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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琉蘇隻穿著裏衣,雖說是夏了,但晨起的天還是有些涼的,她坐在那裏,手攥著,骨節發白。
“小姐!”奶娘走了進來。
琉蘇應了聲。
她看到模糊的銅鏡裏的自己在笑,笑意嫣然於唇邊。
奶娘有些激動,拿著梳子的手都不大穩。
“老身沒有想到還能為小姐梳頭,看到小姐出嫁。”
“奶娘。”琉蘇叫道。
奶娘的臉一瞬間笑開了,笑著應了聲。
長發披散在肩上,蓋住了大半個身子。琉蘇說:“奶娘,是看著我長大的吧。”
“是啊,老身的兒子都老是在抱怨說老身對他不夠好,其實這怎麽能比呢……”奶娘說著,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雖然老身身份卑微,但老身是把小姐當做自己的女兒看待的,小姐還記得你小時候嗎……”奶娘說著說著陷入了回憶,話匣子拉開,源源不絕。
流蘇沒有打斷,隻是靜靜聽著。
“奶娘,鳳冠霞披送來了。”
奶娘小心翼翼的接過衣服,生怕一個不小心給弄壞了。
“老身有沒有叨擾到小姐?這頭都還沒梳,真是……”
琉蘇看著鏡子,鏡子後麵的奶娘笑著,那是每一個母親都會有的笑容。
“奶娘。”
“若小姐穿上了,那肯定是最美的了。”奶娘自顧自的說道。
“奶娘。”琉蘇又喚了聲。
奶娘說:“小姐,老身這給你梳頭了。”
琉蘇沒了聲音,微微低下頭。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發齊眉”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奶娘的聲音悠遠冗長,琉蘇想起來了小時候她給自己唱的民謠。
“奶娘。”
溫熱的手在她頭上撫摸著。
琉蘇感到有濕熱的感覺落到了自己肩上,淡淡的水漬在裏衣上暈開一小塊。
她咧開唇角,對鏡子裏的自己笑。
“奶娘,穿衣吧。”
臉上抹開了胭脂,穿上了那嫁衣,帶上了那鳳冠,一切都不一樣了。
琉蘇蒼白的臉因為胭脂而抹上了幾許生色,與原來柔和溫婉的她不同,紅色襯出了她的魅惑,微微蹙眉仿佛就能把人的心給攪起來。
撲通。
跪下時那骨頭與地麵似乎發出了脆響的聲音。
琉蘇轉過頭,看到的是老淚縱橫的奶娘。
琉蘇看著,沒有叫她起來。
“小姐啊……奶娘知道你心裏在怨奶娘,可奶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姐好……奶娘把小姐當自個的女兒,又怎麽會害小姐!那璃夢姑娘雖說是個姑娘家,但奶娘也能看得出她對小姐的好,小姐和她在一塊是開心的,奶娘知道。可這好歸好,天下有那個做娘的願意看到自己女兒和個女的過一輩子……這於理不容啊!看到小姐的樣子老爺和奶娘都心疼,可是小姐……這一輩子的事情馬虎不得,那王少爺也是個好人,嫁給他小姐以後一定會幸福的啊!”奶娘泣不成聲。
琉蘇起身,扶起了奶娘,摁住了奶娘的肩頭。說:“奶娘,我知道你對我好。”
又問:“奶娘,璃夢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訴爹爹的。”
奶娘低下頭,口中喃喃。
“奶娘,是不是你告訴璃夢我要成婚的消息。”
“奶娘,是不是你去找了璃夢。”
“奶娘,是不是你和爹聯合設局,騙我說商號中空,如果不嫁給王少爺琉府就要消亡了?”
長指用力,奶娘“哎喲”一聲喊了出來。
奶娘低聲喚著她的乳名。琉蘇鬆開了手,沒有任何表情。
奶娘忍著痛,又跪了下去,說:“老身是去找了璃夢姑娘,但商號的事情是王老板有意結親……所以……”
“所以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是嗎。”
奶娘抬頭愣愣的看著她。
“奶娘,我知道了。我不怪你了。”琉蘇說。
奶娘突然嚎啕大哭:“小姐你千萬別把氣怨在心裏啊!有什麽氣盡管撒在老身身上……老爺也是為了你好,璃夢姑娘那事情誰也沒有料到會發生的啊!”
琉蘇扶起了奶娘,“奶娘,是不是穿上鳳冠霞披就是幸福了。是不是相夫教子就是幸福了。奶娘你告訴我。”
“小姐……老身,不知曉。”
琉蘇笑了。
“奶娘我不怪你了,真的。我也不怪爹了。”
奶娘被琉蘇扶到坐到椅子上,老眼渾濁。
琉蘇撩開額前幾縷散落的發絲,目光看向窗外,不知對上了什麽。
說道:“花轎,馬上就要來了呢。”
奶娘看著琉蘇,突然感覺這不是小姐,眼前的人完全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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