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妃許久沒有說話,沉默半響,才帶著幾分忐忑道:“其實今日來,也是有一事要拜托妹妹。”
見她說得鄭重,上官璃亦是收起了輕巧的心思,應道:“賢妃姐姐有話直說便是。”
微微頷首,李賢妃目光凝於半空,手中無意識地絞著帕子:“妹妹可知,為何本宮一直伴隨在皇上身邊,就連生下安寧,位份也不曾入四妃?”
“這個……入宮之時曾聽說了些,說是與太後娘娘有關……”
“不,說來是與沈家有關。”
上官璃頗為訝異,當初隻當齊太後維護沈念卿,是以對李賢妃不喜,卻不想著後頭還有沈家的關係:“此話怎講?”
李賢妃苦澀地抿了抿唇:“宮中鮮少有人知曉本宮的家世……本宮原是京城人,早年被送到皇上身邊。家父乃是武將出身,性子耿直,一次不小心,得罪了沈大人,後來便去了南漳,現下家父乃是南漳郡守。”
“南漳?”上官璃隻覺著這地方聽著耳熟,再一回神,麵上不禁透出幾分凝重。南漳不正是如今與羌國交兵之地嗎?
見上官璃麵色變了變,便知她心中有了底數,李賢妃這才繼續道:“家父一心效忠大郢,更是與將士同吃同住。這次亦不例外……”
“娘娘的意思是,李郡守現在在前線交戰?”而沈耀是主帥……
李賢妃點了點頭,自戰事起,她便心中惦記。而沈耀去了玉門關,更讓她寢食難安。近日來,眼見著沈家得勢,她不知為何心中生出不安來。
“賢妃娘娘莫要太擔心,李郡守駐守邊郡,乃是功臣,定能夠平安無事。就算有什麽變故,皇上心中亦是有數的……”上官璃也不知如何安慰她,隻是想來梁元邵不會看著不管吧。
這道理李賢妃也是知道的,但那股隱隱從心底透出的恐懼感每到夜裏便會化作一張網,死死將她籠罩住。在宮中待得久了,便知道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定的。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生出變故來。
她與上官璃之間親近,當初不過是衝著皇上的心意多加照顧。後來見她一心顧念安寧,也有了幾分真心。慢慢來往下來,亦覺得上官璃的確是個心地純良之人。
“今日拜托妹妹一事,還望妹妹答允。”說著,李賢妃站起身來,半蹲了身子衝上官璃行了一道平禮。
照著李賢妃的身份,上官璃哪裏敢受?
她亦是站起身來,半托住李賢妃的手腕道:“賢妃姐姐這般可是折殺我了,隻要是我能辦到的,定不負姐姐所托。”
“妹妹這是答允了?”李賢妃麵上現出幾絲喜色。
上官璃點頭應著:“是。”
“我想請妹妹答允我,若有一日我無法自保,還請妹妹將安寧視如己出……”
李賢妃的眸子裏滿是祈求,這份祈求與自尊無關,她不過是要為了最愛的女兒,留一條後路罷了。縱然安寧是公主,若無人庇佑,有能落得個什麽好結果?上官璃在皇上心裏是有分量的,與她們自是不同。隻要上官璃在一日,安寧便能得以周全。
“好。我答應。”
李賢妃放下了心頭的重擔,神色不由輕鬆了許多。
次日一早,上官璃便借口前一日受了風寒,命人去清寧宮稟告。沈念卿聞言便是一陣冷笑,什麽時候不病,偏是她兒子滿月就病了?
沈念卿沉著眸子衝報信的人道:“既然廉貴嬪病了,那也就罷了。隻是今兒個是昌平公主的好日子,紫月,你去跟著將昌平公主抱來。”
“稟皇後娘娘,昌平公主亦受了寒,方才太醫已經去瞧過了,說是這幾日見不得風。”
“哦?還真是巧了。來人,去請張太醫,就說是本宮的意思,讓他去看看昌平公主,到底見不見得風……”沈念卿眉梢一挑,眼裏顯出幾絲鋒芒。
“賢妃娘娘到。”
李賢妃入殿行過禮便是一歎,盈盈拜下:“皇後娘娘,臣妾是來請罪的。著實是臣妾不好。昨日非抱著昌平公主在院子裏走了走,誰想就受了寒。方才過去瞧,公主身子滾燙……這會子皇上已經過去了,若有了什麽好歹,臣妾的罪過可就大了。”
見李賢妃說得正經,又聽聞驚動了皇上。沈念卿便朝著紫月使了個眼色,讓她暫且退下。她的目的不過是奠定小皇子的地位,既然上官璃不肯來,便罷了。惹得皇上不喜,可就適得其反了。
送走了人,沈念卿便開始梳妝打扮。待到一切妥當,為防小皇子出什麽狀況,她又命人喂了幾口參湯。
……
是夜,宮中一派熱鬧。
雲霓閣上,沈念卿親自抱著懷裏的小皇子,受滿朝文武命婦參拜。
手中杏黃色的繈褓讓她眼前開出一朵朵金花,她垂眸看著下首拜下的眾人。懷裏的孩子今日的氣色也是極好的,見狀,原本提著心的齊太後亦開了懷,畢竟這個孩子是她期盼許久的。就在前幾日,蘭嬤嬤傳來了沈耀的消息。想起他提及的事情,齊太後不禁頓住了手中的玉箸。此時酒過半巡,梁元邵與眾人心神皆開闊,見狀,她對著梁元邵道:“皇上,今日趁著大家都在,哀家倒是想起一樁事兒來。”
“母後指的是?”
“太子之位。”
梁元邵瞳仁當中不禁一沉,殿下眾人也不免提起了心。
……
遠遠地聽著雲霓閣方向傳來的絲竹管弦之聲,上官璃勾了勾唇角,抱著懷裏的昌平逗弄著。
昌平今夜格外興奮,不斷地蹬著一雙小短腿。
輕拍著昌平的背:“孩子,你聽得到那聲音嗎?”
娘親無用,隻能帶著你留在清風閣裏。隻是孩子,總有一日,娘親會讓那本該屬於你的光華回到你身邊……咱們暫且忍著,為了你父皇忍著。
“娘娘,魏公公方才送來了一些禦膳,您看……”良辰知曉自家主子心裏不痛快,隻隔著一段距離低聲道。
“既然送來了,便擺上吧。”上官璃麵色如今夜的月光般淡漠,念及早晨梁元邵的安撫,她淺淺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