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開玩笑吧?”室內的眾人一聽,不無驚訝。

博雅蘭麗早已預想到眾人的反應,也沒加理會,目光始終膠在柳輕非的身上。好一陣,便見得柳輕非終是轉過頭來,定定地回望她:“不知道小姐有什麽辦法。”

這不是一句問句,語氣十分的清淡,但也已經是柳輕非難得的回應了。自從今日在丹房回來他便一直沉默寡言,無人能猜出他心中所想。若是憤惱,早就掀翻了整個村落了,但若說平靜……完全不可能……

“這個辦法也不是簡單的事情,能不能成功,還要看樓主怎麽選擇了……”

……

如是過了兩日,塔瑪拉的村莊內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西域的風俗與中原不同,一家有喜事,整個村落皆會聚集一同為其慶賀,斬羊殺雞,好不熱鬧。

鬼醫奉命到幾日前待的鎮子中等候許久未歸的言爍,而林淨和小翠二人則陪同柳輕非待在塔瑪拉中……準備婚禮!

“樓主大人,你……你真的要和那個博雅蘭麗成婚嗎?”林淨扭捏著手中的七彩帛布(這是塔瑪拉新郎要親手交給新娘的信物),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悅表情。

他實在擔心自家小姐,就算被救後應該也會吐血吧?最重要的是……小姐性子那麽剛烈,別說是樓主大人,就是天皇大帝她也不會給麵子的,指不定還會發生些什麽貞烈女子當場斬殺未婚夫的事情來……

柳輕非雙目緊閉地靠坐在臨時讓出來的新房中,任由林淨為自己著裝打扮,換上當地新郎換穿的衣服發上別上特製的孔雀羽毛,腳上換上精致的獸皮短靴,不一陣便出落得如同當地俊美的……土著一般,看得林淨怪事別扭的扭頭輕咳了幾聲。

微眯著眼,柳輕非也無意去看銅鏡中自己的模樣,僅是淡淡地問了聲:“小翠呢?”

“在小姐房中服侍著小姐呢,她說他不想看見樓主,也不想……看著這麽一處鬧劇……”林淨臉色微微沉了幾分,“她說她怎麽也不會讚同的,她替小姐不服……”

定了定,林淨沒敢說下去,縮了縮肩頭望見柳輕非無一絲反應,最後才輕歎一聲,“其實小翠不在這裏也好,剩得她忍不住一個勁的嘮叨詛咒。畢竟,樓主也是為了小姐的命,她著實不該那麽憤恨的……”

柳輕非稍稍往後靠了靠,眉心倏然皺了皺,“林淨,你也覺得我這麽做是個錯誤的選擇?”

“樓主……你是要聽真心話還是假話?”

柳輕非不語,卻驀地睜眼,長長的睫毛襯得他整張俊容更為妖豔,“你說呢?”

林淨抬手摸了摸鼻頭,“依小姐的性子,她可能會一輩子都不原諒樓主。”

他家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強悍,可是響當當的烈女呢。更重要的是……她是身為血影樓第一任未婚當家主母的烈女……可是如今卻……

“夠了。”柳輕非倏然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稍稍有些厭惡地瞄了眼銅鏡中的自己一眼,這才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碩大的新房中空蕩蕩,隻留下他一句無聲的歎息久久回蕩:“為了她,我什麽都願意,即使她會恨我。”

西域人對於中原人有不少的抵觸,一行人剛開始來到這個部落,從他們的防備眼神便可看出來。若不是有博雅蘭麗的領路和認定,他們怕是根本沒有機會進入這個部落。傳說中西域的不少部族都是有著苗疆老祖先的傳承,因而蠱術和下降頭是他們的拿手好戲,這也是為什麽身為塔瑪拉庫裏的祥靈大師對於蠱一事這麽精通的原因。

塔瑪拉的婚禮是十分另類的,看在林淨和小翠的眼中,這遠遠超乎了另類這一說,完全可以稱得上——怪異!

望著穿著一身黑紗加身,把全身包的嚴嚴謹謹隻看到半張臉和額前點上去的血紅色朱砂的博雅蘭麗,小翠的下巴簡直要掉到地上了。視線一轉,在見到柳輕非一身莽漢打扮,平日的風度和氣質一瞬間化為了民間的草莽怪蜀黍模樣,小翠更是雙眼瞪得比金魚還要大。

這一下,她壓在肚子裏的全部怨惱和不悅都被狗給叼去了,她應該慶幸林淨把她拚命拉出來的。

望著新郎新娘二人雙手各執著七彩帛布一頭走向人群中央,小翠趁機對林淨咬耳道:“這個不是我們站的婚禮,應該不算真正的成婚吧?”話語中帶著滿滿的期待。

林淨撓了撓腦袋,望向那赤腳凝眉走過火炭的柳輕非,額際掛著大顆的汗珠,“入鄉……額……隨俗……”

剛一說吧,便被小翠狠狠地踏了一腳,痛得他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隨後,柳輕非和博雅蘭麗經過了各種各樣怪異的模式,諸如打破瓷杯,生喝雞血,綁著兩人各一邊的腳在嚴肅的族長身邊繞圈圈等等的儀式後,那個麵色波瀾,依舊那麽高高在上的肅然族長終於從一旁取來了一碗清水,用嫩樹葉沾了沾水,分別在兩人的額前點了點,才慢悠又不是威嚴地說道:

“真主保佑,你們二人此後終身相伴,共赴長生天享受極樂……”

話還未說完,空中卻驀地傳來了一聲暴怒的吼聲,隨之而至的是一記淩厲的掌風。

“柳輕非,你竟敢背叛她!!”

在場的那些村民無不感到驚慌,紛紛高呼躲到了一旁。凝眉接住那道掌風的柳輕非早已認出了來人便是那個許久未來的言爍,當下薄唇一抿,攬著博雅蘭麗躲開了致命的攻擊。

“言爍,你不要胡來!”

言爍落地,身著白衣,一手還拿著一棵嬌豔不已的雪色白花,隱隱間還能看到它身上漂著的寒氣。此刻的他怒意滿目,平日的冷酷更是寒了九分,一臉憤然地瞪著柳輕非和博雅蘭麗,高舉手上的雪蓮,“你竟背叛她!”

“我沒有!”柳輕非想也沒想地回叱道,麵上的表情十分難看。

言爍冷笑著抬眸望了在場的眾人一瞬,“好大的排場,柳樓主,千裏迢迢來到這西域的小部落迎娶嬌人,卻把那個生死未卜的故人丟在一旁。柳輕非,你好哇,你好哇!”

連續的兩聲“你好哇”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難瞧出來人的忍怒。那個麵上披著薄紗的博雅蘭麗更是睜大了一雙水眸怔怔地望著一身寒意的言爍。

就在現場一陣冰霜之際,天邊驀地又傳來了一聲懊惱聲:“糟糕,我來晚了……”

眾人再次抬頭,便見得鬼醫滿臉尷尬地從天而降,直接地便落在了言爍的身邊,俯身便在他的耳畔急急地說了幾句話。便見說話間,言爍抬眸怪異地望了柳輕非和博雅蘭麗好一陣,隨後才一臉神秘莫測地冷哼了聲,也沒再說什麽,甩甩袖便怒然走出了眾人的包圍圈,跟著鬼醫往零休憩的房間走去。

那在場的族人一臉不知所然的互相望了望,視線不住地在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走開的言爍和柳輕非身上來回瞧了好久,卻隻剩得詫然和莫名其妙。

“咳咳,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額客,儀式已經完成了,讓我們快些回房休息罷!”博雅蘭麗驀地發話,雖然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但是她的雙眸卻是隱含著滿滿的期待。

族長此時一臉的黑青,但是儀式當頭,又麵對著一眾茫然的族人,也不好發作。帶著威嚴沉聲低叱了一句:“女孩子家不能這麽無禮!”

隨後在祥靈大師麵帶微笑的示意下,他才沉聲宣布:“禮成,從現在開始,你們便是夫妻了。”

幾乎是在宣布的同一時刻,柳輕非瞬刻垂頭雙膝跪地,尊敬萬分地磕首道:“如今我與博雅蘭麗成婚,便已經是塔瑪拉的一份子了,還望族長憐惜,準許讓祥靈大師為我的……家人治病!”

這麽一個動作,讓在場的塔瑪拉族人一陣嘩然,有的麵帶茫然,有的麵色不悅,有的更是直接怒罵了出聲:

“你這是什麽意思!”

柳輕非驀地抬頭,雙眸帶著堅定,“祥靈大師不救治族外的人,但是如今我已經是族內的一份子,那麽我的家人更是與塔瑪拉有著深厚的關係,族長斷然不可能否認罷?”

族長此時一臉的深沉,卻也未見有什麽怒意,僅是麵帶嚴肅地望著柳輕非。

見他久未言語,族中更是多有憤惱的怒罵聲陣陣響起,那站在柳輕非身旁的博雅蘭麗竟也陪同柳輕非“撲通”一下跪下身來,雙手撐地對著族長便是一磕頭:“額客,他說的沒有錯,若是額客拒絕了這個小小的請求,那會讓我族多年來傳聲下來的祖先教誨蒙羞!”

“你閉嘴!”族長驀地沉聲一叱,嚇得博雅蘭麗臉色大變,恭敬地磕頭點地,不敢有半分的反駁。

小翠和林淨在一旁看著在場箭在弓弦上的緊繃氣氛,也不覺心裏拔涼地抹了把冷汗。

時間就似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冗長,包括在場的塔瑪拉族人不敢出言激惱憤怒的族長,就連柳輕非和博雅蘭麗二人也隻能維持著原來尊敬卑微的姿勢,不敢言語。

“罷了,這也是長生天的安排。”族長驀地歎了一句。

也未管跪在地上的柳輕非和博雅蘭麗一臉的驚喜,他緩緩轉過身去,麵向著祥靈大師,“庫裏,你怕是早已洞察了天機了吧?”

祥靈大師摟著十分安靜的流火,一臉慈悲的笑意,“一切順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