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銅錢買命術施展完畢,百鳥衝右手的招魂印彈開,地麵上的慘綠色的鬼煉印頓時彌散開去。三步之外,無影無形。如果在鬼煉力所凝煉的鬼煉印正中位置放上買命錢,百鳥衝的鬼煉力就會擴展到三百步之內的地方,捉拿新死的靈魂。
鬼煉印散去,百鳥衝的臉色一片蒼白。四肢酸軟乏力,精神也困倦不堪。他現在的實力,僅僅是勉強能釋放出索魂針,算是一個初入小鬼境的鬼煉者,使用銅錢買命術,屬於是超壓發揮了。一次的施展,幾乎掏空了他的身體。那種感覺,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就在身體被掏空的一刹那之後,一股陰寒的能量化作一股清流,瞬間從他的心髒之中滋生,隨著血液,流轉全身。這一刻的感覺,又是溫暖和舒服的。這就是他吞服了紅線食人蛇的蛇膽所留在他身體之中的能量。過度的使用鬼煉力,恰好能將那一部分沒有來得及煉化的蛇膽能量吸收,轉換為鬼煉力。
突然流轉全身的陰寒能量流轉全身之後,又回歸到了心爐之中。百鳥衝的疲憊和倦怠之感減少了許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個招魂印隨即拿捏出來。他要進行第二次銅錢買命術的修練。
“小子,不要如此著急,你雖然有紅線食人蛇的蛇膽做支撐,但你畢竟才剛剛進入小鬼境,還需要一段時間的鞏固,過度施展超出你能力的銅錢買命術,會對你的神魂造成傷害,那種傷害,你現在感覺不出來,但以後肯定會出現的。”閻鬼出聲提醒道。
百鳥衝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將剛剛拿捏出來的招魂印散去。他覺得,他還是心急了一點。他迫切地想讓他變得強大起來,但是,有些路卻必須是一步一步才能走出來的。
“這就對了,你現在已經能勉強使用銅錢買命術,再加上我生前煉製的買命錢,今天晚上抓捕羅塔的亡魂是沒有問題的。”
“嗯。”百鳥衝點了點頭。就在這時,門外的通道裏傳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來的人,不僅是一個。從腳步聲的特征來判斷,來人居然有三個之多。
這個時候,囚犯都在操場上排隊領取食物,怎麽會有三個人來到這裏呢?
難道是因為羅塔的事情被人懷疑上了,突然過來調查問罪?
凡事都往壞處想七分。百鳥衝慌忙從門角站了起來,一骨碌躺到了床上。他沒有忘記,他現在還是病號。他一動作,懸浮在虛空之中的閻鬼也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他的手臂之中。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來下來,門鎖發出哢嚓的響聲,隨即沉厚的鐵門被推開。從門外魚貫走進三個身穿淡藍色軟皮甲胄,腰佩白鞘彎刀的女侍衛。這三個女侍衛的年齡都不大,不出二十的樣子。個個的麵容都非常姣好,身材也是前凸後翹,惹火非常。
看見這三個女侍衛,百鳥衝的腦袋一下子就糊塗了。這三個女侍衛的裝扮,不屬於驚雷軍,也不屬於獄卒,而是元霸天的愛女,元紫嫣的貼身侍衛,藍甲衛。半年前元紫嫣曾經來狼石山監獄布施,給囚犯送衣物和藥物,百鳥衝就見過這些裝扮奇特的籃甲女侍衛,當時的印象非常的深刻,所以這個時候一眼就認了出來。
認出來了,百鳥衝也就更迷糊了,這個時候,元紫嫣的貼身侍衛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的牢房之中呢?
進了牢房,三個嬌俏的藍甲女侍衛隻是淡淡地掃了百鳥衝一眼,隨即就皺起了眉頭。牢房裏的空氣得不到流通,不僅有發黴的味道,還有便桶之中的屎尿的味道。這種味道,別說是身份高貴的藍甲衛,就是尋常的女人也不會喜歡的。女人天生喜歡潔淨,喜歡漂亮。喜歡香香的。
“你就是百鳥衝?”一個身材高挑的藍甲衛出聲說道。她的一隻纖細的小手,捂住了鼻孔。
百鳥衝點了點頭,小心地道:“我就是百鳥衝,不知道三位女大人找我做什麽?”
“不用害怕,今天我家大小姐來狼石山監獄布施,你們有福了,所有的人都到操場集合,領取衣服和食物,大小姐說了,就算是你們這些病號也不例外,所以才命我們過來帶你出去。”燉了一下,那身材高挑的女侍衛又說道:“你還能走嗎?不能的話,我們就抬你出去。”
“能走、能走……”百鳥衝慌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又顫巍巍地站到了地麵上。他不會蠢得讓這些嬌俏的藍甲衛抬著出去。那樣舒服倒是舒服,但肯定會惹來那些獄卒的厭惡和嫉妒,而當元紫嫣和她的藍甲衛離開,那麽打壓便是接二連三的了。
“很好,那就走吧。”生怕在臭烘烘的牢房裏多待哪怕半刻的時間,留下一句話,那個身材高挑的藍甲衛就和另外兩個同袍離開了牢房。
一路走去,顫顫巍巍,百鳥衝讓自己顯得很虛弱。他走得很慢,三個藍甲衛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但想到百鳥衝如此懂事,他已經病得那麽厲害了,還堅持自己走路,所以心裏雖然有些不快,但也沒說他什麽,隻是放慢腳步,讓百鳥衝勉強能跟上來。
走出關押區,操場上早已經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囚犯。落日的餘輝宣泄下來,大地一片金光燦爛。因為元紫嫣的到來,所有的囚犯都能得到一份禮物,這對於各種物資都極其匱乏的囚犯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大的恩賜。在夕陽下,每個囚犯都顯得很輕鬆,一些囚犯的臉上,甚至掛著淡淡的笑容。
在狼石山監獄,囚犯露出笑容,那是非常稀罕的事情。
百鳥衝在三個藍甲衛的指示下排到了專門為病員設立的隊列之中。他一眼便看見了躺在擔架之上的羅塔。此時的羅塔已經沒有昨日的凶惡氣息,整個人軟塌塌地躺在簡陋的擔架之上,一雙眼睛沒有神光,很虛弱的樣子。他排在病員隊列的前麵,並沒有看見後來的百鳥衝。
“他隻有一天的性命了,今晚,你就為你所做的惡事做一個償還吧!七木,你可以安息了。”抬頭看著晚霞渲染的天空,百鳥衝心裏暗暗地說道。
沒過多久,囚犯們忽然一陣歡呼。百鳥衝遠遠地看見從監獄的大門口駛進來一輛華麗的大馬車。那馬車用四皮純黑色的高頭大馬拉著,就連馬韁是也是黑沉沉的黑牛皮。馬車的車廂堪比一間牢房那麽大,全是用珍貴的紫檀木打造。車廂的簾子,全部是清一色的拇指大笑的珍珠。
這輛馬車是元紫嫣的專用馬車,它的奢華,一點也不輸與太明王朝皇家公主出遊的馬車。
馬車之後,一大群身披藍甲的女侍衛跑步跟進。在她們的身後,又是一個車隊。每一輛馬車之上都拉著衣服、食物和藥物等等。
“元霸天奴役這裏的所有人,在他的眼裏,這些囚犯的生命比草芥還要低賤,一個不順心就會有人死在他的腳下,這樣的惡霸,卻生了一個好心腸的女兒,每年都會來布施,真是無法理解啊……”看著元紫嫣的馬車緩緩停下,百鳥衝的心裏有些感概地想著。
馬車停定,駕車的藍甲衛立刻轉身撩開珍珠車簾。一個身材嬌小,麵容姣好的少女彎著腰,慢慢地從車廂裏麵走了出來。她的年齡和百鳥衝一般大小,不過十六歲左右的樣子。她的身上穿著一襲純白的長裙,一塵不染。雪白的長裙,雪白的肌膚,黑溜溜的眼睛,她整個人都像是從雪山上走下來的精靈,有著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
百鳥衝將視線移了開去,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絲苦笑,“這樣的美人,這樣好的心腸,真的懷疑她是不是元霸天的女兒啊,惡魔一樣的父親,天仙一樣的女兒,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緩緩走到囚犯的隊列之前,元紫嫣長身佇立,白衣飄飄,黑發飄飄。視線緩緩掃過一個個囚犯,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菩薩般的慈悲。她的聲音,空靈而清脆,“大家都是來自五湖四海兄弟,你們在這裏,因為種種的原因……”
百鳥衝的心裏一聲冷哼,“好一個種種的原因,你的父親元霸天為了尋找麒麟靈脈,滅了我們閃神族,多少閃神族的戰士戰士,多少閃神族的女孩受到禽獸的侮辱,僥幸生存下來的人卻被關押在這裏,奴役至死,這樣的事情,能是‘種種’原因能遮掩過去的嗎?你的父親所犯下的罪惡,你就是做太多的好事都無法彌補的!”
元紫嫣的聲音還在繼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所能做的事情隻是力所能及地給予你們一些幫助,我不求你們能記住我,隻求一份淡然,相見即是有緣。”
“好一個相見即是有緣,聽說元紫嫣小姐已經被慈水宗宗主塵心大師收為俗家弟子,代發修行,她說的話,有佛家的味道呢。”一個囚犯低聲說道。
“我也聽那些驚雷軍的戰士說過,雖然是俗家弟子,但卻是塵心大師的關門弟子,塵心大師喜歡她的慧根,將一身的絕學,傾囊相授呢。”一個囚犯說道。
百鳥衝心中一動,“難怪……”他雖然是閃神族族人,過著與世隔絕的部落生活,但對於文明天下的佛道還是有一點了解的。在狼石山監獄的兩年,他也聽說過慈水宗的名頭,那是佛教之中一個非常有名的教派。慈水宗的宗主塵心大師更是天下有數的強者之一。
布施,也是佛門中人的一種修行的行為。
“被塵心大師收為關門弟子,就認為自己是菩薩的化身了麽?真是幼稚的女孩,你,始終都是惡魔的女兒,你的身上,始終流淌著惡魔的血液,這是你無法改變的事實。”百鳥衝的心裏暗暗地道。
不過,許多囚犯並沒有百鳥衝這種覺悟。他們隻看見了眼前的好處,而給予他們好處的元紫嫣在他們心中也一躍成為了超凡脫俗的仙子,女菩薩。
“來此之前,師父她老人家讓我帶來一卷經書,要我為大家誦經洗心,這經的名字叫光明心經。”雙手合十,雙腳自然並攏,神像端莊,做了這些準備之後,元紫嫣才緩緩地念誦了起來,“大光明,照大世界。一人一心,一塵一埃,自在、自在。羅蘭米多佛,光明劍、光明鏡,劃開黑暗……”
“果然是做了佛門大師的弟子,去年的這個時候,元紫嫣還隻是發放慰問的禮品和藥物之類的東西。來得快,也去得快。這一次卻舍得時間和精力為囚犯們誦念經文。”百鳥衝的感覺怪怪的,卻就在他心裏暗自嘀咕的時候,心口突然一陣絞痛,眼前一黑,險些就栽倒在地上。
閻鬼的聲音忽然在他的意識裏響起,“小子,危險!佛門的經文對我們鬼煉者是一大威脅,快捂住你的耳朵,不要去聽她的聲音,不然你會走火入魔,死在這裏的!”
百鳥衝心下一片駭然。他並比知道佛家的經文誦念對鬼煉者有這樣的威脅,但現在,他的感覺確實是糟糕透了。作為為人體提供血液的心髒,同時又是鬼煉者的修練心爐,元紫嫣念誦經文的時候,就象是有尖針在紮著他心髒上的血肉!
“還不快照做!”閻鬼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們鬼煉者是站在黑暗位麵的,是極端的陰性,而佛教卻是站在光明位麵的教派,還好這個元紫嫣修為淺薄,不然,你此刻都完蛋了!”
百鳥衝哪裏還敢遲疑,假裝一個踉蹌栽倒在了地上,往前伸出的手臂,剛好一上一下護住了耳朵。本來,隻要簡單地捂住耳朵,阻止元紫嫣的念誦經文的聲音進入耳朵,他的痛苦立刻就會消失,但他卻想到了更遠的地方。
作為元霸天的女兒,元紫嫣在上麵念誦經文,如果一個囚犯捂著耳朵拒絕聆聽,那會招來什麽?元紫嫣或許有菩薩心腸,不會計較,但那些獄卒可沒有她那樣的好心腸!還有,在羅塔死的前後,他都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到他的身上來。懼怕聆聽經文,這是一種常人都無法理解的現象,更何況是那些經驗老到,見多識廣的醫生和斂屍官?
萬幸之前就已經裝病成功,瞞過了聶前和三個藍甲衛。百鳥衝這個時候倒地,有一個現成的好借口,那就是體力不支,傷病加重什麽的。而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別人也不會懷疑到別的地方去。
躺在冰涼的地麵上,閉著雙眼,百鳥衝感到地麵傳來輕微的震動,那是人在走動的腳步聲。隨即,他的身體被粗魯地抬了起來,扔到了一隻簡陋的擔架上。
“真是一個不識趣的家夥,小姐是什麽身份,好心給你們念誦經文,這小子居然敢暈倒!”一個獄卒的聲音傳到了百鳥衝的耳朵裏。雖然是被雙臂捂著的,但是距離太近,他還是隱約地聽到了。
“廢話少說,趕緊把他抬回他的牢房去吧,讓我們做事的藍甲衛說了,一會兒等小姐念經完畢之後就會派醫生來給他看病,如果連這點事都辦砸了,你我也別想在這狼石山監獄混了。”另一獄卒的聲音。
兩個獄卒抬著擔架,離開了操場,將百鳥衝送回了牢房。
等到兩個獄卒離開,百鳥衝才騰地從床上坐起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經曆過剛才的事情,他的身上早已經是冷汗淋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