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在宮裏呆的時間不短,自然是明白其中的貓膩的。大郢朝男女大防是看得極重的,平民間,男女都不可隨意見麵,更勿論宮中妃嬪了……

這個香囊落到了禁衛手中,隻要禁衛一口咬死,說自己與康美人有私情,事情便成了定局。而香囊則是私相授受的證物。事關皇家顏麵,就算大家知道這背後有貓膩,後宮卻也再容不得康美人了。

良辰想著,心頭愈發的生寒。心口一股急火燒著,一雙眉頭擰成了結。

此事事關重大,還是先行去知會主子一聲吧。

剛剛邁出步子,她又猛然一頓。不好,這事莫不會給主子帶去麻煩吧。

既然是紫月出來,那便是皇後娘娘的謀劃了。有皇後盯著,哪怕上官璃心裏明白了原委,也萬萬幫不到康美人了。

若主子說自己知情,要麽會被反咬一口,說這是知情不報。要麽則會被套上與康美人一樣的罪名……

思緒百轉,良辰咬了咬牙,知曉耽誤不得時間,心道一聲聽天由命,隨即跺了跺腳,借著夜色往禦花園趕去。

而幽蘭宮那頭,紫月趕回去時,蕭如雪正好由人伺候重新淨了身子,換上衣裳,點了妝。紫月見狀,忙上前將配飾一一安置在她身上。蕭如雪心中亦是謹慎,小心清點著自己的物事,見樣樣齊全才安了心。

她哪裏知曉香囊已經被人動了手腳,隻覺得自己多心了。

也是,眾目睽睽之下,皇後的人帶著自己離開,又能使出什麽手段來?

這般想著,蕭如雪才安了心往回走去。

良辰不動聲色繞到上官璃身後,與提著燈的青蓉換了個位置。她裝著模樣拿出備好的披風給上官璃加上,側首去係頸帶的時候,方借著鼻音小心地說道:“紫月拿了康美人的香囊,送給了華陽門的禁衛。”

良辰說話不曾動嘴唇,聲音也低,即便是上官璃旁邊的妃嬪亦是沒有聽見的。

上官璃聞言大驚,早在知道皇後與禁衛有聯係的時候,她便猜想著,皇後是想潑汙水給康美人。隻要引著二人相遇,再命人去攪和攪和,也算成事。

這也是為何她命良辰跟著紫月的緣由,若到時良辰能作證,這個局也就解了。

可現在,私相授受……還已經讓人得了東西,這就著實難辦了。

思忖了一會子,上官璃估摸著蕭如雪也快回來了,這才起身對著上首道:“皇上,娘娘,嬪妾暫退片刻。”

眾人隻當上官璃是要去如廁,也就允了。

而在蕭如雪桌案後立著的春瑾,心頭擔憂更重。璃貴人眸中隱約晃過的謀算之色,她可是瞧見了。

她隻恨自己糊塗,聽了太後的旨意,便恐亂了規矩,沒有跟著主子去。這要是真真出個萬一,她如何跟大人交待……

而出了禦花園的上官璃忙不迭地朝著幽蘭宮方向快步而去。直到遠遠能瞧見幾道身影,才緩了下來。蕭如雪見上官璃前來,心中訝異,麵上卻隻是微微笑了笑:“怎地,妹妹難道也被那些不長眼的汙了衣裳?”

“姐姐哪裏話,這不是吃了些酒,唯恐失態。才出來走走……左右姐姐無事,不若陪妹妹散散步如何?”上官璃話中滿是親昵,蕭如雪見了她這般,略一猶豫便答應了。

紫月見狀,自然是不肯依的。娘娘精心的布局,連時辰也算得剛剛好,現在讓蕭如雪隨上官璃逛著,誰知會出個什麽亂子。

她上前福了福身:“美人娘娘,奴婢是奉了太後娘娘的旨意的。耽擱太久,怕是不好交代,不若……娘娘先隨奴婢回去,待回了旨意再來散步。”

蕭如雪隱隱琢磨出了什麽,她壓了壓嗓子道:“不必。本宮與璃貴人隨意走走,誤不了事兒。”

紫月聞言,也不好逾越,隻能起身準備相隨。上官璃有心幫康美人一把,如何會讓她得逞?

“良辰,你便與紫月姑娘在這兒候著,莫要到處亂跑。”

“是。”

一主一仆,一唱一和。便將紫月的打算給丟了空。

瞧著兩道身影慢慢走遠,紫月方抬起含著怒氣的臉,狠狠剜了良辰一眼。

……

“妹妹可是有事?”蕭如雪慢了一步,拉開自己與上官璃的距離。她雖受過自己的恩惠,卻不曉得往後究竟幫誰,蕭如雪不得不謹慎行事。

上官璃瞧見了,也並不氣惱,而是引著蕭如雪走到暗處,隨即含笑問道:“姐姐的香囊可在?”

“自然是在的。”說著,蕭如雪便伸手從腰間取下香囊。

見到香囊的一瞬,輪到上官璃傻眼了。莫不是良辰弄錯了?一驚過後,她方蹙著眉頭繼續問道:“姐姐確定這香囊是你的?”

“不錯。”蕭如雪心中生疑,卻依舊頷首應道。

上官璃不解之色更濃,心上大呼奇怪。而蕭如雪則是隨手挑起香囊借光一看,一刹間,身形恍然。口中不禁溢、出驚惶之聲:“不對,這不是本宮的香囊。”

一道寒風卷入衣裳,蕭如雪不禁打了個寒戰。

今日她帶著的香囊乃是年前由內務府送來的,各宮皆有,隻是按著品階,款式不大相同罷了。而現在手中的這個,花色極為相近,卻又不同。乍一看,根本尋不出區別來。

“你怎麽會知道?”一轉念,蕭如雪眼中滿是銳利,她朝著上官璃直視而去。

上官璃唇角微動:“靜貴人小產,皇後失寵。不管實情如何,總會有人怪到姐姐頭上。上次姐姐救我一次,這次我便是來還情的。”

“方才紫月姑娘去尋華陽門侍衛,正巧被我身邊的婢女看見。她將一枚香囊交給了那禁衛。聞訊我便借口脫身出來,想著提前告知姐姐,也好有個準備。這會若不出所料,待你回去,怕就有人要發難了。”

蕭如雪聞言,卻是破開了麵上一貫的穩沉。怎麽會?沈宜靜那頭下手的人,可是與沈家關係匪淺的,哪裏會讓人想到她身上?

上官璃從她眼中看出一絲詫異,低聲解釋道:“其中的情由我也弄不明白。不過想來,縱然姐姐是無辜的,皇後那頭也不會這麽想。畢竟……放眼後宮,位份與寵愛兼得者,非姐姐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