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心思,上官璃自然不知曉。她哪裏會想到,在她入宮後,章氏和上官謙便悄悄給李氏下了毒。李氏自上官璃享了皇恩開始,在上官家的地位便不一般,章氏哪裏能容得下她?可上官謙卻是心懷猶豫的……無意間,沈念卿添了一把火——關於上官璃庶出的身世被翻了出來,上官謙唯恐會影響了上官璃帶來的榮寵,私心作祟,便暗暗允了章氏的打算。
凝神間,李氏的瞳仁微微動了動。
肩上傳來些許重量與溫度,上官璃稍稍一怔,便聞得一股淺淺的龍誕香味兒傳來。心尖上泛開一陣酸澀,她心疼地壓了壓李氏身上的錦被,胸口緩緩湧出一陣恨意:“皇後……若不是皇後,娘親也不會變成這樣……要殺要剮,也該衝著我來啊……為什麽要尋上娘親。”
她不過是想救娘一命,卻行差就錯入了宮。她不過是要自保,卻得罪了宮中的妃嬪們。若不是要威脅她,沈念卿哪裏會對李氏下手,而她……也不會因此與梁元邵站在同一條線上。
自小便和娘親相依為命,她更寧願躺在床榻上的,是她。
梁元邵聽著那略帶哭腔的聲音,心上沉甸甸的。瞧著她自責的模樣,梁元邵極想告訴她,李氏這樣不能怪她。可他是帝王,他知道現在這樣讓上官璃對沈家抱著恨意,才是最好的。所以,他終究是不曾開口。
被勸慰了半響,顧及著肚子裏的孩子,上官璃才平靜勒下來,而李氏早已閉上了眼。又待了會子工夫,梁元邵才帶著上官璃離開。
等到他們離開了屋子,李氏的眼角才緩緩滾下一滴淚來。傻孩子,不是你害了娘親,是娘親拖累了你。
……
臨近宮門,上官璃能感到馬車裏的一陣窒息感。不錯,邁入朱紅的宮門,她便不能再鬆懈一分。
馬車正往裏行去,卻不想被遠遠傳來的呼聲給攔住。那聲音是魏林的,上官璃凜了一凜,看了梁元邵一眼。要知道魏林可不是尋常的內監,能讓他這般失態的,定然不會是小事兒。
梁元邵亦是有一瞬地蹙眉,他安撫地拍了拍上官璃的手背,抬手掀開了車簾,低聲問道:“出了何事?”
頗有些氣喘的魏林不安地看了上官璃一眼,似有為難之意。上官璃悄然別過眼去,隻聽魏林稟道:“皇上,皇後娘娘有喜了。”
“什麽?”梁元邵險些忍不住,他一直萬分小心,從來不給沈念卿有孕的機會,那……
對了,那一日他中了迷香。
梁元邵麵上神色變了又變,輕挑起車簾的手卻慢慢捏緊,突出泛著青白的骨節。上官璃含笑對著魏林點了點頭,拉過梁元邵的手。待車簾落下,她才柔聲勸道:“皇上,莫要失態。”
“朕不會讓這個孩子生下來的……”過了良久,梁元邵才咬著牙說出這句冰冷的話。誰人不愛自己的孩子,可偏偏皇家沒有這樣的溫馨,在皇家,情是最為奢侈的東西。
上官璃並不言語,隻是入了後殿便自行回清風閣去了。
說不憂心是不可能的,沈念卿有了孩子,那自己腹中的胎兒愈發成為她的威脅。好在清風閣內外都有人看著,隻要小心些,想來也出不了什麽大事。而蕭如雪那邊,卻是急得很。沈家若有了皇子,那蕭家哪裏還有推翻沈家的機會。接連幾日,皇上都歇在了蕭如雪宮裏,也算是對蕭家的交待。
後宮原本平穩的局勢,就在這兩個孩子的到來下悄然改變了。
原本的那些後宮集會也幹脆取消了去,更是鮮少有人送禮——誰也不想被人利用,擔上謀害皇嗣的罪名。
清風閣裏的東西,除了內務府送來的,上官璃一件都不敢留下。算算日子,也到了置辦春衫的時候了,因著上官璃現在身子特殊,內務府在給清寧宮送了春衫脂粉後,便直接來了清風閣。
上官璃身子越發重了,時常犯困。聽見簾前低低的叫喚,良辰忙瞧了瞧斜靠在美人榻上的上官璃,回身對著外頭的婢女做了個手勢,隨即取了薄被輕輕搭在了她身上。外頭等著傳話的紫衣麵上微急,見良辰出來,忙迎上前道:“良辰姐姐,外頭來了內務府的人,說是讓娘娘挑選衣料與樣式,還送來了幾盒胭脂。”
良辰聞言,點了點頭:“內務府的人不可輕率,現在前頭是誰在招待著?”
“是青蓉姐姐。”
青衣說完,便退後幾步,安分地守在了上官璃屋外。
而那頭,良辰剛剛趕往正閣,便見青蓉捧著幾盒胭脂往裏行來。
青蓉瞧見了她,對上那帶著些許疑惑的眼,咬緊牙關,定了定心思道:“內務府的公公是從清寧宮過來的,怕是不好久等,我便先將胭脂拿進去,至於衣衫樣式,妹妹照著主子的愛好挑下便是。”
話畢,青蓉輕輕一笑,不待良辰再開口,便錯身往後屋行去。
良辰下意識想攔下她,卻也說不上來什麽。想著前頭還有人等著,便不容多想,大步入了正閣。
念著上官璃有孕,良辰不敢挑那些太花哨的衣色,而樣式也不可束著腰,一番挑揀下來,也耗了不少時辰。
回到內院,就見紫衣跪在門外。見她過去,紫衣便磕頭道:“青蓉姐姐非要進去,我……沒能攔住。”
良辰皺了皺眉,低聲問道:“她進去了多久。”
紫衣抬起頭答道:“隻放下幾盒胭脂便走了……”
良辰眉心擰了擰,一入內,果然在上官璃的梳妝鏡前看見了那幾盒胭脂,壓住心頭的疑惑,直到上官璃醒來,她才屏退了屋內的其餘宮婢,低聲說來。
“哦?青蓉竟然親自將胭脂送到我屋裏來?嗬,倒是真勤快。”上官璃睜著略顯惺忪的眼,眼尾輕揚,透出幾分嬌媚來。
青蓉在那件事兒後,便不再管著她貼身的東西。今日親自送胭脂來,究竟是碰巧,還是有意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