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一家人 第1卷 42忍冬的反省(20 38)

也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緣故吧,忍冬整個月子裏情緒都不太好,望著瘦弱的小娃時常落淚,以至於連奶水都沒有了。

半夏隻好將石蛋兒抱過來自己喂,她的奶原本有富餘,如今多了一個娃要喂很快就有些捉襟見肘了。幸好之前她讓無末捉了一隻羊來,再者阿水大點也能喝點粟米粥了,是以還能勉強維持。

她原本還擔心阿水不愛吃羊奶,誰知阿水一吃之下胃口大好,吃了之後竟然張著嘴巴亮著眼睛看著碗,兩手使勁對著石碗揮舞。

多琿見此,不由得歎息:“阿水真是個好養的孩子。”反過來看看石蛋兒,真是無奈。

石蛋兒虛弱得很,奶是吃不了多少,喂了這麽一兩個月了,也不見增多少肉。一般的小娃這時候胳膊腿兒都該肥嘟嘟的了,他卻還是看著那麽小可憐樣兒。

半夏望著多琿憔悴的容顏,知道她這些日子也不好過。她日夜悉心照料著忍冬,總算忍冬精神好起來了,又要操心小石蛋兒,說起來真是讓人心疼。

這時忍冬正好過來看自己兒子,她進屋和姐姐婆婆各自打了個招呼,便坐在炕邊低頭看自己兒子,看著看著竟然又哭了。

“姐,若不是你,我和石蛋兒都沒有活頭了。”忍冬並不傻,她知道遇到這種坐胎,幾乎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半夏將在自己膝蓋上躺著的阿水放到炕上,嘴裏道:“忍冬你說什麽話呢,你是我的妹妹,我們親姐妹幹嘛說這種見外話。”

忍冬擦了擦眼淚,點頭說:“是,我明白的。”

這時阿水在炕上開始翻騰,她是個很愛動的娃兒,月子裏就學會了把屁股翹起來挪著屁股移動小胖身子,有時候尿了一片地兒,大人恰好沒看到,她就自己哼哧哼哧地挪著屁股躲開。兩個多月她就學會了翻身,於是吃飽了後她嫌半夏身邊熱,就閉了眼睛直哼哼,哼哼幾聲後便圓潤地滾到一邊去睡了。

忍冬淚眼看著阿水那白嫩圓潤的小胳膊有力地揮舞,兩個小腿歡快地踢騰著,再回頭看看自己的石蛋兒,頓時心痛不已,拖著哭腔問半夏:“姐,你說石蛋兒咋啥都不會呢,該不會有啥問題吧?”

忍冬雖說不懂,但她聽說有些娃生的時候時間過長,後來那娃就成了傻子,後來就不太會走路什麽的,當下便開始擔心了。

半夏其實心中也是擔心的,她想著當時石蛋兒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臉都憋紫了,還真是怕有問題。再者這幾天她發現石蛋兒吃奶的時候力道很小,平時躺著的時候兩隻腿兒是並攏著,而不是正常小娃兒的青蛙腿。於是她有時間便幫著石蛋兒壓腿,可是目前還看不出效果。

忍冬看半夏不說話,頓時慌了:“姐,該不會真有什麽問題吧?”

半夏沉吟一番,才柔聲道:“忍冬,你別怕。這娃兒是否有問題現在也看不出,得以後慢慢瞧著看。不過我想著這幾日我太忙,你若有時間便過來照顧他,我會教你怎麽弄。”

忍冬原本頗有些看不上自己這個姐姐的,如今被她救了性命,早已拋卻了心中的成見和舊怨,對這個姐姐是心悅誠服。聽姐姐這麽說,當下她連忙答應。

偏偏忍冬回到家後,木羊聽了卻不以為然:“咱族裏時不時也有幾個傻孩子,但那是他們父母運氣不好。我們石蛋兒瘦雖然瘦,但哪裏有問題了,這個我可是不信的。”

忍冬見她不信,隻好把半夏說得話重複了一遍,誰知道木羊卻冷笑了聲:“你聽她胡掰!他家生了個丫頭片子,咱家生了個男娃,她一定眼饞得很,沒得說一堆胡話編排咱們娃兒!”

若是以前,忍冬聽了必然是火冒三丈的怪怨自己的姐姐,可是如今她經曆了生死關,整個人想法都變了,勸木羊道:“她怎麽會沒事編排咱們娃呢,我看咱娃在她那裏喂著,她照顧得很細致,為了這,阿水那小丫頭不夠吃,隻能吃羊奶呢。”

木羊卻依然不以為然,他幹脆坐在一旁嘴裏叼著一根藍艾草,吊兒郎當地道:“羊奶好啊,聽說很補人的,她怎麽不舍得給我們石蛋兒吃羊奶呢?”

忍冬聽了目瞪口呆,她想著自己這個男人以前不錯的啊,怎麽如今竟然說出這麽一番強詞奪理的話呢?

不過到底是自己的男人,她深吸了口氣試圖勸說他:“我知道你心裏想著失去了族長的位置不高興,可是為了這事我心裏就好受嗎?”她歎了口氣,繼續道:“我開始心裏也很看不慣姐姐,憑啥族長就對她和無末好,憑啥上人就看好她呢?怎麽好事都讓她沾上了呢?”

木羊聽到這裏,更是想起傷心事,別過臉去不想聽的樣子。

忍冬繞了個圈,走到他麵前,繼續勸說:“木羊,可是我後來想開了,既然大家都覺得無末更適合當族長,那就讓他當去吧,咱不當這個族長一樣活,隻要你、我還有孩子活得好好的,不是比什麽都開心嗎?”鬼門關徘徊這一遭,忍冬真是想明白了,仿佛一下子長大了。

可是木羊卻聽不進去這些:“你也就是受了你姐的好處,當然幫著她說話了!”

忍冬聽了,委屈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難道你沒受人家好處?難不成當時躺在炕上差點要死的不是你的娘子?那個差一點就生不出來的娃兒不是你的親兒子嗎?”

木羊見忍冬掉淚,到底還是回過頭硬著聲音安慰了幾聲,可是卻總是心不在焉。

石蛋兒喂到三個月的時候,終於被忍冬帶回家自己養著去了。這麽大的孩子勉強可以喝粟米粥了,再加上每天去姐姐那裏取一碗羊奶,娃兒也不至於真得餓壞了。

忍冬一直按照半夏教導的辦法來為小石蛋兒伸展胳膊腿兒,漸漸地石蛋兒果然有了進展,雙腿不再直愣愣地並著,開始像普通娃兒一樣如小青蛙般的姿勢了。

可是之後的日子,她還是發現,這個娃兒和其他娃兒好像確實不太一樣。

別人開始練習翻身了,他仿佛一點沒有興致,他每日隻是如一張餅一樣躺在那裏,仰望著屋頂。

他如今長開了,倒是個漂亮的娃,有著比泉水還要清澈的眼眸,他用幾乎能看透人心的純潔大眼望著周圍的一切,可是卻很少發出聲音。

村裏的老媽媽們都說這孩子看來是不太正常,說得忍冬心酸,她緊緊把小娃兒抱在懷中,隻期盼他能夠像別的孩子一樣正常。

木羊對這個娃兒很漠然,當他發現這個娃兒確實有些問題時,心中更加煩悶,時常和勤壽等人一起上山亂逛,可是有時候回來的時候也沒見什麽獵物。木羊以前還和厚炎交好的,可是如今也疏遠了,前些時候木娃嫁給了厚炎,他更是心中大為不悅。

忍冬覺得木羊越來越陌生了,不過她沒告訴多琿媽媽。現在自從有了石蛋兒後,她整個人把心都放在了石蛋兒身上,木羊怎麽樣,她已經不太關心了。她每日都要向地奴老祖宗和劍靈祈禱,希望石蛋兒能像個普通孩子那樣長大。有時候她望著村裏那幾個傻子,心想,就算傻點又有什麽關係,隻要她的石蛋兒平平安安地長大,她就知足了。

這一日傍晚吃過晚飯,高大雄健的無末抱著猶如小貓一般的阿水在院子裏草席上坐著玩耍。他見阿水這隻愛踢騰的小貓開始揉眼睛了,知道她困了,便放在那裏輕輕拍著後背哄睡。可是誰知道小阿水皺著眉頭很反感地推開他的大手,然後自己翻了一個軲轆背對著他躺下,不一會兒就鼻息均勻,睡著了。

這倒是把個無末愣在那裏,他平時見半夏就是這樣哄娃兒的,怎地自己去哄,她卻不喜。

這時阿諾在一旁見了,不禁笑出聲,被無末瞪了一眼後,這才輕聲道:“叔叔,阿水困極了的時候是喜歡自己睡的,不喜歡別人哄。”

無末見此笑了:“你倒是知道她這些小怪性子。”

阿諾點頭:“那是自然,叔叔帶著族人上山打獵時,我經常幫著看小阿水呢。”

小小的阿諾望著草席上那個側睡的小娃兒時,目光是專注和溫柔的。這個小東西笑著的時候總是那麽甜蜜和美好,這讓因為爺爺去世而空缺了的心頓時填得滿滿的。

這時無末想起還有事要和半夏商量,便讓阿諾在院子裏看著阿水,自己進屋去了。

待進了屋,卻見半夏正在疊阿水的小衣服,便上去也幫著疊,邊疊兩個人邊說話。

“我最近一直有個想法,正想說與你聽。”無末想了想,先開口了。

無末的語氣很是鄭重,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半夏放下衣服,抬頭認真地看過去:“什麽事?值得這麽正兒八經地講。”

無末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還記得老族長臨走前留給我的話嗎?”

半夏點頭:“記得。”

無末目光看向窗外上古山的黑色剪影:“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到底怎麽不辜負他的期望,該怎麽辦呢?”

半夏低頭不語,千百年來,望族人一直都是這麽生活的。老族長留下的話,分明是要打破以往的慣例才行了,這件事任重道遠,絕對不是一時半刻能做到的。

她的無末,若是真要去做,她必然是全力支持的。

半夏想了想,問無末道:“那你現在打算如何?”

無末笑了下:“你還記得那天來給我們送東西的那位嗎?”

半夏點頭:“記得,姓齊。”

“我想去找他,他好像在外麵頗有些辦法的樣子。”找到他,問問是否能提供一些幫助。

半夏一下子明白了:“你是希望弄到更多的刀槍嗎?”

無末笑著點頭:“是。”

半夏腦中靈光一閃,更加通透起來:“原來你降服了馬兒追風,竟然是存著這個主意。”

無末再次點頭:“那一日,若不是山上狼群來助,我們怕是都有滅族之災呢。我想著我們萬不能一直靠著山上的狼群,總是要自強起來。若是無力自保,又何以保護族□小呢?”

他站起來,望著窗外的阿諾和阿水道:“我以前從未想過這些的,但是那一次看著咱們族人被那群外人圍住,外族人的長箭和鐵蹄隨時都可能奪去我們族人的性命,我才覺得咱們不能這樣下去的。”

半夏聽了,站起來,握住他的手道:“你既存了這樣的想法,我必然是全力支持你的。”

若要強,必先富。望族人不需要大富大貴,可是再也不能像如今這樣每日都需要為了食物而奔波在山中了。如果連這個最基本的問題都無法解決,又哪裏來的閑情逸致去騎馬練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