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兒……”梁元劭的厲聲奔襲而來,隻能看見上官璃往下沉去。

他不顧內監的阻攔,跳入湖中救人。冰冷刺骨的水將他包裹住,可他卻忽略了那寒意,雙手在水裏抓著。直到眼前隱約現出一個人形來,他才心口一鬆,猛地朝前竄去。將那脫力下墜的身子攬住。

水中依舊是冷的,上官璃卻有一刹的暖意。望著眼前模糊的影子,她不知是真是假,卻再也沒有睜眼的力氣……

“皇上,惠妃娘娘剛剛生產,卻拚著氣力救回小皇子,這身子……是傷透了。方才又在寒水中泡了許久,怕是……怕是再難有孕了。”太醫的話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女子無法生育,這在尋常百姓家都是難捱的,更何況是你爭我奪的天家。

昌平公主是個女子,小皇子雖是男兒,但是能否長大還難說。這惠妃娘娘算是往後沒了依仗了……

良辰自責地跪下,眼中分明有淚,卻不敢哭出聲。

梁元劭看著那張蒼白無色的臉,心頭如針紮一般:“傳旨,惠妃產下皇嗣有功。晉貴妃。”

“奴才遵旨。”

方一頓,梁元劭再次開口:“再傳旨,惠妃救皇子有功,特封皇貴妃。”

魏林身子一震。皇貴妃,這可是僅此與皇後,高於四妃的位置。皇上這一封賞,是憐惜,還是愧疚。

上官琳被關入冷宮,被放出來定然有人相幫,可是皇上隻能將上官琳處死,卻不能深查。誰都知道,現在能下手的是誰……蘇大人在外頭等著逮住蕭家的尾巴,他便不能在此刻讓後宮出亂子。

皇上,難啊。

魏林眼角一酸,拜道:“奴才遵旨。”

良辰等人見狀,忙拜下謝恩:“奴才(奴婢)替娘娘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昏迷中,上官璃十分不安穩,不住念叨著“孩子”“孩子”,身旁的人不住告訴她,小皇子無恙。許是她聽了進去,這才安靜下來,沉沉昏睡過去。

張宛如來探望上官璃,見了她那被烏紫的臉色,眼淚便止不住往下掉。這宮裏冷情,上官璃卻是一心與她相交的。單是護住她的清白,便是她的恩人了。

“莫要在此哭,攪擾了皇貴妃的安寧。”

張宛如聞聲一驚,壓了壓眼角的淚,拜道:“嬪妾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元劭皺眉看了張宛如許久,直到見到她麵上的黑斑,才想起她便是上官璃曾提過的謝遠心中女子。許是因上官璃軟了心腸,他緩了緩口氣:“既然你惦記著皇貴妃,那你便出宮替皇貴妃禮佛去吧。”

“嬪妾遵命。”

等到張宛如退下,他才執起上官璃的手道:“璃兒,朕依了你,讓她和謝遠團聚可好?想必你會高興吧,那你就早些醒來吧。朕和皇子亦想和你團聚啊。”

次日,謝遠受封賞後,依舊歸玉門關駐守。

兩日後,如美人為皇貴妃禮佛途中,車駕受驚,墜入懸崖,死。後,皇上下旨追封。

……

蘇知寒在牢中待了幾日,被師爺查清了身份,隨後便被放了出來。

那知府貪財,便做主將此次孝廉的名額給了蘇知寒。蘇知寒趁著此時,與梁元劭派來的一名侍衛一商議。一頭與知府交易,另一頭則在暗處看著。見那知府收好了東西,動了賬冊,方尋出了證物所在。

蘇知寒將消息傳回京中,梁元劭卻說不便由官府出麵。這樣一來,蘇知寒隻得讓侍衛前去盜取,自己則設法拖延。

知府府衙裏取東西,無異於火中取栗。

好不容易拿到了賬本,收到信號的蘇知寒當即裝醉離開了。今日蘇知寒前來,蘇州知府一時高興,也有了幾分醉意。忽的,窗前一陣破風聲。他看著被打入室內的石子,當即變了臉色,趕往後院。後院的看守沒了聲息,他忙呼道:“不好。”

“來人,封城。去給本官將那韓誌抓回來。”

蘇知寒回到約好的客棧,將賬冊和名單核證了一遍,隨即便聽到官兵搜查的聲音。

“你趕緊帶著東西走,我不會武功,跑不了了。這證據必要親手交給皇上……抓住我,尚可拖延些時間。”

那侍衛應允離開,走出房門之時,眼中不經然出現了一抹憐憫和歉意。若非他報信,知府哪裏有這麽快的動作?隻是皇命難為。

“蘇大人可有話帶回去。”

“請回皇上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還望皇上能遵守允諾,護她平安。”

這侍衛頗有些酸澀,他知道,蘇知寒永遠也回不了京城了。莫說蘇州知府能不能饒過他,就算他逃過了,皇上密令已下,不會容他活著回京。

他雖然不知皇上為何要殺蘇大人,卻不能違抗皇命。

蘇州地牢,知府森寒著一張臉,望著眼前被打得麵目全非的蘇知寒厲聲問道:“說,你是什麽人,本官的東西你藏在哪兒?”

蘇知寒冷笑了笑。

什麽人。他是蘇知寒,隻願安穩一生的蘇知寒,隻願得一人心的蘇知寒……

“不說?”知府眸中閃過濃重的殺意,他起身拿起一旁火盆裏的烙鐵,微眯了眯眼,直直朝著蘇知寒下身燙去。身下燃燒的刺痛漸漸模糊了他的神智,眼前的黑沉好似被光芒刺穿:“璃兒。”

低低喚了一聲,他唇角勾起一點溫潤的笑,無力地垂下了頭……

蕭丞相接到消息的時候,梁元劭手中已經拿到了罪證。

旭日東升,梁元劭睥睨著下階立著的朝臣們:“愛卿們臉色都不錯,想來昨夜睡得很安穩。”

“臣等托皇上鴻福。”

“可朕卻是一夜未眠。”梁元劭話音一落,殿上的氣氛就變了。顯然,今日皇上心情不好,隻是不知道誰犯了忌諱。

蕭丞相因著心裏有事,唯恐皇上得了消息,便萬分忐忑。

“蕭愛卿。”

“臣在。”蕭丞相舌頭一顫,出列拱手。

梁元劭唇角一冷:“朕眼乏得很,你替朕將這奏本讀出來。”

說罷,魏林將那賬冊的手抄本遞給蕭丞相。

“永安八年三月,張生入孝廉,奉一萬兩白銀,送與蕭丞相八成。永安九年二月,曾春入孝廉,奉六千兩白銀,玉如意兩柄,送與蕭丞相五千兩白銀,玉如意一柄……”隻念到第二行,蕭丞相便不敢再開口了。他胡子顫了顫,眼珠子一轉便哀嚎起來,跪在地上請罪道:“皇上啊,這是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

“冤枉?蘇愛卿臨死前寫了一封血折,這賬冊是他以命換來的。冤枉?朕原本還不信,可你竟然罔顧丞相之尊,如此大膽,謀害朝廷命官!朕,不得不管。”梁元劭做出一副沉痛的神情,眼裏滿是失望。

蕭丞相還要再辯,卻不想皇上帶來了一個人——蘇州知府。

昨夜蘇州知府被悄悄帶入京中,連夜刑審。人證物證俱在,他今日非要逼著蕭丞相認罪不可。

蕭丞相知曉現在是難逃罪責,卻不願束手就擒。皇上又如何,若非當初他們蕭家極力穩住朝臣,哪裏有他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