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猶然醒來,零發現自己已經穩穩睇平躺在繡床上了,那張淡黃色的絲被嚴嚴密密地把她包裹著,不讓一絲冷意投入。流火小小的耳朵動了動,旋即睜開了綠瞳,伸了個懶腰走到零的秀顱旁,輕輕蹭了蹭她的臉側。

感受到愛寵的磨蹭,零漸漸有了些醒意,抬手輕拍了它腦袋一陣便細細回憶起適才夢中的相見,唇瓣不覺漾起了一朵淡淡的笑花。動了動身子,才發現昏迷前那股劇痛已經消失了,她扶撐著床木做起了身來,窸窣的聲響驚醒了坐在木桌前撐著腦袋打呼的小翠。

“小姐,你醒了!”

零扭頭望去,整好瞧見小翠揉了揉眼睛滿臉驚喜地奔了過來,心中泛起了比這室內的暖爐還要溫暖的暖意,似乎每一次醒來,第一個見著的都是這個衷心的丫頭。

“你怎麽在這裏睡?”美眸一轉,瞧見室內點起了黃燭,外頭似乎有些黑暗,“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小翠坐在床畔,輕輕地為零拉高了滑下去的絲被,麵上仍有著些半夢半醒的神情,“小姐,如今已經醜時了。適才我帶著流火回來,卻看見小姐你蜷著身子暈了過去,便馬上大喊找人幫忙……皇上他們緊張地跑了過來,太醫也馬上為你診治,卻診斷不出什麽大毛病,僅說小姐你是因為受傷導致身子過弱才會忽然昏去……小姐,如今你覺得身子難受麽?需要我為你找太醫麽?”

“不用了。”輕輕搖了搖頭,零不想再被那些所謂的禦醫折騰了。頓了一陣,她忽然想起了什麽,麵色多了分認真地問道:“林淨呢,他在哪裏?”

“他就睡在隔壁房,我馬上去把他帶過來!”知曉林淨這幾日一直為小姐辦事,雖然知道他也辛勞,但是小姐問道應該也是有重要事情,當下小翠也不管他是否在熟睡,“噠噠”地便跑了出去到隔壁房喚人去了。

不過一陣,林淨被小翠拖在了身後,一臉的倦意與未睡醒的摸樣:“小……小姐,您找我?”

望著一個比小翠還要高上幾分的大男孩就這麽強勢地被人拖了過來,衣衫還未來得及收拾整齊,一臉茫然的模樣,零不覺有了些笑意:“小翠已經與你說過了,犯不著對我用敬語。”頓了頓,她才正了正臉色問道:“我讓你按著圖紙去尋找鐵匠製造的武器,你完成了沒有?”

一聽主子這麽問,林淨的臉上忽然有了些光彩。從前家裏貧困,他終日上山砍柴或者跟娘親進城裏賣菜,在街上見過不少江湖中的奇人異事,什麽刀劍長鞭的他也屢見不鮮;但是小姐此次吩咐他置辦的這些武器全是按著小姐自個描繪的圖樣製造的,不說那行裝的奇特,製成後那運用的功效他是十分的好奇。

“今日申時已經完成,如今就擱在我床頭,我馬上去取!”還不待零回應,林淨便睡意全無爽快地衝回了自己房間,待會他總算有機會好好地向小姐請教這武器的使用方式了!

不多時,林淨便擰著一袋包袱來到零的窗邊,放下後莊重地解開了包袱,露出了裏頭各式的換不上名兒的武器:一個長約六寸由三個小型圓筒組成的武器簇,還有一把按照圓筒口的大小製成的短箭,箭頭鋒銳無比;另外的是一個奇怪的圓筒裝置,不算長也不算非常大,但是有點圓胖,從洞口望進去一篇漆黑;隔壁放著一個長方形的小木盒,打開來一瞧,裏麵全是一根根細長銳利的鐵針;另外還有三把行裝不一的短刃,一把尾部稍帶點鉤狀,另外兩把劍身稍稍長一點,重量也算是輕便。

仔細地拿起眼前的這堆東西一樣一樣檢查,零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了一個讚許的笑容:“你做的很好!”

“小姐,您……我是說你能不能告訴林淨這些東西怎麽用?”被小姐稱讚是很開心沒錯,但是林淨卻是對這些東西的用途十分感興趣。

零饒有深意地望了林淨兩眼:“你對武器的製造和使用有興趣?”

林淨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嗯……”

細想了一陣,她把圖紙交給林淨,“你可以自己研究一下,若是喜歡,你也可以找鐵匠製造一個來傍身。”頓了頓,“至於用法,遲些用上的時候你們自然知道了。”

重重地點了點頭,林淨說到底還是個聽話的單純孩子,反正小姐已經把圖紙給他了,就代表信任他讓他自行研究,他已經滿足了。

“之前讓你送信給那天地堂的人告知我們的會麵推遲,你可送了?”零一麵從木盒內拿出鐵針,打開那個胖圓的裝置的後頭,把銀針一根根慢慢進去,一麵輕輕問了聲。

“糟了!”林淨拿著圖紙,忽地重力拍了拍自己的前額,麵向小翠急急地問了一聲:“小翠,今日是臘月幾日了?”

小翠歪過頭算了一陣,“今日應該是臘月十五了。”外頭的月亮還圓亮圓亮的。

“小姐,”林淨驀地一臉急色地望向零,“那什麽堂的一個頭頭今日讓我回信給小姐說臘月十五的卯時讓小姐到上官家的興悅茶館會麵,逾時不候……我,我回來後便聽小翠說小姐你昏了過去,所以,所以……”

淡淡地望了林淨一眼,零倒是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拿起那兩把輕便的短刃扔給兩人,輕說了一聲:“這個,是給你們帶著防身的。”

兩人稍帶些驚愕地接住那拋到手上的短刃,便見零掀開了絲被赤足走了下地。

小翠慌忙迎了上去:“小姐……”

“我沒事。”零抬手阻停了小翠的撐扶,反而是把絲被用短刃割成了兩半,並綁了起來,走到窗前係在了窗柩上,往外扔了出去。

小翠和林淨二人圍了過來,看見那拚在一起的床單整好延伸到地麵上,幸好這隻是二樓,不算非常高。

“小姐,你這是要去赴約麽??為何不推遲至明日?而且還要從窗口這般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又是為何?為……”

“小翠,我從不知道你是個問題少女。”零撫了撫額際,走回了床邊套上了一旁架子上絨厚的毛絨外套。

小翠聽不懂什麽叫問題少女,但是望著零的動作便知道她是決意要去見人了。蹲下身去,輕輕為她套上了昨日皇帝親自送來的外域貂皮短靴,憂心地回道:“小姐,這幾日你不是吐血就是受傷,小翠著實擔心你的身子啊……”

眸中添了分暖意,零攬過床上的流火塞到小翠的懷中:“你放心,這點小傷不算什麽,你家小姐絕不會出事的。”婉兒和她都絕不會這麽輕易就向殘酷的上天屈服,“你就和流火待在這裏候著我,外頭有守衛巡察,我不能直接走出這套間。”

說罷,她轉身吩咐林淨穿上件厚實外套,示意他隨行。

“小姐,讓小翠跟著你罷!”她怎能放著小姐二人貿然出去,無論是什麽事,她都要陪在小姐身邊保護小姐才是,畫舫那種事可不要再發生了才好!

轉頭看了一眼那執拗的丫頭,零著實有些無奈,“若是明日辰時我還沒回到來,你便替我先應付一下皇帝,實在撐不住再實話告知他。如果連你也跟著去了,若是我們有危險,誰給我們搬救兵呢?”

小翠一聽,咬咬牙,心中也知道這是道理。沉思了一陣,她才緊緊握住零的手,目光堅定地說:“那麽小姐,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啊!我和流火,就在這裏候著你們,辰時若是你們還未回來,我就去讓皇上帶兵救人!”

當時是,林淨已經換裝回來,零便輕輕地回拍了小翠的小手:“放心,我會的。”便套上那適才擺弄的暗器於衣袖中,一身傲氣地率先沿著床被爬下樓去了,林淨緊跟其後。

望著兩人漸漸走出了望江樓旁的小巷,小翠才收起窗邊的絲被,滿心憂慮地關上了窗戶。卻沒有發現,就在窗戶剛剛闔上的一霎,忽地一陣風卷來,街頭的轉角處走出了兩名男子。

“樓主,我們為何不跟上?”一旁身著黑色戎裝的男子問道。

“不急。”穿著一身雪白的秋衣,柳輕非手執一把紙扇輕輕搖動著,“石頭,你可信這世上有魂魄換體之事?”

被喚作石頭的戎裝男子憨實地撓撓頭,回答道:“樓主,石頭見識短淺,你問石頭這內功劍法的事石頭還能回話,但是這魂魄換體,石頭著實不懂。”

“哈哈哈,也是。”並未責怪,柳輕非“啪”的一聲收起折扇,一頭未束起的烏絲在微微的寒風中揚起,月光灑在他如刀刻般深刻美豔的的臉上,讓石頭看著一陣發呆。

“那個京城的小乞兒現下情況如何?”

“啊?”稍稍短路一陣,石頭終於回神,憨憨地笑了笑:“樓主,小乞兒有名字了,名喚安生。他個性機靈,如今學習入門的刀法十分認真。”

“哦?誰起的名兒?”

“魅影起的名兒。我們一屆武夫,如何有這般文采,嗬嗬……”想起嬌豔的魅影堂堂主,石頭不禁又是一陣傻笑。

柳輕非淡笑一聲後,也沒回什麽,僅是望著逐漸沒了身影的兩人,似是在等待些什麽。

好一陣子,從望江樓的正門忽地地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此人麵目生的也是俊秀,偷偷地隨著此前離去的兩人的身影迅速跟了上去。

“樓主,我們……”

柳輕非輕輕抬手阻斷了石頭的發話,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神秘的笑:“石頭,你且先回去。兩日後把小乞兒帶到恒山一帶,讓他聽從夏當家的吩咐辦事。”

沒有任何遲疑,石頭低頭拱手應道:“是,樓主。”旋即使輕功離去。

噙著淡笑望著前麵鬼祟跟蹤的人影,柳輕非的身影也在恍惚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