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出事,十萬火急,蘇鏡二話不說就衝出了家門,當他趕到火鍋店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這裏已經不是餐館了,仿佛是市政府的大型會議室,擠滿了各個部門的人和各個媒體的記者。

1警察兜了一個大圈子

喬昭寧百無聊賴地躺在病**,看著頭頂一方白花花的天花板,走廊上傳來陣陣來去匆匆的腳步聲。8:00了,醫生護士們開始忙著交班了。

門開了,一群醫生護士走了進來,其中那個高個子主治醫生,他是認識的,姓萬名良,正是他給自己做的手術。那把匕首雖然沒有刺中心髒,但是卻在胸腔裏留下了血液和氣體,萬醫生熟練地在他傷口上下各開了一個口子,插了兩根胸腔閉式引流管,上麵那根排氣體,下麵那根排**。

萬醫生問道:“感覺怎麽樣了?”

“還好,就是傷口還是有點疼。”

“不錯,說話聲音很硬朗了,傷口疼是正常的。”

萬醫生彎腰檢查一番水風瓶,那裏連接著引流管,此時,**已經變成了淡黃色。“可以拔管了,”萬醫生說道。

“那就太好了,”喬昭寧說道,“插根管真是難受死了。”

“拔完管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你願意多住幾天也行。”

“我還是早點出院吧!”

“隨便你。”萬醫生說道,“你先好好休息,待會兒查完房就給你拔管。”

病房裏又安靜下來,那天晚上的驚魂一幕又浮現在腦海裏,那是一男一女,他們應該是誰呢?正胡思亂想著,何旋走了進來,帶著一束他叫不上名字的鮮花。

“哎呀,喬昭寧,你怎麽樣啦?看上去精神頭很好嘛!”

“醫生剛來查房了,說待會兒拔管。”

何旋彈了彈那根管子,疼得喬昭寧嗷嗷直叫,何旋嚇得趕緊縮回了手,問道:“怎麽啦?”

“大小姐啊,這是連在肉裏的啊。”

“哎喲,對不住,我還以為就跟尿管一樣呢。”

喬昭寧撲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立即忍住了,因為他一笑就牽動傷口疼。

“你饒了我吧,別逗我笑。你今天沒采訪啊?”

“下午要出差了,所以趕緊先來看看你。”

“去哪兒啊?”

“煙台。”何旋說道,“那裏一個汽車站花了四千萬蓋起來,結果用了不到五年就瀕臨垮塌,說可能斷裂,汽車站樓上還掛了橫幅:‘大樓隨時垮塌,請勿靠近。’這個汽車站從今年二三月份就封閉了,但是至今還沒有一個部門展開全麵的調查。餘榭就派我和蘇楚宜去采訪這事。”

喬昭寧勉強一笑,說道:“餘榭真是小肚雞腸啊,就因為蘇楚宜以前跟樊玉群走得很近,他就處處使壞,你說他是不是鐵了心要棒打鴛鴦啊?先是把何歡歡派出去了,眼瞅著歡歡明天就回來了,他又把蘇楚宜派出去了。”

何旋笑道:“蘇楚宜都快氣瘋了。”

“氣有什麽用?官大一級壓死人,隻能忍著了。”

“不過要是就這麽幾天不見麵就能被打散的話,這種女人不要也罷。”

“話可不能這麽說,”何旋笑道,“人家愛得死去活來的,巴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呢,你說幹嘛故意把人家拆開啊?”

“算了,不說他們了,說說我吧。”喬昭寧問道:“你老公案子查得怎麽樣了?到底誰捅的我呀?”

“他昨天晚上跟我說已經懷疑兩個人了。”

“誰?”

“顏雄飛和他的學生楊玉茹。”

“啊?”喬昭寧驚叫道,“果然是他?可是楊玉茹又是誰啊?她怎麽參與殺人呢?那天捅我的人難道就是她?”

“她是調查火車脫軌事件調查組組長楊廷翔的女兒。”

“哦,難怪難怪,”喬昭寧恍然大悟道,“她也是媒體暴力的受害者。”

“我家蘇鏡說,本來一直以為凶手是一個人,所以案子一直沒有進展。直到後來,你提供了重要的線索,他才明白顏雄飛那些不在場證明完全可以偽造出來。”

喬昭寧說道:“我終於可以解放了,他之前一直懷疑我呢。”

“這件事情告訴我們,人都是會犯錯的,聰明如我老公者,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喬昭寧說道:“你就別在這兒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

“實事求是嘛。”

“你知道他們倆是怎麽配合的嗎?姚瑣涵樊玉群都是他倆殺的?”

“肯定是他倆啦,但是怎麽配合我就不知道了,我昨天問了他半天,他就是不告訴我。”

“連你都防啊?”

“他的口頭禪就是防火防盜防老婆。”

到了下午,這位“防火防盜防老婆”的蘇警官又來了,此時喬昭寧的引流管已經拔了,精神更加健旺了,見到蘇鏡走進來,便微笑著招呼道:“蘇警官,聽說你抓到凶手了?”

“什麽?誰告訴你的?”

喬昭寧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地不說話。

“何旋來過了?還是給你打過電話了?”蘇鏡說道,“這個女人,嘴巴就沒個把風的。”

“你可以治她個泄露國家機密罪。”

蘇鏡朗聲笑道:“我看行。哎,你怎麽樣了?”

“挺好的,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傷口還沒長好呢。”

“在哪兒長都是長,”喬昭寧說道,“老住在這裏會憋死的。”

“嗯,醫院可不是個好地方,”蘇鏡說道。

“蘇警官可別一竿子打翻整船人啊。”

“嗬嗬,那是,”蘇鏡說道,“我來是問你幾個問題的。”

“問我問題?”喬昭寧問道,“凶手不是顏雄飛和楊玉茹嗎?”

“現在大部分證據都指向他倆了,”蘇鏡說道,“但是你是唯一看到過他們的人,所以要再聽聽你的意見,免得抓錯了人。”

“是啊,這種事還是謹慎點好。”

“你現在能再想想那兩人有什麽特點嗎?”

“他們都是蒙著臉的,”喬昭寧說道,“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樣。”

“他們用什麽蒙臉的?”

“口罩。”

“你現在想想,那個男的從身高體型來看,跟顏雄飛像嗎?”

“有點像。”

“那女的呢?大概多高?”

“應該比何旋高一個頭吧。”

“你確定?”

“確定。”

“她穿了高跟鞋沒有?”

“沒有。”

蘇鏡陷入了沉思,喬昭寧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這就難辦了,”蘇鏡說道,“楊玉茹沒那麽高。假如那人不是楊玉茹的話,那會是誰呢?”

“這麽說,那個男的也有可能不是顏雄飛啦!”

“是啊,”蘇鏡歎道,“這種案子哪怕一個環節對不上號,就不能倉促抓人,我本來覺得一切都已經調查清楚了呢!”

喬昭寧看著蘇鏡抓耳撓腮的樣子,微微笑道:“別著急慢慢來,既然凶手討厭媒體暴力,既然媒體暴力不會停止,那他們肯定還會有所行動的。”

“我怕的就是他們有所行動啊,我可不想看著又一個記者遇害了。”

蘇鏡準備走了,可一轉身,看到了床邊那束鮮花,便隨後問道:“這是什麽花?這麽漂亮。”

喬昭寧嘿嘿笑道:“上午何旋來過,她送的。”

“她也沒說這是什麽花?”

“沒有。”

蘇鏡湊近鼻子使勁聞了一下,說道:“真香啊。你不知道這是什麽花?”

“不知道。”

“你不是說那天晚上襲擊你的女人用的是迷迭香的香水嗎?”

“是啊,”喬昭寧說道,“怎麽?這花是迷迭香?大概是在醫院裏聞消毒水聞的,鼻子不靈光了。”

蘇鏡把那束鮮花放到喬昭寧麵前說道:“你聞聞,那女人身上的香味是不是這味兒?”

喬昭寧吸了一口氣,結果忘記自己是負傷之人,一吸氣傷口疼得要命。

“對,就是這香味。”

“你確定?”

“是。這口氣吸得我疼死了。”

蘇鏡嗬嗬一笑,卻突然說道:“不會吧?這花不是迷迭香,是紫羅蘭啊。”

喬昭寧頓時窘得無地自容,臉色通紅汗珠直冒。

“你確定那天晚上襲擊你的人裏麵有一個是女人?”

“應該是吧?”喬昭寧猶豫了。

“是這樣,這個案子,我們的方向本來一直是媒體暴力,後來我發現這事可能跟媒體暴力一點關係都沒有,媒體暴力隻是一個幌子,真正的殺人動機也許是仇殺。”

“啊?這……這怎麽可能?”

“先說你吧,”蘇鏡說道,“我了解到,你曾經到一家餐館臥底,拍到了他們使用潲水油,結果那家餐館就倒閉了。你說那老板會不會特別恨你?”

“那是自然的,”喬昭寧說道,“我估計殺了我的心都有。”

“襲擊你的人會不會是他呢?”

“有這個可能性嗎?”喬昭寧反問道,“他來殺我還說得過去,其他人呢?”

“殺其他人是為了轉移視線,殺你才是他的真正動機。”

喬昭寧情不自禁地又吸了口氣,傷口又疼了起來,臉上泛起細細的汗珠。

蘇鏡繼續說道:“我聽說那家餐館本來也沒用潲水油,後來是你派一個‘無間道’進去說服他用潲水油,然後你再偷拍。是這樣嗎?”

喬昭寧臉色紅了紅,隨即恢複了正常:“誰讓他意誌不堅定了?本來就是奸商,我不教啊,早晚有一天他也會用。”

“那你為什麽要搞這家餐館呢?”

喬昭寧不屑地看了蘇鏡一眼,問道:“蘇警官,這事跟你調查的案子有關係嗎?”

“有,很有關係,”蘇鏡說道,“我做了一些調查,起因是你去吃火鍋,看到一片白菜沒洗幹淨,就把服務生罵了一頓,結果老板罵你是個小白臉。所以你就懷恨在心挾怨報複了。”

喬昭寧冷笑一聲說道:“可以這麽說吧。”

“你報複心好強啊,”蘇鏡說道,“從你跟老板吵架,到你去暗訪偷拍,這中間起碼有半年多的時間。這麽長的時間,都無法消弭你的仇恨。”

喬昭寧沉默著,怨懟地看著蘇鏡。蘇鏡卻繼續說道:“我開始找原因,是什麽導致你的仇恨這麽深呢?後來我明白了,你最忌諱別人說你是小白臉。這個詞可不是什麽褒義詞,往往跟吃軟飯聯係在一起的,要是哪個男人被說成是小白臉,那是特傷自尊的事。再想想你平時的表現,故意做出一副男子氣概很強的樣子,就更能說明問題了。”

“蘇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麽。”喬昭寧說道,“如果沒別的事,我想休息了。”

“有事,當然有事,”蘇鏡說道,“我還查到,樊玉群也跟你吵過架。”

“哼,吵過好幾次呢。”

“其中有一次,他罵你油頭粉麵娘娘腔,這‘娘娘腔’比‘小白臉’更侮辱人吧?”

“蘇警官,你繞了這麽一大圈,就是想說我殺了樊玉群吧?”

“你答對了一半,”蘇鏡說道,“你不僅殺了樊玉群,還殺了姚瑣涵、劉寧、皮華明,你還傷了劉向明和你自己。”

雖然傷口很疼,喬昭寧還是忍不住笑了:“蘇警官,你真幽默。假如我跟樊玉群有仇,那我犯不著去殺別人啊。”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媒體暴力隻是你布下的煙幕彈,其他人都是樊玉群的陪葬人。”

喬昭寧怔怔地看著蘇鏡,然後點點頭,讚道:“有想象力,真有想象力。”

蘇鏡卻不著惱,說道:“你知道我的想象力從哪兒來的嗎?是看帖子看出來的。”

2最後的指控

蘇鏡的分析是這樣的。

順寧市政府發出禁止非正常上訪的通知後,喬昭寧說:“順寧在進步,在與時俱進,在順應禁止上訪的潮流中邁出了堅定的一步。”

火車脫軌撞居民樓事件之後,喬昭寧說:“親愛的專家們,請你們歇口氣,我們不需要你們這麽神速地給出結論的。因為我們要的不是結論,而是真相。”

在煙台“樓垮垮”事件中,喬昭寧說,應該把這座汽車站建成腐敗紀念館。

在最近幾次重大事件中,喬昭寧也都留下了他的聲音,他的留言或犀利,或幽默,或拍案而起,或擊節讚賞。而不管是什麽觀點,他都能條理清晰、層次分明地講清自己的觀點,而且不帶一個髒字。

聽了蘇鏡的分析之後,喬昭寧說道:“蘇警官把我誇得都不好意思了。”

“文章寫得好,是應該誇的嘛,”蘇鏡說道,“可是有幾條新聞的跟帖,你的水平實在一般啊。第一,留言都很短,我統計了一下,你要麽不留言,隻要留言都是一兩百字。但是有幾個留言卻特別短,大部分隻有一句話;第二,看你的留言,會覺得你基本上算是個完美主義者,沒有錯別字,標點符號也不是亂用。但是有幾個留言卻故意使用錯別字,還直接在漢字後麵加上ing,表示一般進行時,據說這是火星文,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對這種文字感興趣了;第三,你從來不罵人,但是其中一個帖子卻罵了,有個教師用注射器紮幼兒,你罵她‘禽獸,人渣,豬狗不如’。總之,你的水平大幅度下跌了。”

喬昭寧說道:“這叫與時俱進嘛,長文章沒人看,大夥就喜歡看短平快的東西。”

“有道理,”蘇鏡說道,“可是,你這些水平降低的文章,都是發在同一個晚上,就值得說叨說叨了。”

“同一天?”喬昭寧皺著眉頭問道。

“你難道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有,”喬昭寧說道,“誰能清楚地記得自己哪一天發過哪一篇帖子啊?”

“那我告訴你吧。你這些帖子,都是發在劉寧被殺的那個晚上。”

“是嗎?我真不記得了。”

“所以,我懷疑這些帖子根本就不是你發的。”

喬昭寧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看著蘇鏡,說道:“蘇警官,你太抬愛我了。我讓你失望了,我承認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對待我的每一個留言,下筆之前一定斟酌再三,第一絕不寫短,第二絕不罵人,第三絕不用火星文。”

蘇鏡笑眯眯地看著喬昭寧,說道:“是啊,我當時對你特別失望,這感覺就像吃西餐的時候,服務生突然端上一份臭豆腐。可是接著我又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一件事情。你知道吧,我是在家裏上網的,上網之前,何旋在看電視劇,就是那部韓劇《大長今》,那歌你聽過吧?”,蘇鏡說著便哼了起來,“武大郎武大郎挨豬打,挨打了挨打了挨豬打了……”

喬昭寧想笑卻不敢笑,捂著傷口求饒:“蘇警官,求求你,饒了我吧,別逗我了。”

“好,那我說正事,”蘇鏡說道,“當時是晚上11:30,電視台竟然在播韓劇。我覺得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啦?”喬昭寧說道,“哪家電視台沒播過韓劇啊?”

“是啊,我早該想到的,可是為什麽容笑薇沒找到韓劇看呢?”蘇鏡說道,“容笑薇你還記得吧?皮華明遇害那天晚上,你的一夜情女朋友。”

喬昭寧的臉色紅了:“你說這事幹什麽。”

“因為我覺得奇怪啊,”蘇鏡說道,“容笑薇說,她又一次被你折騰醒了之後,看了看時間是11:30,她當時想看會兒電視,找個韓劇看看,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每個電視台都在放廣告,不是豐胸的就是治**的。你說難道沒問題?於是第二天我便去了你們電視台,到總編辦拿了一份節目表,特地看了看皮華明遇害那天晚上的時間安排,結果發現那天晚上11:30,你們的綜藝頻道在播《大長今》。那容笑薇為什麽就沒看到呢?你說呢?”

喬昭寧說道:“她不是告訴你了嗎?正在放廣告啊。”

“對!”蘇鏡說道,“是在放廣告。可是這廣告跟廣告之間也是有區別的,於是當天晚上我便跟何旋一起看電視,來研究一下你們的電視廣告。”

“蘇警官真是了不得啊,”喬昭寧譏諷道,“廣告學也是一門專業,大學課程是四年呢。你一個晚上就能研究出門路來?”

“所以說,天才就是天才嘛,”蘇鏡不失時機地進行了表揚與自我表揚,“我發現12:00之前的廣告大部分都中規中矩,可是一過了12:00,那整個屏幕就是一片烏煙瘴氣了。廣電總局多次下文,禁止電視台在深夜時段播放這種醫療、美容廣告,因為很多涉嫌虛假宣傳,可是禁來禁去,根本就禁不住。容笑薇11:30就看到這些烏煙瘴氣的廣告,這是怎麽回事?”

喬昭寧點點頭,沉重地說道:“利欲熏心,垃圾廣告開始擴展邊界了。”

“也有這個可能,”蘇鏡說道,“所以我特地又去了你們電視台一趟,詳細查證了那天晚上的廣告播放情況,發現你們電視台還是比較老實的,沒到你說的那種利欲熏心的地步。而且我還詳細調查了《大長今》的播放情況,到11:30的時候,根本就不是廣告時間。”

“你不會被騙了吧?”

“聰明!我當然是被騙了,”蘇鏡讚道,“隻不過,騙我的不是你們電視台,而是容笑薇。或者說,容笑薇也不知道自己被騙了,她說11:30的時候起來看電視,她怎麽知道是11:30?看手機看的。可是手機的時間可以調整的,沒準她的手機被人動過了呢?”

“你什麽意思?”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懷疑你了呀!”蘇鏡說道,“那天晚上,你趁她睡著也許還給她吃了點安眠藥之類的東西,然後去殺了皮華明,回來後改她的手機時間,然後把她弄醒。這樣她就能為你提供不在場證明了。最後,你再把時間改回來。天衣無縫!”

喬昭寧目瞪口呆地看著蘇鏡,最後說道:“蘇警官,你的想象力真的是超級發達,可以去拍科幻片了。”

“謝謝誇獎,”蘇鏡說道,“總之我懷疑你之後,我就開始試著擊破你的不在場證明。”

“好吧,你說說看。”喬昭寧就像沒事人一樣微笑著。

“姚瑣涵遇害那天就不說了,你根本沒有不在場證明,因為據你說,你在遊車河。這一招也十分高明,如果不在場證明特別完美的話,往往顯得更可疑。你這跑公安線的記者應該也很清楚吧,所以幹脆就說沒有不在場證明了。”蘇鏡說道,“再說說別人,劉寧遇害的時候,你在上網發火星文的帖子,皮華明遇害的時候,你在容笑薇**。樊玉群遇害的時候,你在圖書館,中午12:30借了兩本書。”

“是。”

“當初覺得鴿子嶺上那個女人長得很像你的時候,我就懷疑你了,但是還有很多事情,又讓我覺得你不可能是凶手,第一,假如你是凶手的話,姚瑣涵死就死了,完全可以當成是被火車撞死的,你為什麽要提出疑點呢?第二,鴿子嶺撒落了你很多名片,如果你是凶手,怎麽會這麽蠢呢?所以盡管懷疑你,但是我卻沒有想到去證偽你的不在場證明,你說你在圖書館借了兩本書,我去查了,果然借了兩本書,時間也對,所以也就不再懷疑了。可是,當看到你的火星文帖子之後,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這些帖子很可能是槍手代你發的。既然你能找到槍手幫你發帖子,為什麽就不能找人幫你去借書呢?”

蘇鏡始終一副笑嗬嗬的樣子,而喬昭寧始終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蘇鏡繼續說道:“於是我又去了一趟圖書館,這次我不是看借書記錄,而是看監控錄像。監控錄像真是好東西啊,我把那天中午的錄像調出來了,到中午12:30前後,根本就沒看到你的影子。在自助借書係統前麵,倒是有一個人在借書,那是一個孩子,看上去應該是中學生。你的借書記錄是12:30,而當時隻有他在辦理借書手續。你認識這孩子嗎?”

喬昭寧歎息地搖搖頭:“切!我怎麽認識?”

“那你怎麽解釋你不在現場借書呢?”

“圖書館的監控係統是不是出問題了?”喬昭寧不耐煩地說道,“難道就把我當成透明人了。”

“可能是圖書館的監控係統真的出問題了,”蘇鏡說道,“這麽說,你真的不是凶手?”

“蘇警官,拜托,你動不動腦子想想好不好?”喬昭寧說道,“就像你剛才說的,如果我是凶手,幹嘛還要告訴你我懷疑姚瑣涵不是被火車撞死的啊?”

蘇鏡連拍幾下手,說道:“你告訴我的嗎?我記得你是跟何旋說的呀!你知道何旋一定會告訴我,所以才沒直接跟我說,而是跟何旋說的吧?一句話,就把你的真實意圖暴露出來了。”

喬昭寧無辜地說道:“我什麽意圖啦?姚瑣涵采訪一向不遲到,結果那天偏偏遲到了,我懷疑一下,這就成了有意圖?你不會給我按個莫須有的罪名吧?”

“別激動別激動,你還是傷員呢,”蘇鏡安撫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原因很簡單,你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這是一出連環謀殺案,而且還設下了局,放了一張卡片,把警方的注意力往這張卡片上引,最後你成功地讓我相信,凶手是一個憎恨媒體暴力的人。可是我剛才我已經說了,你的真實意圖並非如此,姚瑣涵隻是一粒死棋,你真正要殺的人是樊玉群。你跟樊玉群的過節實在太深,你的每個同事都知道,如果哪天他突然被殺了,那警方首先懷疑的肯定就是你。現在不同了,樊玉群之前已經死了三個人了,而且都是憎恨媒體暴力的人幹的,而你喬昭寧,也是一個經常媒體暴力別人的人,所以警方肯定不會懷疑到你。直到後來複旦大學的沈博士提出質疑,說這案子可能與媒體暴力沒什麽關係,我這才豁然開朗,重新調整了調查的方向,這一查就查到你了。”

喬昭寧苦笑了一聲,說道:“蘇警官,我覺得你是在浪費時間。鴿子嶺上那些名片,都是我故意扔的?好讓你們懷疑我?”

蘇鏡無辜地說道:“沒有啊,你做得很好啊,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如果沒有那些名片,我早就懷疑你了,就因為有了那些名片,我才不再懷疑你。你這一招,叫做反其道而行之。研究過犯罪心理學吧?”

喬昭寧說道:“蘇警官,多謝你了。在這之前,我還真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麽聰明呢!”

“何止聰明啊,還博聞強記呢,”蘇鏡繼續讚道,“你是跑公安線的記者,所以也知道一些警方偵破手段。比如,你給劉寧打完電話,還知道把電池拔下來。手機也是竊聽器,這事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啊!對了,你還采訪過竊聽器熱賣的新聞呢。”

喬昭寧點點頭說道:“是,後來我去參加新聞發布會,看到了顏雄飛,便想到栽贓他,於是把電池又按上了,好讓你們找過來。蘇警官,你是這意思嗎?”

“中啊!”蘇鏡學了一句河南話,說道,“我就是這意思,你真是一點就通。”

“我犯傻啊?”喬昭寧又激動了,“本來好好的沒事,偏要把你們吸引過來,過來之後看到我也在場?”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呢。凶手為什麽突然又把電池按上去了?剛才被你這麽一說,我算明白了,你是為了栽贓給顏雄飛。而餘榭那天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去了火車站,使案情更加複雜了,你一定在偷著樂吧?”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那人根本就不是我。”

“你剛才明明自己說的,你看到顏雄飛之後就想到要栽贓他。”

喬昭寧快被氣瘋了,說道:“我隻是打個比方,順著你的思路往下說而已。你難道聽不出來嗎?”

“別激動,千萬別激動。”蘇鏡突然又問道,“你覺得我老婆這人怎麽樣?”

喬昭寧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個蘇警官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怎麽又開始討論何旋了?隻聽蘇鏡繼續說道:“我老婆這人挺八婆的,你知道吧?嘴巴大,沒個把門的。女人嘛,沒有幾個不愛嚼舌頭根的。但是,她雖然八,卻識大體,不該說的話,她從來不說。”

“是,她的確是這樣。”

“關於這一點,咱倆算是達成共識了,共識很重要,奧巴馬訪華也就是為了一共識,”蘇鏡閑言碎語地說著,接著語鋒一轉,問道,“我好像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去新聞發布會是因為在那裏發現了手機信號。是誰告訴你的?難道是何旋?千萬別說是我老婆啊,如果是她的話,會引起我們家庭戰爭的。”

“你……你沒說嗎?”

“是呀,我沒說呀,”蘇鏡顯得特無辜。

喬昭寧的臉色變得通紅,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極不正經的警察,東拉西扯的,一會兒談老婆,一會兒談奧巴馬,竟然突然又轉到自己頭上了。此時,蘇鏡催促著問道:“你到底從哪兒知道的?誰告訴你的?我得治他個泄露國家機密罪。”

“我猜的,”喬昭寧說道,“你突然闖到新聞發布會去了,肯定是因為發現了問題了嘛!”

“我就說嘛,你很聰明的,這你都能猜出來,了不起了不起!”

麵對咄咄逼人的蘇鏡,喬昭寧就像泄了氣的中國足球一樣,放棄了所有的抵抗,無力地說道:“好吧,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劉向明也是我捅的,我也是我捅的。你滿意了吧?”

“你終於承認啦!”

“我承認個屁啊?”中國足球吃了偉哥了,喬昭寧突然雄起了,“劉向明遇刺的時候,我正在直播,你老婆也在的!”

“老大,那可是日全食啊,五百年一遇啊!誰有工夫去看你啊?都抬著頭看日食呢!你以為我老婆喜歡你啊?放著日食不看去看你?就是真想看你,也看不見啊!黑燈瞎火的怎麽看?”蘇鏡說道,“說到這兒,我又想起一件事情來,你知道嗎?前幾天,我還真以為你喜歡我老婆呢。那天,何旋包裏放了一張奪命卡片,她說隻有你從她包裏拿過話筒,我問你的時候,你說:‘何旋幾乎沒參與過什麽媒體暴力事件,那兩條新聞,她根本就是個旁觀者,暴力銀行行長的是姚瑣涵,暴力扣車場保安交警的隻是樊玉群。你脫口而出,說何旋參與過兩次媒體暴力,可是後來我問其他人,他們都不知道何旋參與過幾次。你對我老婆這麽了解,你說我能不緊張嗎?現在算是放心了,你不是喜歡她,而是專門研究過每個人的媒體暴力行為。”

“蘇警官,你放心吧,我們沒人敢從你那裏橫刀奪愛的。”

“那我就放心了,”蘇鏡傻笑道,“那你說,你為什麽把卡片放到何旋包裏,是威脅我不要再查下去了,還是嘲笑我查了半天毫無進展?一般來講,連環謀殺案的凶手越是到後來越是囂張的。”

“那不是我放的,你找別人去。”

“好吧,那咱們還是接著說你行刺劉向明的事吧。”

“我當時在直播呢!直播能離開嗎?”喬昭寧著急地說,如果不是身上有傷口,他早就咆哮了。

“三腳架放在那裏,又不用你扛在肩膀上,你當然可以離開了。”

“我沒有。”

“我真是沒有耐心了,”蘇鏡說道,“你為什麽不說當時有人撞了你一下,餘榭還罵你機器不穩呢?”

“我……”

“別說了,我都知道了,我已經問過餘榭了,”蘇鏡說道,“那天直播日全食的時候,你的機位突然晃了一下,整個黑太陽就在屏幕上晃,餘榭立即罵你了。而劉向明遇刺的時間,差不多也是那時候。多好的不在場證明啊,你偏不說!還要等著我說出來。”

“不管誰說的,現在你總算知道了。”

“還是先讓我景仰一下你吧,”蘇鏡說道,“這話要是你說出來,我得想想你是不是說謊了,但是餘榭說出來,那效果就不一樣了。你也是這麽想的吧?”

喬昭寧白了他一眼,懶得說話了。

“那機器搖一搖晃一晃,誰不會啊?搖完了,被領導批評一頓,然後去捅人,然後回來繼續直播。”

“後來,當我在地下車庫的時候,看到兩個蒙麵人過來,我就把自己捅了一刀,是這樣嗎?”

“謊言重複千遍也會變成真理,”蘇鏡說道,“你現在是不是連自己都打心眼裏相信,有那兩個人存在?”

“難道我騙你的?”

“你說呢?”蘇鏡說道,“你說那女人身上有迷迭香的味道,這是你從哪兒聽來的?是聽何旋說的吧?可是你的味覺似乎一點不發達啊,剛才我已經試過你了,這花明明是紫羅蘭,可是你卻說是迷迭香。”

“我已經說過了,這裏消毒水的味道太大,所以鼻子不靈光了,現在仔細聞聞,還真是紫羅蘭。”

“不對不對,”蘇鏡搖著頭說道,“你最初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花,在我的提示下,你聞出來這是迷迭香,後來我說這不是迷迭香,你便又跟著我說這是紫羅蘭。喬記者,你一向很有主見的,怎麽對這束花反而這麽搖擺不定呢?你到底能不能分出香味來啊?”

喬昭寧不耐煩地說道:“你不要糾纏這事好不好?”

“好,那我告訴你,這其實就是迷迭香,”蘇鏡說道,“不好意思,你被我忽悠了。”

喬昭寧氣得咬牙切齒,說道:“蘇警官,你好無聊。”

“既然無聊,那咱們談點有聊的事吧。”蘇鏡說道,“先說說你自殘的事情吧。”

“蘇警官,你不要說得這麽難聽,我是受害者,你卻一個勁地說我是自殘的,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別衝動,衝動是魔鬼。隻是打個比方,假設一下,”蘇鏡說道,“那天晚上,你們台的保安張雲開在地下車庫巡邏,你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於是立即動手,捅了自己一刀,還大呼小叫地問‘誰啊?幹嘛鬼鬼祟祟的?’接著又弄出點慘叫來,感覺好像在跟人搏鬥。那句什麽‘我是製裁你的人’應該也是你說的吧?啞著嗓子說一句話,保安離得那麽遠,哪能分得清那其實是一個人在說話呀!而等張雲開趕到的時候,你已經躺在地上了。”

“我犯得著嗎?為什麽要捅自己一刀?而且還往心髒上捅?”

“又沒捅到心髒,如果你把自己捅死了,我肯定就不會懷疑你了。”

喬昭寧惡狠狠地看著他,問道:“你這是警察說的話嗎?”

“好吧,咱們正經點。你為什麽要自殘?答案很簡單,因為你發現我開始懷疑你了呀,”蘇鏡說道,“把你的頭像貼上假發戴上墨鏡,就跟鴿子嶺索道那女人一模一樣了。如果你不遇刺,我肯定就要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了,可是連你都遇刺了,我當然不能再懷疑你啦!這就得說說劉向明了。你雖然遇刺了,但是沒死,所以我還是會懷疑你。不過有了一個遇刺沒死的劉向明墊底之後,你也沒死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我之前就想過,為什麽凶手殺其他四個人的時候都是刀刀斃命,但是殺你們倆的時候卻偏偏這麽沒水準。於是我開始思索,在劉向明遇刺之前發生過什麽事?這一想就想到了,那時候我剛剛開始懷疑你。”

“你接著說吧。”喬昭寧冷冷地說道。

“再說說鴿子嶺。那裏曾經搞過一次高空應急演練,好像是你采訪的吧?”

“是。”

“很受啟發?”

喬昭寧瞪了他一眼,沒吭聲。

“采訪過高空應急演練,所以知道從哪兒可以爬下支架,對吧?而你之所以選那麽遠的地方下手,是因為那天是周日,你知道餘榭肯定會去鴿子嶺,於是就能多一個替死鬼吧?而且你男扮女裝,上山的時候買了往返票,但是返程票卻沒有使用,下山的時候,又買了一張單程票。這就會讓人以為,凶手是步行上山,然後買票坐索道下山,到了半途殺人,然後逃跑。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人對坐索道上山那些遊客感興趣了,盡管你化妝了,但是這樣一來就有一個雙保險。下山的時候,你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個耳朵,耳朵上再偽裝一個痣,馬上就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到餘榭身上了。你的心思很縝密哦!隻是,我不明白,樊玉群那天值班,你跟他說了什麽,他能擅離職守跑到鴿子嶺去。”

蘇鏡嘿嘿一笑:“要不,咱們再羅織一個?”喬昭寧沒說話,蘇鏡接著說道:“其實,那天晚上,你跟姚瑣涵一起吃飯,也有點意思。當時姚瑣涵跟《順寧都市報》的馬豐華約好了要一起吃飯,你也許聽姚瑣涵說起這事了,便想這是一次很好的動手機會,但是你多了個心眼,並沒有直接跟姚瑣涵說想去吃飯,而是跟馬豐華打了電話,結果還真接到了邀請。是吧?”

“你簡直快成了我肚子裏的蛔蟲啦。”

“客氣客氣,蛔蟲沒我這麽聰明。”

“蘇警官,我是不是該住進特別監護的病房了?”

“你看,性子這麽急幹什麽?我這不都是推論嗎?我根本沒有證據啊!”

“哦,原來你沒證據啊?”喬昭寧嚷道,“那你請回吧,我要休息了,等你有證據了再來抓我吧!”

“不好意思,再耽誤你一會兒,證據在門口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