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一定有詐!”
在皇帝的一番定論之下,那個麵色黑青的上官峰卻驀然怒斥了一聲,臉上的神情比起從前上官婉兒身中毒蠱痛苦受累的表情更要苦上幾分,隱隱中還能瞧見他額前的縷縷青筋。“你,上官婉兒不可能會是夏家人,不可能!”
說到最後,上官峰怒指對著零,麵上的表情十分猙獰。
但這也並非難解之事,當初知曉芙蓉出軌偷腥背叛他,本就秉著封建濃厚大男子主義的他根本無法接受,以致知曉上官明月殺害二人後更是心存蔑意。如今零當場證實了她身係的血緣,也就代表當眾揭開他上官峰戴綠帽子許久並養育他人之兒的事實,這不僅傷害到了他自傲的內心,更是讓他上官家從此受盡朝人的嘲笑,名聲大損,無論如何,他絕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零似乎早已料著他的行徑,巧笑嫣然地轉身麵向著上官峰,“上官老爺又失言了。今日是上官老爺和右丞相提議讓鳳舞做出解釋證明,鳳舞才當場思出滴血驗親的法子。如今是在場的眾位有誌之士的親眼見證下得出的結論,上官老爺此刻卻又揚言說是鳳舞出詐,未免是……”
刻意頓了一頓,她唇瓣的笑花明顯地添了五分的冷意,“誣蔑本公主,誣蔑皇族。右丞相,你覺得本公主有說錯嗎?”
刻意把話題重新丟給臉色複雜的上官曄,零知道此等時刻,他一定不會讓場麵立時失控,壞了他丞相的名譽。
而零的猜測是正確的。
上官曄麵色怪異地瞧了殿場中央那個飄渺清麗的公主一眼後,便垂頭細細地對上官峰低語了片刻,在這期間的,上官峰的臉色變了好幾次,從原來的黑沉轉為青白,爾後才轉回平日的沉穩中去,但其中依稀不乏分憤怒的殘餘。
“鳳舞公主,”上官曄麵上掛著淡笑,身子挺直地站在了一言不語的上官峰麵前,“難得公主不顧自身鳳體康損做出了滴血驗親的事情,本相不得不對公主的求實精神恭敬萬分。”
沒有正麵承認零這次滴血認親的結果,上官曄巧妙地換了一種說辭,也不顧在場各人的隨想和那猶然竊竊私語的底下眾人,望著零的雙眸倏然多了幾分淩厲,麵上的笑愈是濃鬱,可謂是把心情藏得極深,“那不知公主該是如何證明明月的那一樁荒唐事?”
零美眸望殿外華光未照著的黑暗處瞄了一眼,黛眉稍稍蹙了一陣,爾後才揚起淡然的笑靨,徐徐不燥地旋身走至夏洛的身旁,聲音輕柔地反問:“右丞相,你何苦這般焦急。適才你還未曾對著我們一室的人承認鳳舞證明出來的事實,這可是讓在場的許多人心中霧水一片。若是日後王朝的人再次誤會鳳舞是上官老爺的血親之女,豈不是又鬧出了一場笑劇?”
零的話語中明顯的帶著諷刺之意,一張帶笑的美顏有意無意地望向上官峰,試圖逼迫他做出些什麽破格的舉動。
但在上官曄的一番尖銳眼神的指示下,上官峰饒是壓下了心頭升起已久的憤怒感,一雙如鷹的眸子迸發出一陣略帶寒意的光亮,麵上勉強地泛起平靜的表情,雙手抱拳恭敬地對零行了一個禮。
“公主鳳體高貴,豈會是草民等一屆賤民的子嗣?公主殿下,是草民失態,讓公主受困擾,草民深感惶恐。”
望著那垂首低眉的保養有方的中年男子,零如何也忘不去記憶中上官婉兒一張受苦受痛的神情,更是忘不了她一雙為了計算帳數在寒冬裏頭依然不得休憩撥打算盤和翻看賬簿、編寫帳數而生出的厚繭。與麵前這名仍有著英明雄風的老奸商想比,那個才十六歲的少女卻硬是得不到其他女子該有的待遇,想想也都覺得……可恨!
才剛想罷,她唇邊的冷意更是寒冽,“哦?上官老爺你在說什麽?可否說得明晰清亮一些,本公主許是站得過遠,可聽不著你說的是何話。”
那在場的眾人聽及此,麵上均揚起了各異的神情,有些人當是瞧著一場唱劇,有些人麵色沉凝,有些人卻是隱隱偷笑。就連那站在一旁兀然不語的皇帝和皇後臉上也不覺訝然出現了幾分驚詫,絲毫料不著零竟會這般光明正大的抓弄她曾經的“爹親”。
上官峰驀然抬頭,眸中閃過了七分陰戾。
但是隨即,當上官曄凜冽的目光對上他時,他便麵色一重,硬是垂下頭去,揚起喉嗓便更為響亮地咬牙道:“是草民逾越,妄自以為公主是上官某人的女兒,還望公主殿下……原諒。”
說到最後,那濃重的憤憤之氣已然難以掩蓋,但是迫於皇帝與當場眾多官吏的麵上,上官峰即便是氣炸了肺部也斷然不敢再妄自造次,更何況……上官曄也已然對他警告了一番……
輕輕哼笑了一聲,零徑自旋身麵向著一直凜然站立著的皇帝,在眾人的呆然凝望之下盈盈拜倒了身子,尊崇地跪在地上,散開的裙裾就好似盛開的嬌花一般豔麗,深紫的顏色更勝於今日在場眾多官吏身著的豔紅禮服以及新人所著的大紅殷麗,猶如染了色調的曼陀羅一般攝人心魂。
“父皇,趁著今日的沉重證明,鳳舞有一事請求。”
皇帝縱然猜不著今日零的行徑,雖說心頭是一陣驚奇與不覺,但是親眼見著零光明正大對付上官曄與上官峰的手段,他的心頭也不無領悟與得意,因而那回應的話語裏頭多少多了了幾分寵溺與柔意,“鳳舞,你且說便是,若是合理,父皇定是如你所求。”
下一科,零抬起了秀顱,美豔的麵上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堅定之色,“父皇,鳳舞自知家母生前犯下了不論之道德罪孽……但是娘親自幼便十分愛護鳳舞,當日與夏當家爹親雙雙自縊也算是贖了她的罪。因而鳳舞鬥膽,請求父皇賜予家母一個牌位,以便鳳舞把她供奉與清淨安寧的寺院,了卻鳳舞癡念娘親的苦楚。”
一番話畢,她重新垂下頭去,彈指可破的柔嫩秀額抵著光滑冰冷的地麵,無人瞧得清此刻她的神情,但卻讓在場的眾人聽及她的情願,又是一陣私語與嘩然。
女子背棄婦德與其他男子苟且本就不是光彩的事情,依照古朝的律例與習俗,這樣的女子死後不得留名與族譜,更是無法得到家族靈堂的牌位,以昭顯其鬼魂永世飄蕩於陰間不得超生。
但若是這位女子換做是當朝公主、曾經二度救下皇帝太子性命、美豔無雙的零的娘親,又在舊年自愧而死,這又是另外一番說法了。無論身處何等王朝盛世,隻有平民賤民才不得扭轉運勢,掌權者及其一幹關聯人士又如何得不到眷顧。
隻是若是當真賜予了芙蓉牌位,那便是公然羞辱了上官峰。他的妾侍不僅背棄婦德偷腥,更是獲得了皇帝親自賞賜的牌位以表其魂,這可比起帶綠帽更是讓上官峰難堪非常!
上官曄一聽罷,還不待上官峰變了臉色便大步向前走到了皇帝的麵前,麵向著那個凝著濃眉作沉思狀的皇帝,語氣中隱隱含著好些壓迫與命令之意,“皇上,此事可得三四,若是當真賜了芙蓉牌位,那便是要影響王朝的道德倫理綱常了!”
頭顱隱隱泛疼,皇帝著實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雖說對上官曄逾越權利的不尊敬惱怒非常,但是他手握兵權,貿貿然他這個皇帝亦是不得輕易與他對立,如此說來,怕是要委屈新任的女兒了。皇朝大事,可容不得為了一己的私欲而毀了正路啊!
麵容一正,皇帝深深地凝睇了上官曄堅定的肅容,龍足向前,走至了零的麵前,彎身扶起了跪於寒地的零,臉上帶著好些無耐,“鳳舞,這一件事恕父皇不能答應……”
話還未說完,那與燈火通明的大殿外頭驀地響起了柳輕非略帶調侃的笑聲,讓那處於滿是怪異氣氛的眾人立馬把注意力轉移向了殿落大門。
“諸位好心情,不知諸位此刻是談到何事,可容得下公子我參上一腳,高興高興?”
帶著濃濃的戲謔之意,柳輕非一身白衫,事前竟是無人發現他的離開,就如同他此刻驀然出現一般,均是讓人詫異幾分。
更讓人瞠目的是他手上狠狠揪住的一個人影,眉目也稍算清秀,就是臉色過分的蒼白。那望人的眼神有幾分高傲,幾分陰戾,此刻的他身子竟顯得有幾分單薄,似是受了什麽病的折磨一般,身上沒有幾分肉,臉上顴骨處更是凹陷了幾分,頗有現代吸毒癮君子的模樣。
全場的眾人就著二人的出現多了幾分驚意,好一陣,在上官峰臉色大變的高呼下,眾人才終於知曉了此人的身份。
“明月?!”
隨意地把那個腳步浮圖的蒼白小子丟在了地上,柳輕非身形一閃,在眾人的詫異之下瞬間便回到了零的身邊,妖魅的美瞳對上了她清冷的眸子,“親愛的,我回來了。”
那適才一直望向殿外黛眉蹙起的佳人望著身前高碩俊美的男子,嬌豔上閃現出了幾分嗜血的興奮與冷冷的笑意,“不就是讓你帶個人,你花的時間倒是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