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蒼鴻和長皇子心中都有些慶幸。他們誰也不知道五皇子布下了多大的一張網,但他們可以肯定,此時五皇子布下的網越大,對於他們來說,勝算就越大。

屈蒼鴻和五皇子都是帥才武將,他們自然能發覺古嵐身上若有若無的殺伐氣息,他們也知道,古嵐一定不僅僅隻是一個風月場所的主人。

揚雲山……

屈蒼鴻突然想到了什麽,但他見長皇子與五皇子和古嵐相談甚歡,便沒有插嘴,按捺下了心中的那個想法。

等吃食也不過是個借口。幾人之前話語雖然說的隱晦,但好在大家都是聰明人,不必多言,便能繼續將話題深入。

五皇子之所以此時將他與古嵐的身份告訴長皇子和屈蒼鴻,一方麵是為了取信於他們二人,另一方麵,也是免了他們不敢暢所欲言。

長皇子最先開口,他問古嵐,“那位神醫回來可曾提過父皇病情如何?”

古嵐搖頭道,“閻老神醫被觸及了當年往事,回來之後神不守舍,我已經派人將他送回老家去了。”

“唉……”長皇子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父皇這一次能撐多久。”說完,他抬頭望向五皇子,壓低聲音道,“五弟,我看要早做準備。老三和牟妃娘娘蠢蠢欲動,不得不防啊。”

五皇子也皺起眉頭,“不瞞你們說,要是父皇能再撐個一年半載,立下儲君,那倒還好說。可若是讓我另覓他法,隻怕困難。”

長皇子也知道,五皇子就算是這麽多年有些什麽動作,也不過是拉攏朝中官員,軍中的人他都熟悉,能被五皇子拉攏住的,恐怕不多。想到這裏,他看了看屈蒼鴻。

屈蒼鴻沉著臉,有些犯難。

他確實是大將軍沒錯,但皇城以外的兵勇,都有各自駐守之地,不能隨意調動,而皇城中的守軍,雖然也歸他統管,卻不是直屬。皇城中武將也不少,都是各司其職,他們的手下,也多是他們各自安插下來的親信。

屈蒼鴻算計著自己可以確保能調動的人馬,又算計著自己沒有把握的那些人馬,心中還是覺得沒有十成把握。

這時長皇子看出了屈蒼鴻的心思,開口道,“我部駐軍就在皇城外三十裏。”

屈蒼鴻搖頭道,“外城駐軍不得入城,這是不能更改的。長皇子你隻能將其中精銳挑出一部分換做皇子親衛帶進來。再挑一部分給五皇子也換掉。你們手下的那些親衛裏麵,應該有不少指望不上的。”

長皇子見五皇子也點頭,馬上拍胸脯道,“這個沒有問題。我們做的無聲無息,我手下的那些人,一個便能頂上十個。”

一直沒有做聲的古嵐突然問屈蒼鴻,“最近皇城近郊各部駐軍換防頻繁,遠處又有三股大軍直奔皇城而來,不知大將軍可有安排?”

這話一出,屈蒼鴻和長皇子都不禁有些驚訝。

屈蒼鴻笑的有些僵硬,答道,“古公子消息好靈通,那三股大軍是皇帝陛下當初下令調來的,隻因為他們路途太過遙遠……這還沒見到影子呢,卻先被古公子知道了。”

古嵐淺笑著淡然道,“恰是親友偶遇大軍路過,便給我帶了口信來。大將軍見笑了。”

所謂的三股大軍,其實是沐裎國邊境更換防備替換下來的老兵。這些老兵本來應該就地遣散,但不知為何,皇帝突然讓屈蒼鴻將三支軍隊原樣調回,到皇城附近待命。

之前屈蒼鴻還不明白皇帝是什麽意思,但現在想起來,該是老皇帝自知天命將近,怕的便是這一場皇位爭奪吧。

屈蒼鴻有些慶幸,因為那三支軍隊都是當年與他征戰過的,而且統領三支軍隊的,也都是他提拔起來的親信。隻不過,三支軍隊行進皆緩慢,供給也不甚足,真可謂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屈蒼鴻又看了古嵐一眼,原本他隻以為這古嵐許是有一身好功夫,有些勇武,有些狡詐,但現在一看,卻發現這人應該也不止如此而已。

屈蒼鴻哪裏知道,古嵐早就知道了那三股大軍的事情,而且他也早就知道了三股大軍的目的地便是皇城。

揚雲山古老爺子勢力極廣,這樣的異動,斷然瞞不住那個饑饉的老頭兒。他一得知這個消息,就將消息傳給了古嵐。

古嵐在得知了五皇子的身世之後就隱隱感覺到,皇帝要調回這三股大軍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防止爭位,很有可能,他隻是防備著五皇子產生什麽變異。

在座的人中,隻有古嵐明白這些事情,他自然不能說破。

長皇子想了片刻,才說,“那三股大軍怕是指望不上了。父皇這病,我看撐得了一時,卻不能拖的太久。那位雲前輩不是說了麽,他不會出手救父皇的。隻憑著人力,怕是沒法回天了。”

“對了。”五皇子突然想起來,問古嵐,“雲前輩這兩天有什麽動向?”

古嵐答道,“聽小北兄說,雲淩……雲前輩是出去辦什麽事情了。現在不在皇城。他還吩咐我給置辦些東西,若是回來,應該會來鶯啼閣取的。”

五皇子歎道,“這次還得好好謝謝雲前輩,若不是他,不僅是父皇,估計我們兄弟也難全身而返……”

屈蒼鴻也說,“公主殿下也與我說過,要在府中設宴,答謝古公子和雲前輩。你們以身犯險,到聚魂穀中尋得我兒屍骨,是我屈家的恩人。”

古嵐連忙擺手,“大將軍千萬別這麽說……”說到這裏,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伸手解下腰間百寶囊,從裏麵翻出一個四方物件放在桌上。

眾人探頭去看那物件,才發現原來是一塊玉。

古嵐拿起這塊玉,將刻字展示給他們三人看。隻見那塊玉上刻著“親衛·躬營”字樣。

“這是我偶然得到的東西,親衛·躬營我也隻是聽過傳聞,不知幾位可否辨別真假。”古嵐說完,將玉牌交給了長皇子。

四人之中,長皇子在宮中住的時間最長。他接過玉牌仔細看看,皺起眉頭,低聲道,“躬營,據說是皇家親衛之中最深不可測的一營……唉……隻可惜……”長皇子苦笑著抬起頭望著古嵐說,“我的母妃雖然每年得到賞賜一點不少,但這種宮中禁密,她卻一點都接觸不到。我一心沉迷兵道,也沒有查探過這件事情。”

屈蒼鴻接過玉牌,也仔細看了看,猶豫再三,他才開口道,“記得當年公主殿下無意中提起過這個躬營。但她也隻說這躬營確實存在,不過到底怎麽樣,還得容我回去問問公主殿下。”

他這麽說,五皇子和古嵐眼中都露出些驚喜的神色,古嵐連忙說,“那還勞煩大將軍將這塊玉牌交與公主殿下過目。”

五皇子也說,“皇姑母既然提到過,該是知道一二,勞煩皇姑父了。”

屈蒼鴻也不推辭,將玉牌收好。

幾人心中有數,當務之急是查明他方的動態。尤其是三皇子和牟妃有什麽動作。

這時已經天光見亮,長皇子和屈蒼鴻起身辭別,各自回去籌備。

等他們走了,古嵐才問五皇子,對這兩個人作何打算。

五皇子當然明白古嵐的意思。

屈蒼鴻不會有什麽變數,而長皇子卻不相同。長皇子心思縝密為人又果決,如果真心輔佐,那便是五皇子以後的左膀右臂,可若是他有變,那五皇子也未必能壓製下去。

五皇子苦笑著對古嵐說,“如今這個時候,大哥他也是沒有辦法,才會歸順於我,我心知肚明。現在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會應下他開的條件。他與屈蒼鴻,若是不能理順,最終必會成患……”

古嵐心中一凜。

屈蒼鴻手握重兵,現在雖然調轉不及,但若是給他時間,一定可以攪起軒然大波。今天長皇子能屈駕來歸順五皇子,說明屈蒼鴻的話在長皇子心中十分有分量。反觀之,屈蒼鴻看清了形勢,給長皇子出了這麽個法子,剛才言語之間,又百般庇護,可見長皇子在屈蒼鴻心中地位絕對比五皇子要高的多。

如此,五皇子來日就算是成為了沐裎國的皇帝,但隻要對長皇子有些許不尊,或是沒有滿足他的願望,兩人必將連同一氣。

屈蒼鴻手中的兵權不能消減,長皇子對兵權的渴求必將越來越多。

到時候五皇子的處境,會比現在更加堪輿。

古嵐心中焦躁,見五皇子低頭不語,上前說道,“五哥作何打算?”

五皇子歎了口氣,搖搖頭,“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別無他法。如果連屈蒼鴻和大哥都舍去了,我們就一點勝算都沒有了。除非天降奇跡,否者不論父皇定下遺詔,還是不留遺詔,我都沒有抵抗之力。”說完,五皇子又歎了口氣,看了古嵐一眼,低聲說,“今天我看到杜妃母子離去,心裏好生羨慕啊。”

古嵐也歎了口氣,拍拍五皇子肩頭,“天命如此,不可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