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呆愣愣看著這兩個小丫頭,突然覺得她們對自己似乎非常警惕。為什麽?自己做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麽?

水如努力回憶了好半天,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還是那個冰燕丫頭看著她半天不動,問了一句,“洗漱用的東西都在這兒了,您是還有什麽吩咐麽?”

水如看了一眼那些東西,木然的搖搖頭,梳洗之後看著她們兩個丫頭將東西收拾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沒過多久,她們又端著早點回來了。

糕餅點心看起來都是新出鍋的,白米粥中似乎還有很多水如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的配料,這頓早餐,一看就知道,比自己之前吃的那些都好的多。

“廚房的師傅們說,今天是花魁姐姐你第一次吃他們做的東西,您要是覺得哪個不合口,隻管告訴他們,以後他們就做新的來。”冰燕邊擺放東西邊說。

水如坐在桌邊,笑嗬嗬的說,“這些東西看著就都很好吃。而且我已經在這裏呆了有段時間了,這裏的食物也不是第一次吃……”

冰燕驚異的看了一眼水如,脫口道,“掛了牌子的姑娘吃的東西和普通姑娘吃的那些不是一個廚房出來的,那怎麽能一樣……”

話說了一大半,冰燕才發覺自己是多嘴了,趕忙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低頭接著擺東西。

“原來如此啊……沒想到當上這個花魁,還有這樣的好處……不錯不錯……”水如嘟囔著,見她們把東西擺好又垂手站在一邊,笑著揮手招呼她們,“你們也別站著了,一起吃吧。”

冰燕和思寧都搖搖頭,沒有動的意思。

水如歎了口氣,想著這大概也是所謂的規矩吧。於是便不管她們,自己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頓。

她吃完了,兩個丫頭又給收拾出去。

水如坐在椅子上,滿足的打著飽嗝,心想,要是日子可以一直這麽過,也挺好的啊。

可還沒等她享受多久這樣的愜意,屋門咚咚響了兩聲,隨後一個有些清冷的聲音響起。

“水如姑娘,到授業的時間了。”

這聲音水如還有印象,昨天突然出現的那個冷言冷語的中年女子……古嵐怎麽稱呼她來著……

水如一邊回想著,一邊走過去開門。

“紫菱姐姐早上好……”水如試探著輕聲和門口站著的中年女子打招呼,不知道對方會有什麽反應。

這個紫菱姐姐換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衫,襯著她白淨光潔的麵龐,看上去又似乎比昨晚見到時年輕了一些。隻是她仍冷著張臉,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紫菱上下打量一遍水如,眉頭皺的更緊一些,微微歎了口氣,“水如姑娘,以後你每天還是要練習歌舞,學習相關的事情,今天是第一天,也不要求太多了……你隨我來吧。”

紫菱說完轉身就走,水如跟著她出了屋子,一路不停,進了魁院旁邊的一座院子。

這個院子不是很大,依舊是正廳兩邊四間廂房。隻是這個正廳看上去與魁院的正廳不同,倒更像以前水如去的那個“演歌習舞”的房子。

走到近前,果然看到門楣上有一行金色的小子,寫的還是“演歌習舞”。

看來這鶯啼閣中等級製度十分的分明,這裏大概就是有牌子的姑娘練習歌舞專用的地方吧。

水如想著,隨紫菱進到廳中。

正廳裏麵依舊是巨大的木質地板,邊上留著一趟走路放鞋子的地方。隻是這屋子並不是空曠的,而是用了很多大屏風隔著,分成了很多小塊。

水如邊走邊看,發現那些隔出來的地方,多數已經有人站在裏麵了。

紫菱引著她一直走到屋子中間的地方,兩個人脫了鞋子,從屏風中間空出的一條路走過去,直通到這屋子的正中間。

到了這裏水如才看到,這屋子正中間也是屏風圍出來的一塊空場,隻是這空場比別的空場似乎大了不少,而且這個空場旁邊還擺放著鼓樂器具。

水如她們剛到,空場中一個人便走過來兩步,躬身施禮道,“見過紫菱姐姐。”

水如抬眼望去,驚喜的叫道,“還以為到這裏什麽都不一樣了,沒想到還是同一個人啊!哈哈哈……太好了!”

站在水如對麵的,是一個白麵瘦高的男子,玉簪束發,月白長衫,十指纖長,望著水如,微微笑著。

“樂師文陽見過花魁姑娘,承蒙紫菱姐姐器重,這兩個演歌習舞的場子在下都會時常到場。”

在那邊的時候水如就對這個樂師很有好感,因為他總是笑嗬嗬的,而且和他姐姐,也就是那個舞師文惠比較起來,他的性格實在是好多了。

這時紫菱對水如說,“你來的時間短,所以什麽都不知道。這鶯啼閣中有很多樂師舞師,文陽先生技藝高超,所以是這裏樂師的總管。今天你第一天來,我就請文陽先生過來了。”

水如滿懷感激的點點頭,“嗯!剛才來的時候我還覺得緊張呢,見到文陽先生,倒是有了親切感……”

文陽笑道,“花魁姑娘抬舉在下了。”

水如連忙擺手,“請先生別再叫我什麽花魁姑娘了。你也知道,我來了沒有多久,前幾天還在那邊的場子裏麵被玉姐訓斥呢。你還是叫我水如好了。”

紫菱接著說,“文陽先生,水如姑娘來的時間短,不懂什麽規矩,從今天開始就請你多多指教她了。嵐少爺吩咐,要盡快讓她可以出去待客,所以你也辛苦一點吧。”

文陽點頭,“嵐少爺既然這麽吩咐,在下定當照辦。隻是依在下鶯啼盛會那日所見,水如姑娘對音律甚是精通,家姐也說,水如姑娘舞技超群,所以還請紫菱姐姐放心,以水如姑娘這樣的資質,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前麵去迎客了。”

紫菱歎了口氣,“歌舞許是不錯,隻是……”說著,紫菱又瞟了水如一眼,不知為何,她從昨天晚上見到水如開始就覺得瞧著姑娘非常的不順眼。

唉……為何花魁會被這個嬉皮笑臉的女子奪了?這不是給自己徒增了無數的煩惱麽……

感歎雖然感歎了,紫菱還是沒有多說,又跟文陽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離去了。

她一走,水如便鬆了一口氣。

文陽見她如釋重負的樣子,走過來壓低聲音說,“紫菱姐姐雖然看上去嚴厲了些,但其實很是體貼人的。”

水如眨眨眼睛看看文陽,釋懷一笑,“果然如此倒也好了……”

文陽轉身坐到琴架旁,望著水如道,“姑娘不如隨意舞上一曲,舒緩一下心情。”

水如猶豫一下,點頭應了。

十指落於馬尾弦上,叮咚聲響起,水如深吸一口氣,拂動衣袖,輕舞起來。

雖不是什麽朗日清風,水如卻仍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往日的花叢。微微振薄翅,翩翩揚芬芳。這一曲靜如清水擊石,這一舞雅勝冰融雪消。

一曲終了,文陽緩緩收手,呆愣愣望著水如,好半天才歎道,“佳人拂袖,勝似天仙……水如姑娘,你莫非是那九霄之上飄落而來的麽?”

水如舒了口氣,笑道,“先生謬讚了,小女子力小勁綿,隻有這些本領還算看得過去。”

“姑娘萬不可如此過謙。鶯啼盛會那夜見姑娘的舞姿超群,以為那是事先演練了許久的,沒想到今日隨意一曲,竟揮灑自如,簡直驚豔!驚為天人!”

文陽此時讚歎的樣子和方才大不相同,看得出此時他已經完全拜服了,他看著水如的眼神似乎都充滿了敬佩之意。

水如雖然歌舞很好,卻很少能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讚歎。見文陽如此,她也有些飄飄然了。

這時,屏風那邊突然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文陽這才緩過神來,湊近水如輕聲說,“這裏的規矩,有牌子的姑娘一起練習,但是曲子和時間都是由花魁控製的。花魁練習結束之後她們才可以離開或者繼續留在這裏練習。”

水如點點頭,也輕聲對文陽說,“這裏怎麽這麽多規矩啊?都是嵐少爺定的麽?”

文陽笑著搖搖頭,“都是紫菱姐姐定的規矩,嵐少爺貴人事多,從來不到這裏來。”

水如心想,我猜這些麻煩的事情也不會是古嵐交代下來的。什麽等級分明,什麽閣裏的規矩,連個練習歌舞都要管這麽嚴格,看來以後還說不定要受多少“紫菱姐姐”的罪呢。

水如照著文陽偷偷告訴她的辦法,又讓他彈了兩支曲子。曲聲響起的時候水如並沒有跟著跳舞,而是偷偷的隔著屏風縫隙看看旁邊的人在做什麽。

一眼看過去,見旁邊那個空場中的姑娘恰好是自己認識的,和自己住在一個院子中的荷牌姑娘佩霞。

佩霞跟著曲子認真的跳舞,看樣子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水如再看另一邊的空場中,卻是個沒見過的女子。這女子身材微胖,穿著象牙白的繡花長裙,腰中紮著盈腰玉帶。一張粉嫩圓臉,顎下略微有些福脂。與佩霞不同,這姑娘坐在地板上,閉著聽著曲子,似乎完全沒有練習的意思。

水如看了一會兒,轉回身衝文陽搖搖頭,文陽順著曲子的音調了了這一曲,然後提高聲音說,“此曲終了,花魁退場。”

說完之後,文陽衝水如擺手,兩個人席地而坐,聽著別處的動靜。

沒過多久,就聽到有姑娘離開了。

“她們其實都不太喜歡在這裏練習歌舞,都是來應場的。”文陽壓低聲音說。

“不喜歡來就不要來嘛……這裏真是……莫名其妙……”水如皺著眉頭,又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