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卿並不答話,卻是反問道:“本宮交待你的第二樁事情可是辦妥了?”
紫月聞言,忙躬身拜下:“奴婢已經辦妥,還請娘娘放心。”
“你就不想問問,為何本宮已經安排了安小儀這步棋,還要‘多此一舉’?”沈念卿抬手逗弄著衣袖上的金邊碎花。
紫月心頭一凜,莫非皇後娘娘另有打算?神色僵了僵,卻見沈念卿繼續道:“蕭如雪縱然信了,她身邊的那個婢女也不會信。若是連這點手段都看不出來,蕭家那老狐狸就不會送她入宮了。”
“那娘娘的計策豈不是白費了?”紫月頗有些緊張。
沈念卿低低一笑,耳上別著的明月璫微微晃著:“不。”
凝神沉下心來想了想,紫月好似明白了幾分,她抬起頭,眸中閃過一絲絲驚異,隨即輕聲問道:“娘娘布下後手,難道是想一箭雙雕?”
清脆的笑聲在清寧宮內殿傳開來,沈念卿垂下衣袖,將白玉蔥蔥的手指攏在袖中:“能想明白,也不算白跟了本宮。”
“猜猜,你如果是蕭如雪,對安小儀心中存著疑惑,你會怎麽辦?”沈念卿斜瞥著眼問道。
紫月略一沉吟,道:“奴婢若是康美人,現下必然不會輕易相信安小儀,而是會選擇一個更利於自己的法子。”
上首傳來一聲輕嗯,沈念卿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奴婢想著,與其因一己之私鑽進未知的圈套裏,不若將消息賣出去,興許還能換來清風閣那位的人情。”紫月說完,便垂首靜立著,唯恐說錯了話,會引怒皇後娘娘。
“你說的不錯,這也是本宮設下後手的原因。如果蕭如雪上鉤,待到事成,本宮便將她推出去,明哲保身。如果上官璃命大,那蕭如雪想去清風閣賣人情,隻會適得其反……嗬嗬。你說,有人巴巴得跑來告密,可最後卻發現將你置於死地的不是你所知道的法子……哼,本宮會讓上官璃將她恨到骨子裏。”
紫月將沈念卿的計策在腦中過了一遍,果然是算無遺策。無論事成事敗,蕭如雪和上官璃,這兩個娘娘最不喜的人,總有一個保不住。
她不禁笑了笑:“娘娘思慮周全,奴婢在此先恭賀娘娘除去眼中釘了。”
沈念卿抬手撫了撫眼尾,將腿抬起半靠在了矮塌上。殿內恢複了一派靜謐,她望著不遠處吐著熱氣的地暖出口,依舊覺得心頭發涼。
這便是皇宮的滋味麽……
依稀記得十歲那年,她入宮參加先皇的壽辰。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梁元劭……當時隻覺得這位皇子太過清冷,並未放在心上。再後來,先帝病危,爹爹告訴她,今後她要替沈家入主中宮。
“爹爹,那女兒要嫁給誰?”
當得知登位的是梁元劭時,沈念卿不知為何,心頭怯怯地動著,如小鹿撞擊。
而現在,她坐在東宮之中,少時的幾分期許早就磨滅幹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鬥。與後宮中所有嬌豔的花兒鬥。
或許連她自己都快忘了曾經的天真爛漫,隻剩下如今這個滿心算計謀劃的軀殼。
……
(親們。雙方謀劃,各有千秋。猜猜上官璃童鞋能避開危險麽?她會中皇後的招麽?)
時間到了年關,往往過得極快。京城中漸漸有了歡喜的氣氛,伴著寒風,很快便到了元旦。上官璃事事小心,唯恐錯漏了一星半點。望著天上漸漸明亮起來的晚霞,她亦是有幾分緊張。
那一日,蕭如雪前來找她,將安小儀的計劃如實相告。起先是驚了一驚,隨後也就安然了。梁元劭早就告訴過她,後宮永遠沒有安全可言。
她與蕭如雪並未深交,話裏深意幾分真假猶未可知,但她信也好,不信也罷。元旦這晚宴,她都不會好過就是了……
青蓉、良辰與珠玉倒是勸她與皇上商量,可她明白——若她萬事都隻能依靠梁元劭,那梁元劭想必也不會選中她了。
“璃貴人,奴才瞧著這時候差不多了,是不是讓宮人出去將各位大人的家眷引進來?”內務府的趙公公前來請示。
“嗯。”
等到趙公公退下,上官璃方喚了宮人進內替她梳妝。
“主子,今日不宜穿的太過素淨,不若穿上皇上新賜下的那件月色絞紗吧。”青蓉今日亦是湊著節慶打扮了一番,上過胭脂的麵頰頗顯紅潤。
上官璃側過身,細細將那衣裳看了看,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將那件杏紅色襦裙拿出來便是。”既然今晚注定不順暢,那她也不必在衣妝上心思太過。若是太過出眾,就怕待會應付不及了。
眸光凝於銅鏡中,一身杏紅做底,月白與臘梅的鵝黃相稱,配色謹慎卻不死板,的確與她相符。而發髻則是用的飛仙髻,高高的發髻將上官璃的麵容襯得更加明媚。露出的脖頸如細膩的羊脂玉,全身的裝扮都是亮麗卻不奪目。
良辰與珠玉立在一旁,手中托著香茶與銀絲繡球。一一整理妥當,上官璃將良辰留在了清風閣,帶著青蓉和珠玉前往太極宮而去。有了上次的巫蠱事件,上官璃絲毫不敢大意。良辰細心,自然是留下她更為妥當的。
……
太極宮位於皇宮正中,那裏是舉辦皇家儀式與盛大典禮的地方。平日裏,後妃是不可踏足的。肩輿在鍾武門便停了下來,遠遠看去,太極宮前的高階上分作兩列。衣冠楚楚的命婦與官家女邁著嫋嫋的步子,入眼便是聘婷之姿。
“奴才(奴婢)參見璃貴人。”
“見過璃貴人。”
上官璃從側宮門入內,命婦們紛紛上前見了常禮。過了沒多久,便見後宮妃嬪紛紛入座。酉時正,皇上皇後領著文武百官而來。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梁元劭自上官璃身前走過時,微微頓了頓步子。隨後齊太後駕臨,一時間,殿上祥和之景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