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心字兩重(8)
院子裏的狗突然不叫了。極靜的夜,連月光好似都不會流,斜斜地映在窗口,一地清輝,那泠泠的月色像冰了似的,凍住了。
隻能聽見自己輾轉反側的聲音,以及喘息聲,褚蓮一向淺眠,驚醒她的,並不是混亂的吵鬧聲,而是,這深夜裏叫人脊背發涼的安靜。
她從床上坐起來,出了一身冷汗。慕顏就睡在她邊上,睡容安靜,褚蓮怔怔看她好一會兒,伸手替她輕輕掖好背角,輕籲一口氣,挪到床沿,隨便套上了鞋子。
外麵仍然很安靜,連狗的叫聲都沒有。
她揉了揉額角,心裏發虛,不太對勁,平時院子裏那隻花狗阿歡一有動靜就叫個不停,她淺眠,花狗更加睡不著覺,隻要有人聲,必然蹭蹭躍起,拖著鏈條子在院裏來回跑動,摩挲著金屬聲音,擾的夜裏嘈嘈,根本叫人消停不了。
今夜卻意外地安靜。
她躡手躡腳挪到臥室門口,揭了一條縫,溶溶月光從門隙中漏進來,映得地板透白,她一怔,揉了揉眼睛,再盯著那地麵看時,嚇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聳了起來。
月光鋪了一地,幾點血漬,盛豔如梅花,一直從她腳下,延伸到長廊那一頭。在滲白的月光下,顯得特別刺眼。
這裏不是三藩,根本不是權力的競逐中心,怎麽會有人在這兒開殺戒?還是……和世家有關?是她惹來的禍?
褚蓮腦中飛快閃過幾點猜想,捋不清的思路,連她都亂了,手心裏密密地透著汗,她緊張地連大氣都不敢出,怔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提著睡裙,沿血漬一路躡手躡腳走過去。
即便是柬埔寨的冷雨,都澆不熄生來就有的燎原星火,那種身份,注定一生都必須活在權力與地位的競逐中,即使不犯人,人未必不來犯,世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要與熱兵器為伍。
哪怕躲到萬裏之外的金邊小鎮,也不得安靜。命運總會鬼使神差地將世家的孩子卷入生之既來的漩渦中。
褚蓮提著一顆心,終於看見那個少年完美地出手。地上有彈開的流彈,消音器完美地匿了雜音,她蹲□子,躲在暗角,從地上拾起一枚子彈,很小心地收進貼身口袋。
她抬頭,眯起眼睛,打量非常。柬埔寨少年的每一個動作都刻在眼裏,很熟練,連拋屍的弧度都是流暢的線條,好像幹過這種“特殊工作”很久,她咬了咬下唇,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臨了時,卻並不覺得太心慌,她本身膽就不小,跟穆楓在一起這麽多年,明的暗的,就算自己偷偷聽說的事情,都比這恐怖的多。穆楓那些手下,對待白粉佬的手段,極盡殘忍,眼前隻是殺人拋屍,和三藩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家佬比起來,還是差太遠。
那個柬埔寨少年是什麽身份?他……在救她?
褚蓮心下已經有不詳的預感,她預料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某些暗勢力獲悉,萬裏迢迢跑到東南亞來,就為了奪她這枚“棋子”以挾製三藩。而眼前這個神秘的柬埔寨少年,卻幫她料理了那幾個“來者不善”。
是穆楓嗎?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柬埔寨的少年“哈羅伊”,是三藩安排的人?
手腳被夜風吹的冰冷,睡意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跡,她搓了搓發麻的手,確信哈羅伊並沒有發現她時,才躡手躡腳地沿著來路回去。這時卻開始為一個人在裏間睡覺的慕顏擔心,畢竟她和自己不一樣,普通人家出來的女孩子,到柬埔寨隻是來旅遊的,不巧碰上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槍戰,如果被慕顏發現地上的血跡,一定嚇傻。
她分析不了自己處在怎樣的境地,但至少可以確定,華裔少年哈羅伊,暫時不算敵人,並且很有可能是穆楓安排在她身邊負責她安保工作的手下。
暫且可以稍稍安心。
突然想要一支槍,她槍法師承張風載,是有名的快槍,如果有槍在手,至少保護自己和慕顏,無虞。她盤算著,要是有足夠的綠紙,在柬埔寨地下交易場所,應該能搞到一支?
躡手躡腳回到裏間住處,暖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慕顏聽見門“吱呀”一聲打開,翻了個身,打著嗬欠懶懶道:“去哪兒啦?剛剛發現你不在……”
“你醒過?”她“唔”了一聲。
“嗯……”慕顏側身睡,迷迷糊糊說了一句:“你說,我們去俄羅斯好不好?”
褚蓮一駭,問:“怎麽突然想去俄羅斯?”俄羅斯是她的目的地,白天的時候還說起過,如果要去,她自然求之不得。
“唔……”她好似睡沉了,懶懶翻個身,正好把臉對著褚蓮,閉著眼睛含含糊糊咕噥道:“去找他……”
“找誰?”
慕顏沒說話,呼吸更沉。認識這麽多天,褚蓮第一次仔細看她,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膚色映在淡淡月光下,顯得白皙瑩透,睫毛微翹,不算太長,但弧度適宜,此時被月色融染,看起來薄似蝴蝶翅膀。仿佛隻要輕輕一顫,便能振落星光點點。
她蹲在床邊,好似在自言自語:“過幾天,我去買支槍,”她撐著下巴,這才有了點睡意,懶懶打了個嗬欠,像哄妍妍一樣說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怎麽忍心……因為自己的緣故,要讓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卷進這一場紛爭?她本可以有安靜平淡的生活,卻因為某一個意外,在柬埔寨金邊的小鎮,遇見一個三藩出走的世家女人,被迫打碎原本安寧的生活。
褚蓮伏在床沿,困意倦倦。
早上醒來時,褚蓮已經坐在床邊笑著看她:“昨晚睡的還好?”
“還好,”她點頭,“你……好像不太好?”
褚蓮揉了揉眼睛:“這都看出來了?”——她當然睡的不好!猛然發現,這位慕顏,大有來頭!駭的她昨晚好不容易卷來的睡意驚醒大半,一個人扶著床沿發了好一會兒呆。——照她料算,昨晚那幾個殺手,隻怕不是衝著她來的,可能真正的目的是眼前這個慕顏。
“阿季,你怎麽啦?”
褚蓮突然問道:“你認識白斯年?”
“你……”慕顏一驚,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也是個爽快人,這幾日和褚蓮相處,已然感情深厚,她也不瞞褚蓮:“你……也認識……白……”她低下頭,對著手指,提起姓白的,臉龐發燙,直紅到了耳根,慕顏輕聲道:“我去俄羅斯,就是要找他的。”
“也是,漠河白家,中國最北邊兒,靠俄羅斯那麽近……”褚蓮笑了起來,心想白斯年哪兒惹了這筆風流債。她沒想到慕顏這樣坦白,她才問一句,人家就什麽都告訴她了,一時覺得這女孩兒單純,怕老白不是真心,倒害了她。但倏忽想起自己昨晚的震驚,又覺是自己多心了,白斯年對這個女孩子的感情,怕不遜穆楓待她。
“你是什麽人?怎麽……連他都認識……”
“我認識他,”褚蓮笑笑,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應該有二十年了吧?”
慕顏驚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褚蓮冷靜,話拐了個大彎,還是沒忘記最重要的事:“你怎麽會到柬埔寨的?”
“來東南亞度假……一個人的。”慕顏揉了揉腦袋:“可是……我也不知怎麽的,就落了海,好像……”她努力回憶,卻好像掐不住個頭緒。
“好像有些不對勁?比如呢?”褚蓮引導她。
既然和白家有牽扯不明的關係,那她自然不可能永遠活在迷迷糊糊中。這迷迷糊糊可能隨時都會要她的命,褚蓮決定跟她攤牌:“我猜,那不是意外,有人想殺你?”
慕顏驚的差點從床上跳起來,直呼:“怎麽可能?!”但她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乍然泄氣,氣息頓時偃偃:“你……你有什麽看法?”
“他是什麽背景,你不知道嗎?”褚蓮不著痕跡,心裏雖急,話問的卻極輕鬆,盡量不給慕顏心理壓力。
慕顏想了一下,道:“賣……軍火的?我知道,他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褚蓮心裏“嗬”了一聲,心想,白斯年這小子瞞的甚好,在他們麵前一點風不透不說,連小女朋友麵前都沒有完全坦誠,賣軍火的……漠河姓白的,何止?
“你別怕啊,福分太深,有時也不是好事,”褚蓮笑著握起她的手,道,“白斯年連命都肯給你,你還怕什麽?我想,他不至於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世家的男人,最忌這一點。”
慕顏似懂非懂。
褚蓮輕輕托起她的胳膊,將袖子卷起,那藕生似的胳膊上,套著一隻瑩透的玉鐲:“漠河白家的長公子,連命都擱在這裏!”
“這……”慕顏見褚蓮也認識這隻玉鐲,知道瞞不住,便低聲道:“這是他送我的。他……不讓我說這些的……”
褚蓮緩緩歎息:“當然不能說!你的殺身之禍,就是這東西引來的!”她緩了語氣,輕聲道:“白斯年大概以為事態發展都在他控製之下,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可能漠河已經失控,有人自以為可以不顧白風鄴的麵子了!急著追回這隻玉鐲,孰知,有本事搶回手,不知有無本事守住玉鐲子?”
褚蓮說了很多,當然,慕顏可能隻在意其中的一點信息:“你是說……這隻鐲子對他很重要?”
褚蓮點點頭:“命一樣重要!”
慕顏眼睛濕潤,眨了一下眼,卷翹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她有些不敢置信:“當時……他給我這隻鐲子的時候,像丟垃圾一樣丟給我的,他說:‘你收著吧,不值幾個錢’……”
褚蓮笑了起來,想起白斯年那副分明在意的要死,卻強硬撐著的懶樣子就想笑,她一抿唇,眼底笑意滿滿:“他倒是大手筆——是,白斯年的命,不值幾個錢。”
“這個東西,真的這樣重要?”慕顏將信將疑。
“不然呢?那麽多人虎視眈眈覷著,平白無故就要拿你命嗎?”褚蓮說著,輕輕解開睡衣最上麵兩顆扣子,露出鎖骨下方雪白的一片肉,她的手貼著鎖骨滑下去,輕輕摸出一枚玉玦——
“你看,”她小心地摘下,遞到慕顏手裏,“和你的鐲子比,成色怎樣?”
太漂亮。捏在手裏,滑的緊,那玉,被人體溫的瑩瑩透透,通光一看,好亮的色澤!她的玉鐲也是極好的顏色,當初白斯年騙她“不值錢”的時候,她就不太信,但又一想,如果太值錢,那個混蛋怎麽舍得放在她身上?才算將信將疑收下。
現下兩塊玉一比,通著天光,竟無分上下。
“都漂亮。”她頓了一下,瞧向褚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你的鐲子和我的玉玦,據說取自一塊玉材,”褚蓮笑著抓過她的手,替她將袖子放下來,“我的玉玦,可是千金不換的無價之寶!你說,白斯年給你的東西,值不值錢?”褚蓮撩了撩頭發,迎著清早的日光,笑的極為燦爛:“不過,這兩塊玉,有多少年頭可說不準了,就算穆先生在,怕也說不清楚……”
慕顏訝異非常,想了半天也不知該問她些什麽,隻是脫口道:“你和白斯年……是什麽關係?”
“他是我丈夫的朋友,我們的父輩,都是世交,”褚蓮舉起那枚玉玦,“這個……就是我先生留給我的,我離開家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後來走了半程,才看見它,穆先生手快,不知什麽時候給我放在貼身的。”
“那……你豈不是也有生命危險?”慕顏反應極快。
褚蓮笑著:“不會,”她擺手道,“我先生給我這個,是關鍵時刻保命的。但你不一樣,白家人還不知道有你存在,但看手鐲在你手上,就知道是白斯年送給你的——你和他關係必定匪淺,為了牽製白斯年,你一定是他們第一個要找的。他們恨毒了白斯年,你死掉,能夠讓白斯年傷心半世,這個交易,對他們而言,怎麽算都是劃的來!”
“傷心半世……他會嗎?”慕顏小聲咕噥,低下了頭,睫毛卷著恰好的弧度,一眨,上下翕動。
“那……我們該怎麽辦?”
褚蓮收回那枚玉玦,重新掛到脖子上,小心翼翼地貼身藏著,頭也不抬說道:“去俄羅斯。”
慕顏頓了一下。
“怎麽,你不想見他?”
慕顏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已經……很久沒聯係我了。我……也見不到他。”
“這個點,白斯年很忙的,”她抱了慕顏一下,說道,“白家在爭產,他不容易。我一定得保證你的安全,不能給他添亂,東南亞,太亂。”她歎了一口氣:“我也得趕快走,不瞞你,上次電台調到俄羅斯頻道,我零星聽懂一些,我一直在找的一串冰滿翡翠,——出現在俄羅斯!我……必須去。”
她說了太多,慕顏再聰明,也不盡然全懂。
褚蓮開始收拾行李:“隨時準備走吧,我去問問哈羅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如果沒有昨天晚上的事,她的任何計劃中,都不會帶上那個看似憨實的柬埔寨少年。但昨天晚上太讓她震撼了——她的確一直懷疑這個人是穆楓特意安排給她的,一路保護她。帶上哈羅伊,兩個單身女人一路北行也好有個保障。
沿著長廊,一直到盡頭,昨晚落下的血漬已經不見,有人擦過了。褚蓮輕笑,這樣也好,讓她省心了。
她忽然回頭,看著屋裏正在打包行李的慕顏,似乎在喃喃自語:“我需要去弄支槍。”
“我隻是個打漁的,俄羅斯天寒地凍,養不活我。”少年笑了一下,很坦然地拒絕,一點也沒有挪窩的意思。他坐在院裏吊椅上逗貓,一副安於恬淡的樣子,眉毛是彎彎的,一笑,揚起迷人的神采:“東南亞多好,雨水多,陽光充足,偶爾還能遇上飛葉子的瘦仔,交道上打好了,吸口大/麻,飄飄欲仙。”
慕顏不太懂“飛葉子”,不太懂那些禁諱詞,隻聽哈羅伊的回答,就已經很急了,差點過去拽他:“到了俄羅斯,我們給你很多很多的錢好不好?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憨實的少年已經不再憨實,雖然仍然很溫善,卻也懂得了和女士們開玩笑:“空頭支票,女士?”他用英語說這句話,帶著幾分痞氣,笑的和東南亞的陽光一樣燦爛。
慕顏偷覷褚蓮,她卻不動聲色,唇角弧度揚起,走過去,一雙漂亮的眼睛裏藏滿狡黠:“哈羅伊,你笑起來的樣子真迷人,”她略頓,眉眼彎彎,輕輕淺淺都是自信與毫不掩藏的張揚,“可是,我想,你殺人拋屍的樣子,更迷人。”
恰到好處的弧度,在三月春光裏凝固。
那個年輕的男人陷在吊椅中,眼中驚愕一晃而過,或許,他著實沒有想到,三藩出來的女人,竟這樣深藏不露。
她像個年輕少女一樣笑了起來:“你的伎倆,算不得什麽,我自小和穆先生打交道,他的彎彎腸子,繞的可比你多!”她微微側過身去,靠在實木柱子上,從容笑著:“鬥了這麽多年,穆先生幾盤局都讓著我,姑且和他打個平手吧——但,對付你,勝算可不止五五開。”
哈羅伊站了起來,漆黑的眸子深沉如海,竟有幾分穆楓的樣子。
褚蓮終於說了最後一句話:“你怎麽現在在打漁?以前不是廚房煮雞湯的麽?”她莞爾一笑:“綠紙沒有瑞爾好賺麽?”
——小兄弟,你怎麽瞧著眼熟。
這是穆楓說過的話。褚蓮記憶不壞,見過一次的人,基本過目不忘。眼前的柬埔寨少年哈羅伊,正是三個月前,她出離加州時,和“張閱微”退至小室,那個走錯道突然闖入的拎著老母雞的小夥計。
原來是故人。她有什麽理由不信,“哈羅伊”正是穆楓安排在她身邊,一路隨行保護她的人?
盡管,遠在加州的穆先生感到很冤枉,——他哪知道那小子是什麽地方冒出來的?
哈羅伊擰眉,用中文簡簡說了四個字:
“去俄羅斯。”
中午吃飯時,這位先生似乎有反悔的意思。褚蓮和慕顏對視一眼,突然一筷子撂了他的手:“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沒錢啊我們,太太。”哈羅伊聳聳肩。
“你在加州的時候還挺白,東南亞的太陽果然太毒,怎麽才來沒多久,就真的曬的跟東南亞人一樣了?害我差點沒認出來。”褚蓮覷窗外,幾隻鳥棲停在枝頭,忽而竄起,她嘴上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話,心裏卻樂的發笑。對付眼前這位仁兄,最好的辦法就是“出其不意”,蓄意搗亂,讓他應接不暇。
果然她和穆楓在一起呆久了,花花腸子也多了。
“我們沒錢,太太,”哈羅伊不為所動,“這位女士,去俄羅斯路遠迢迢,是要錢的!”
這……倒真是個問題。
在褚蓮此前二十多年的生命裏,從來沒有“錢”這個概念,很小的時候,不管走的多遠,也總是世家幾族之間轉悠,來去都有叔叔伯伯們照應,根本不需要自己動腦筋。後來,成年之後又很快和穆楓結婚,搬進穆家,幾乎飯來張口,穆楓更是什麽都不讓她操心,就算全家度假,也早有一大波人把行程安排的井井有條。她倒是真的沒有想過……去俄羅斯……是要錢的呀!
“那怎麽辦?”大小姐急問。
“把身上的所有瑞爾都換成美金吧,”哈羅伊狡黠一笑,“然後,我再打漁賺錢,攢夠了錢我們就上路。”
“要等多久?”慕顏插問道。
“大概我打三年漁就湊夠三個人的差旅費了吧。”
褚蓮當然知道那人逮了機會就要整她們,自然不理哈羅伊這暈暈沉沉的胡話。但慕顏江湖經驗太不足,竟一本正經地問他:“那……我們兩個也幫你一起打漁,要……等多久?”
“一年吧。”
柬埔寨少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