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狐妖小北跟她說了花魁得之不易的事情之後,水如幾天都沒有什麽精神。白天演歌習舞時她也不太張揚,盡量存著體力,到了晚上,好能抽出時間飄去古嵐住的院子看看。
可更令水如沮喪的是,她連著去了幾天,卻都沒見到古嵐。不知道是古嵐外出住在別處了,還是錯過了他就寢的時間。
這日,水如又變了巴掌大的身形,在古嵐住的院子裏飄了半天也沒見到他的影子。水如坐在房簷上,長長的歎息。
原本以為追到了他住的地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就能在一起了。沒想到人間之事,處處麻煩。小北說的那些什麽道德,什麽矜持,自己以前真是想都沒想過。回想起從前的日子,要麽在花叢中打轉,要麽趴在青石上曬太陽,真是悠閑又美好。可是,那樣美好的日子裏麵,卻沒有那個俊朗的男子。他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似乎都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腦海中,甚至是那拿著樹枝的溫柔的大手,也如此令人癡迷。
追便追了,來便來了。
水如站起身,暗想,反正我要和古嵐在一起的,誰也阻止不了。
她又想到與古嵐的約定。要是小北找到了他的大哥,也許就有辦法了。可水如轉念,又覺得有些不妥。萬一小北找不到他的大哥怎麽辦?得不到花魁,自己就會被趕出去。古嵐說了,到那時,就算自己哭死鬧死,他也不會留情的。要古嵐趕自己走,這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行的。
說到底,還是要自己想辦法比較穩妥。
水如一邊想著,一邊往回飄去。剛到小院,就聽到微弱的人聲。
這幾日水如早出晚歸,沒發現這小院中竟還住著別人。她暗自感歎,自己腦子裏想的全是古嵐,別的事情卻都忽略了。
她飄到那有些微微光亮的窗前,才聽清楚,那聲音是女子在輕聲唱歌。
「……
可曾念
清水邊
細語幽言
還記否
枯木下
泣淚漣漣
別君一日早
離愁更蕭蕭
思君千般好
心如炙炎燒
怎看得明月高掛天邊圓
又為何千裏共嬋娟
了卻了笑語歡顏
不知瓊樓玉宇今何處
隻留寒……
……」
那聲音清雅純粹,像是沒染過一絲凡塵,雖然沒有樂器伴奏,可女子卻把曲子唱的溫婉飽滿,不留一絲缺憾。
歌聲漸歇,水如陶醉其中,待回過神來,不禁歎了一聲,“這曲真是唱的絕美!”
一句話出口,水如才想起自己是躲在人家窗外偷聽的。
“何人在外麵?”屋中女子似乎也很吃驚。
水如忙變回正常的身形,輕聲道,“我是住在旁邊屋子的水如,前兩天才來的。”
房門一響,女子探出頭來。
水如借著月光仔細一看,笑道,“我還想這絕美的曲子是出自何人之口,原來是樂靜姐姐。”
樂靜眉頭微蹙,看上去不太高興,“深更半夜,你為何要在我窗前偷聽?”
水如忙擺手解釋,“姐姐誤會了!我……我是……啊!我是起夜,出來之後聽到了姐姐的歌聲,好奇之下,就過來看看。”
樂靜似乎還有些懷疑,上下打量了水如一遍,轉身回房關上了門。
水如原本想多同她交談幾句,卻沒想到她就這樣回去了。
這個樂靜,自打水如在習舞的房子中與她相識之後就對她十分好奇。因為那屋子中的女子,休息的時候都是三五成群的,至少也會是兩個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就隻有這樂靜,平日裏基本看不到她與人說話,總是一個人孤孤零零的坐著。平時練習歌舞的時候也沒覺得她有什麽天賦異稟,沒想到今天聽她唱歌,居然這麽好聽。
水如想著,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白天的時候王三兒找人送來了衣櫃和一些日常用的東西,這讓水如的房間看上去也有了些溫暖的感覺。
水如梳洗之後縮小了身形,飄到自己用大花籃做的“窩”中,蓋好被子,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到了演歌習舞的房子裏,沒等水如說話,柳葉悄悄的把她拉到了一邊,神神秘秘的問,“你想不想出頭?”
水如一愣,“出頭?出什麽頭?”
柳葉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在這鶯啼閣裏,爬到牌子上去,就是出頭,得了打賞,就是出頭。這兩天我看你跟著練舞,也跳的不錯,不如你跟著我,報一個鶯啼盛會的歌舞,如何?”
水如這才想起,那天舞師文惠說的清楚,像她們這種“綠葉”想要上台表演,就得湊齊了十人以上,報給她之後才能安排。水如隻想著如何能得到打賞,卻忘了能不能上場的事情。
“多虧柳葉姐姐提醒。”水如長出了一口氣,“你要不說,我還忘了。說是要十人以上吧?”
柳葉點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女子們,小聲說,“你剛來,不知道,這十個人,可不是好湊的。你看這些姑娘們平日裏都笑逐顏開你好我好,其實啊……”說到這兒,她看了一眼水如,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總而言之,柳葉姐姐也是為了你好,跟著我上場,姐姐給不了你虧吃。如何?”
水如滿心歡喜,使勁兒點點頭,“都聽姐姐的!”
柳葉笑著拍拍水如的手臂,轉身要走。
水如一把拉住她,問,“姐姐,你還沒告訴我呢,這十人之中,還有誰?”
柳葉一皺眉,猶豫了一下,才說,“不瞞你說,十個人,還沒湊齊呢。加上你,還缺四個。”
“還缺四個?”水如驚道,“那不是還差了一半呢麽……”
柳葉忙衝她擺擺手,“你小聲點!還真怕人不知道是怎麽著?”
水如一捂嘴,不敢再說了。
“其實這事兒你也不用擔心。”柳葉說,“一切都包在姐姐身上,你好好練習歌舞就行了。到時候,可別給姐姐丟臉。”
水如點點頭,算是應了。
練舞的時候水如暗想,照柳葉的行動和說法,要在這七八十個姑娘中找十個湊成一場歌舞竟還是難事,這其中,想必又是摻雜了不少人類中的繁雜。自己不懂那麽許多,現在有柳葉去做這些事,倒也給自己減了不少的麻煩。隻要能上場表演,憑借自己這身本事,一定博得滿堂彩。到時若是再有小北幫忙,花魁,就一定是自己的。
如此想著,水如心中的疙瘩算是去了不少。
她們正練著舞,房門一開,玉姐從外麵進來,高聲喊著,“都進來!快著點兒的!”
房子裏的女子們都不敢停下舞步,跳到轉身的時候才能偷眼看看。可水如好奇心重,也不太在意練舞之事,便停下了步子,定睛去看。
隨著玉姐進來的,是三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年輕女子,這三個女子個個麵色枯黃,臉頰凹陷,一看就知道是窮苦人家出身。
玉姐引著她們繞過跳舞的姑娘們,走到一邊,告訴她們這裏的規矩,口氣一如往常,高挑的音調中帶著些鄙夷。
“我知道你們三個沒見過什麽世麵,沒有規矩。可到了這裏,就都得給我學!做錯了事,一樣挨罰!你們一個個的,別以為少爺親自把你們帶回來就把自己當個人。告訴你們,這裏的姑娘都是少爺親眼看過,親手挑出來的。你們一點兒都不特殊!明白了嗎?”
“少爺”兩個字一出玉姐的口,水如立時來了精神。
原來這幾天古嵐不在,是去接這幾個姑娘了?水如這時才想起那天那個叫“飛廉”的說的話,什麽老爺子帶回幾個丫頭,老太太不讓留,要送鶯啼閣來。對了,大概說的就是這幾個姑娘了。
如此說來,古嵐回來了?
水如一拍手,喜笑顏開的嘟囔,“太好了!今晚又能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