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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想去看看你們家,走吧。”張長遠不由分說地拎著一袋東西,大步流星走上人行道,豔朵也隻好跟著來。進了巷子繞到這棟樓的後麵一樓,一扇生了鏽的舊鐵門前,放著一大桶燒過的煤球、菜屑般的垃圾,炎熱的夏天有些刺鼻。豔朵敲了敲門,“媽媽——媽媽——”

“唉——”一個頂著一頭花菜般衣裳襤褸的中年婦女開了門,一串哈哈接了他們,“豔朵,我的崽,你回來了。來來來,快進屋,快進屋!”她看著女兒身邊站著一位衣冠楚楚、穿著尖頭皮鞋的中年男人,正不知如何稱呼,“媽,這是我的指導老師,張老師,我們一起來的。”

“老師,好好,真是貴客呀,快進來吧。” 豔朵媽趿著一雙又黑又髒的塑料拖鞋,叭嗒叭嗒地走過來幫張長遠提行李,“不用不用,我提得動。”他擺擺手。兩人進了屋,屋內光線很暗,破爛的家具,沙發上放著零亂的什物,襪子、衣服……豔朵不好意思地自我解嘲地對時楓林說:“不好意思,我們家就是這個樣子。”

好在他並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豔朵媽翻箱倒櫃地找茶葉,“不用了,大姐,我們馬上就走,車子在外等著,您別忙。”

豔朵媽愣了愣,“就走,那不行!進屋就是客呀,更何況你是豔朵的老師,豔朵,你幫我留老師,我這就去買菜。”

“媽,我們這次來采訪齊書記,他在等我們,飯就不在家吃了,有空我再回家來。”

“哦,齊書記,我在電視裏見過,那可是大人物哩。” 豔朵媽眼裏閃過一絲對天神般的景仰和狂喜。“好,豔朵,張老師,你們去,我不攔你們,張老師,有空再來吃餐便飯。”

“大姐,這是兩條紅塔山,兩瓶五糧液送給大哥喝。”張長遠拉開袋子,拿出一對煙、一對酒放在那掉了一半漆的舊茶幾上。

“張老師,您太客氣了,豔朵要你指導,我們還沒有謝你,您倒送這麽重的禮,這怎麽敢當,真是,您真是太客氣了,這要不得,這酒,這煙,您留著自己用吧。” 豔朵媽臉上樂開了花,又是惶恐又是推辭。

“不客氣,豔朵,我們要走了。”張長遠不由分說拉了豔朵出來,怕外人看出來,又鬆開手大步出了大門。成秘書站在車旁招呼,豔朵也跟著上來。

豔朵沒想到張長遠想得這麽周到,在她那寒傖的家裏一點也沒表現出嫌棄的樣子,還送了她父母那麽貴重的禮物,心下感激,不覺就挨緊了張長遠,他心領神會,笑了一下故意坐開了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成秘書搭訕,“O市今年夏天幹旱,下麵農村的雙搶工作怎麽樣?”

“旱得厲害,已經60多天沒下一滴雨了,農民要插晚稻,可能有麻煩。”車子蜿蜒到了O市市委招待所,這裏綠樹掩映,卻是涼爽。“齊書記呆會就到餐廳來接你們吃飯,現在我帶你們先住下來。”

“行,到安靜一點的房,我好寫稿。”張長遠算盤打得劈啪響,隻有豔朵知道他的心思。

“沒問題。”成秘書滿口答應,想起什麽,又轉過頭來問道。“豔朵,你也住這裏嗎?”

“是的。”時楓林代她答道。豔朵剛想說住家裏又吞了下去。

“222,221,你們住對麵好嗎?”

“好。”張長遠笑著接過了鑰匙。成秘書陪他們上樓,服務員跟秘書很熟,笑嘻嘻地給他們開門。放下行李,成秘書跟他們說:“老張,齊書記在飛天閣等你吃飯。”

三人走到飛天閣小 廳時,齊書記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張局長,李正光愛人的事解決了沒有,還沒有?怎麽搞的?拖這麽久?抓緊一點,好好,就這樣——再見。”

看見張長遠他們進來,又黑又胖的齊書記像個獅子球一般地滾過來,豔朵一看他就像一個大蘿卜似地,也是圓滾滾的大肚皮,皮帶係在肚臍以下,像是一條從高山到峽穀的分水嶺。與張長遠的嬰兒頭不一樣,齊書記的頭呈梯形的,頭上的頭發卻像火炬般茂密地鬈梳著,像一個不折不扣的金元寶,粗壯的胳膊把襯衣袖子擠得鼓鼓的,如兩隻巨大的火腿。令她好奇的是這位佛眉佛眼的齊書記龐大的身軀下麵卻靠一雙套在秀氣的紅辣椒皮鞋的細腳承重,好似兩根筷子頂著一個麥當勞巨無霸。

“老兄,你發福了。”張長遠臉上笑得仿佛要冒出油來。http://wWw.

“你也發福了。”一個大圓球和一個更大更高的圓球擁抱在一起,一高一矮像兩個相切圓高速相撞,張長遠差點後退了半步,側著身子抱著齊書記。

“一級擁抱,熱烈歡迎。”齊書記跟張長遠是老朋友,自然免不了開開玩笑。豔朵覺得逗,忍不住吃吃笑出聲來。齊書記注意到張長遠帶了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又鬆開手伸向她,“小姑娘貴姓?真是才貌雙全。”說著攫住豔朵伸過來的白嫩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豔朵覺得那雙手又潮又濕,令她想起蛇的唾液,十分不爽。“我小姓豔,叫豔朵。”她落落大方地說。

吃飯隻有四人,卻上了十幾個菜,齊書記與時楓林酒興正酣,邊吃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