣眼裏仍舊充滿了生機。落葉也會舞動出生命的精彩,秋風也在歡的舞蹈,連絲也在隨風飄動。
活著!活著!
已經是深秋,風中帶些涼意。秋菊拿來一件披風搭在荷衣肩上,“天有些涼,王妃把這個披上吧!”
荷衣小聲應道:“嗯!”然後她拉好披風,眯著眼睛觀看整個秋天。
她放眼遠望,眼裏包容了整個秋天,眼裏寫滿對生命的感慨。秋菊看著,感受到她的悶悶不樂,卻感受不到她失去曾經的痛心。
她感覺到身體有些不舒服,小腹處有微微的疼痛,像螞蟻輕輕咬了一口。隨即,她微微皺眉。
“王妃,回去了吧。天很涼,你的病又沒有好,還是回去躺著。”秋菊小聲地建議道。
荷衣側過頭輕輕笑著,“沒事,好久沒有感受輕風了,呼吸鮮空氣會覺得輕鬆。”
“可是……”
這個時候,欽涯從遠處走來。越來越近,秋菊看到他,小聲道:“王爺……”
欽涯對秋菊揮揮手,“沒事,你下去吧。”
秋菊不舍地離開,怕荷衣見到顥琰王再次情緒激動,影響病情。
荷衣知道欽涯在身後,沒有回頭,仍舊看著滿園的秋色。
“衣兒!”欽涯輕柔喚她。他望著她嬌小的身,心疼至極。憔悴的人不隻是荷衣,還有欽涯。荷衣養病的這些日,他茶飯不思,難以入眠,徹夜地偷偷守著她。
荷衣望著夕陽西下的地方,想起他對她說過,他就是君欽涯,君欽涯就是他。她緩緩轉過身,用柔弱的目光審視著君欽涯。他是他,一樣的麵容,一樣的帥氣。她微微一笑,如冬天裏盛開的寒梅,雪中笑傲。
她這一笑,讓欽涯的天空頓時雲開霧散。他跟著她笑,開心無比的,“衣兒!你笑了?”
她微微張開幹涉的唇,小聲應道:“秋天很美,我還可以見到秋天,還可以看到你的存在。”
欽涯不明白荷衣所說的,“你的存在”。那隻是她從他身上看到了他的麵容。刻意讓自己承認他的靈魂附體在他身上。
欽涯高興道“衣兒!夕陽很美麗,我以後天天陪你看,無論春夏秋冬。”
她感覺到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加重,身好重,隨時都要倒下。那些眼前的樹歪歪斜斜的,好像從土裏爬出來,左晃右擺,頓時天旋地轉。
欽涯感應到她的不適,急忙上前扶住她,“衣兒!你怎麽了?衣兒!你別嚇我,衣兒……”
荷衣再一次的眩暈,天昏地暗,同樣失去了知覺,攤軟在欽涯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