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上官璃含笑的眼,上官琳登時心頭一慌,忙斂衽垂下螓首:“沒有。”

見她眉頭隱隱跳著,上官璃心知她在掩飾,卻並不點破:“沒事就好。”

章氏本還在琢磨怎麽將上官璃引出來,見狀,自然是不放過機會的:“這丫頭是個不經事的,先頭一直在府裏念著娘娘,這會子見了倒是忐忑不安了。”解釋著,章氏嗔怪地看了上官琳一眼:“都要及笈的人了,怎麽還是不長進。”

話裏繞來繞去,總算是提到了正題兒。上官璃心裏透亮,麵上卻是故作不知,隻當自己愚鈍,聽不懂話裏的意思:“這日子過得也真快……改明兒妹妹及笈,姐姐怕是去不了,這鐲子也算我一番心意了。”說著,上官璃從腕間褪下一枚一指寬的金質刻花嵌五彩寶石鐲子。那鐲子在絲絲光亮下散開五彩流華,上官琳推拒不得,隻得上前謝恩接下。

捧著手裏的茶甌輕碰了碰唇,道:“我娘親可還好?”上官璃忽的提及了李氏,這讓章氏反應不及。她僵了一瞬的嘴唇血色淡了淡,隨即低笑一聲接下:“自娘娘入宮,李氏的身子就日益轉好。臣婦答允了娘娘,自當盡力照顧,不敢有一絲懈怠。”頓了一頓,章氏眸子一轉,繼續道:“今日本想著帶她進宮,隻是她的身份……”

揚手打住章氏未盡的話,上官璃麵上不覺冷了下來。正巧,良辰送了糕點來,總算是揭過了這一樁。

眼見著出宮的時辰快到了,章氏手指緊攥,焦急在胸口處幾乎要溢出來。小坐了半日,皇上那頭一點動靜也沒有,莫非那公公反悔了?這……看來隻能迫著上官璃鬆口給琳兒開臉了。

下定了心,章氏揚了揚唇,目光拂過門外守著的婢女,低聲道:“娘娘,臣婦鬥膽問一句話,還請娘娘莫要怪責。”

“嗯。”上官璃顯得興致缺缺,隨意應了一聲。

章氏雙手交握在身前,略欠了欠身:“娘娘在皇上那裏是極受寵的,隻是現在有孕了,難免力不從心,不知娘娘可有打算?”

“打算?這話說得的確放肆,皇上的心思也是容我等打算的嗎?”上官璃冷聲一堵,倒是讓章氏愣了愣。正欲再開口,卻見上官璃站起了身:“時辰不早了,我送娘與妹妹出宮去吧。”

若是她有了逐客的意思,章氏還能拖上一拖,可她親自起身相送,章氏能奈何?

上官璃說罷,也不等著章氏母女應聲,便徑直召了人來。

貼身伺候的良辰綠萼上前來,替她披上了天青色繡梅勾雲紋披風。上官琳一瞧,當下脫口問道:“怎麽不見青蓉?”

章氏銳目瞪了她一眼,上官琳當即垂下頭去噤了聲。可這一問,章氏也生出疑問來。不管如何,青蓉都是上官府跟著入宮的……

上官璃不怒反笑,右手滑過小腹:“娘今日為何進宮?”

“自然是知道娘娘大好,前來看望。”

“那娘可知,是誰害得我險些丟了性命?”上官璃步步緊逼,周身凝出一股幽幽寒意。

宮裏的事情,外頭能知曉個五五六六就算難得。他們隻知道上官璃險些失了孩子,哪裏知道背後的彎彎繞繞?現在上官璃話裏的意思直指青蓉,讓章氏難以應對,隻得將錯愕擺在麵兒上。

上官璃往前一步,豁然笑了笑,隻是笑裏滿是冷意:“青蓉有心媚上,皇上卻未曾瞧上眼。她便起了心思,在我的胭脂裏下了藥。這個孩子,險險才保住一命……”

語罷,上官璃當先往外走去。

難怪……難怪說起上官琳,她不接腔。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章氏送來一個青蓉,惹下滔天大禍,現在哪裏還敢收下一個上官琳。

宮婢擁著上官璃往外去,帶起縷縷涼風,驚得章氏打了個哆嗦,她從怔愣中醒過神兒來,忙拉著上官琳趕了上去。

來的路上,是謹慎小心,回程的一路卻是極為不安的。

行到拾翠殿門前,章氏便訕訕道:“娘娘有孕,著實辛苦,還是先行回去歇著吧。”

“難得能見著家人,怎能不送上一送。”上官璃說著,便抬手朝著前方引了引。

綠萼擔憂地看了看上官璃的小腹,悄然動了動腳步,與良辰紫衣,分為左右後三個方向將她護在其中。一路無話,直到能瞧見永安門,上官璃方停下步子來:“我就送到這兒了,上官夫人好走。”

稱呼的轉換讓章氏噎回了口裏未說完的話,福身拜別間,不遠處一道穿著天青色長袍的男子在內監帶領下亦是緩步朝著永安門走來。

……

遠遠瞧著永安門方向,隻能瞧見幾名女子在說話。隻是別開眼的那一刹,那一道身著天青色披風的女子卻是生生入了眼。

上官姑娘?

她怎麽會在宮裏?

蘇知寒今日以狀元之身入宮謝恩,他如何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滿心惦念的人兒。

“蘇狀元?”內監見蘇知寒頓住了步子,有心出聲提點。

“那是?”

“廉嬪娘娘。”內監接了話便收回了目光:“蘇狀元還是緊著步子吧,待會兒宮門可要落鎖了。”

蘇知寒心神不定,卻不敢在宮裏放肆。見內監拋來探尋的目光,他當即警醒了過來,這宮裏到處是眼睛,莫要因著自己給上官璃惹來麻煩才是,收斂心神,蘇知寒頷了頷首,緊跟著內監不再分心。

而那頭,章氏被上官璃的話撥了麵子,行禮直身時目光不由往邊上瞟去。誰想,正見著遠處一道頎長俊逸的身影向上官璃投來一抹深沉,隨即背過身去。她眉心略過一瞬地疑惑,見上官璃並無反應,才壓下了心頭的念頭。

“良辰,你拿著我的宮牌,去送她們出去。”上官璃應對了半響,困意上來,麵上透出幾許慵懶之色來。

“是。”

過了半刻鍾時間,良辰便回來複命了。

見上官璃疲累地歪在榻上,她歎了歎氣,上前道:“娘娘身子弱,何必非要全了宮外的禮數親自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