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30第二十九章(20 38)
當孫老爺子知道自己和阿諾可以留下來時,喜出望外,不過他也提出要自己在旁邊立門戶,不想一直吃半夏家的。
半夏心裏明白這老爺子年老體弱,阿諾又小,若是真自立門戶,怕是還要饑一頓飽一頓,這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哪裏能一直餓著啊。想到這裏她有了個主意:“孫伯伯,無末經常上山打獵采藥,家裏這一攤子就我一個人做,我時常覺得力不從心。如果你願意的話,不如就幫我一起幹活,醃肉醃雞蛋養雞,這些都是要幹的。你幫我幹活,我也沒什麽外麵用的銀子給你,就供你和阿諾吃飯。至於阿諾呢——”她看了看一旁最近個頭長了不少的阿諾:“阿諾雖然小,但到底是個男孩子,在我們望族,這麽大的男孩子也該學著上山打獵了,不如從明兒個開始,就讓他隨著無末一起上山,如何?”
這孫老爺子一聽這話,心中感激萬分,這又能讓自己爺孫倆吃飽飯,又能讓阿諾長些本事,當下渾濁的眼圈都紅了,一疊聲地道:“若是這樣,那我爺孫倆就厚著臉皮留下來了,您對我爺孫倆的大恩,我們一定記得。”
從此之後,這兩人便留在半夏家裏了。剛開始的時候望族人難免覺得怪異,這種事可從未發生過啊,可是時候久了,他們見那老爺子委實是個可憐人。這小小的阿諾呢,雖然話語不多,可極為懂事,平時幫著半夏打掃雞舍挑雞糞等髒活累活都搶著幹,偶爾隨著無末上山打獵,也是機靈冷靜上進好學的孩子,於是族人漸漸都喜歡起他來。說到底人心是肉長的,這麽懂事體貼的小孩,誰看了不心疼啊。
可是木羊卻怎麽也喜歡不起來那個小孩,他橫看豎看都看他不順眼,於是每每大夥兒一起上山時,他總是借故訓斥那孩子。剛開始大家也理解他,畢竟因為這事無末給了他難看,可時候一長,對阿諾這孩子不免憐惜,大家都覺得和一個小孩子計較這個太沒氣度了。
望族的族長,不該是這麽小心眼的人啊。
這話,大家都藏在肚子裏,不敢說。
誰當族長,什麽樣的人當族長,是老族長說了算的。千百年來的慣性,他們已經習慣了服從。無論是誰,隻要握起那把魚頭拐杖,那就是他們至高無上的族長。
半夏從旁人的話語間,知道小阿諾受了委屈的。這天她給他做了新的麻衣穿上,說話間便問起這事,誰知小小的阿諾提起這個卻渾然不在意:“我隻在乎你和無末叔叔,至於那個木羊,關我何事。”
半夏見這小小人兒說出這麽一番話,不由得笑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如今孩子也五六個月大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也像阿諾這麽可愛。
小村莊安靜地躺在上古山下,日子便如同流水一般滑過,一直有這麽一天,仿佛一個小石子投入水麵,把大家都驚動了。
這一天,半夏的父親蘇老爹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大女兒迎春了。
著急的他便趕緊召喚來了自己的二女兒和女婿,三女兒和女婿。
半夏安慰自己爹爹:“爹,你別著急,村裏人並沒看到大姐離開,我們到處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忍冬也趕緊上前:“爹,木羊會找人幫忙一起找的,人多力量大。”忍冬也懷孕了,肚子漸漸顯現,木羊對她越發嗬護,幾乎言聽計從。
蘇老爹看著兩個女婿,這都是村子裏數一數二的好男兒,當下欣慰地點頭:“好,好,大家一起找,趕緊找你姐姐。”
於是半夏忍冬各自帶著女婿離開,找了街坊鄰居一起尋找,蘇老爹這邊也發動人群一起找,很快全村人幾乎都停下手中的活計幫著找迎春。
可是他們把村子內外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迎春,而此時距離迎春失蹤已經整整一天了。
蘇老爹雖然生氣這個女兒,但自從這個女兒回到村裏後也算孝順,如今失蹤了自然擔憂得緊。
族長大人很快便知道了這個消息,於是讓費將大家組織起來詢問,結果問來問去,大家都說沒見過迎春上山,也沒見過迎春出村去外麵。
最後終於當值守神廟的幾個人麵有苦色,忍不住吞吞吐吐地上前報告:“昨晚,昨晚迎春來神廟前了。”
聽到這話,費皺起了眉頭,半夏心中則是一沉。早就知道這大姐回來別有目的的,但是時日久了大家漸漸放鬆了警惕,難不成她真得膽大包天竟然敢打神廟的主意嗎?
費當場並沒多言,隻是叫了那幾個值守的進屋後詳加詢問。好半天功夫,眾人終於出來了,蘇老爹擔憂地進去問費到底怎麽回事。
半夏也為這事頭疼,找了個值守的打聽一番,這才知道,原來大姐那天確實經過神廟,並和大家打了招呼,可是後來他們發現不遠處有可疑的人影,於是都過去看了,後來回來的時候,大姐已經不見了。
這時候,蘇老爹也從屋子裏出來了,麵色蒼白,他抬頭望了眼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半夏和忍冬,搖了搖頭說:“我怎麽生了這麽個孽障!”
這一天,蘇老爹回到家裏後就茶飯不思,不多時便一病不起了。
半夏和忍冬雖各自都懷有身孕,卻也孝順地侍奉在蘇老爹炕頭前。
望著炕上憔悴蒼老的爹爹,忍冬大罵大姐:“我當她真得是盡孝心回來了,卻原來根本就是幫著外人打咱神廟的主意!”
半夏不言,心疼地望著爹爹,她知道即使她有第二根牙牙草也換取不了他的蘇醒,除非找到大姐,將這件事徹底解決。
這件事很快反饋到了族長那裏,族長便命費帶兩班人日夜值守在神廟四周,不許任何人進去,如果有人出來,要盡快報告。
眾人皆知,雖說找迎春要緊,但除了族長,卻沒有人能隨意進出神廟的。
“如今族長這樣做,怕是要等著迎春自己出來了。”半夏和忍冬這麽說。
忍冬皺了皺眉:“也不知道她在裏麵這麽久,怎麽還不出來?她在裏麵到底怎麽樣了?”迎春進神廟已經兩天了,還沒有出來。
半夏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看來族長並不打算親自去找。”
誰也不知道族長怎麽想的,難道……他覺得擅自進入神廟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所以不願意去把迎春找出來嗎?
很久後,族長進去,會不會發現的是一堆白骨?半夏想到這裏不寒而栗。
不管迎春如何可恨,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姐姐,半夏想到那種慘狀自然會不忍心。
這一日,半夏侍奉爹爹一個白天,她月份大了,不免覺得疲憊。無末晚飯時給她送來了雞湯補身子,見她臉色不好,便讓她回去歇息,自己在這裏侍奉。
半夏看看人高馬大的無末,想著爹爹曾經對無末的刁難,不由得問:“你行嗎?”
無末笑了笑,輕輕揉捏著半夏的肩膀:“可以。”
無末大手十分有力,可是他幫著半夏揉捏的時候力道總是控製得很好,恰到其份不輕不重很是舒適。半夏想想他一向心細,點頭說:“那就麻煩你了。”
她如今身子不如以前輕便,若是逞強白白累活了肚子裏的小家夥,那才是得不償失。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外麵傳來腳步聲,接著阿諾的聲音傳來:“半夏嬸,外麵出事了。”
阿諾稚嫩的聲音總是冷清清的語氣,如今說話間竟氣喘籲籲。
半夏一聽頓時皺眉,打開門讓阿諾進來:“發生什麽事了?”
阿諾擦了擦額角的汗:“叔叔,嬸嬸,外麵有人來了,把神廟給包圍了,說是我們拐賣人口。”
拐賣人口?這是什麽話?
阿諾皺著小小的眉頭:“我也不清楚,大家都在神廟那裏了,族長也在。那些外人舉著火把圍住神廟,說是要闖進去找人。”
半夏和無末麵麵相覷,神廟乃本族聖地,不要說外人,就是本族人也不是隨便出入的!
無末意識到這事非同小可,當下沉聲道:“阿諾,你陪著你嬸在這裏,我出去看看。”
半夏搖頭:“不,這件事關係到我大姐,既然爹爹臥床不起,那我理應過去看看。”說著她摸了摸阿諾柔軟的發髻:“阿諾,你留在這裏幫嬸嬸照顧爺爺,可以嗎?”
阿諾皺眉:“嬸嬸,外麵危險得很,你還是留在這裏吧,我跟著叔叔出去。”
誰知正說著,忍冬從外麵進來,她抱著肚子喘氣:“我在這裏看顧爹爹,你們都去吧。”
半夏和無末對視一眼,點頭說:“好。”
此時天隱隱黑起來,上古山也籠罩上一層黑紗,大山深處看不清的神秘黑暗中,傳來一聲聲瘮人的狼嗥。
半夏聽到這狼叫,不由得問無末:“你能聽出它們為什麽叫嗎?”
無末側耳細聽,片刻後說:“它們在發出警告,有危險……”隨機又皺眉說:“它們在聚集……”
“危險?”半夏不解,難不成上古山也遇到了什麽危難嗎?
無末皺眉,若有所思,良久後終於搖頭道:“我聽不清楚,斷斷續續,很亂。”
半夏:“那罷了,咱們趕緊去神廟吧。”
無末牽著半夏,身後跟著阿諾,片刻功夫三人便到了神廟附近。
神廟前已經點燃了許多的火把。有成群的陌生人,他們騎著駿馬拿著刀槍舉著火把,將神廟圍得水泄不通。根據他們身上的衣著判斷,他們應該不是普通人,估計是外麵那個王朝的官兵吧。
半夏遠遠看過去,隻見在火把圍著的神廟大門前,族長身著盛裝,舉著魚頭拐杖,身體雖羸弱不堪,卻依然莊嚴地站在那裏,在他的身後,望族大部分人都到齊了,手中有的舉著弓箭,有的拿著鋤頭,有的甚至緊緊握著石頭,同仇敵愾望著這群外來者。
無末回首看了眼自己的娘子,低聲問道:“半夏,你領著阿諾躲遠點,我走近瞧瞧去。”
半夏望著這一眾的官兵:“無末,我知道你拳腳功夫頗有一些,打一個可以,打幾個也沒問題,但是這些都是官兵,他們騎著馬拿著槍的。就算我們望族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他們的。”
無末握緊她的肩頭:“所以我要你帶著阿諾還有我們的孩子回去,好好地留在屋子裏。”
半夏搖頭:“假如你們全部出事了,留下我一個人和肚子裏的娃,那還能活下去嗎?我大著肚子能逃到哪裏去?那些官兵會放過我嗎?””
無末皺眉略一沉思,忽道:“半夏,我有個法子對付他們,但是需要一根長矛,你還記得那個姓齊的給我們送的鐵器嗎?你從中拿一根長矛來給我,好不好?”
半夏仰頭望著自己的丈夫,心裏明白他是要支開自己了,不過她還是咬牙點了點頭:“好。”
無末轉身摸了摸阿諾的頭發:“阿諾,你嬸嬸有了身孕,替我照顧好她。”
小阿諾認真點頭,稚嫩的聲音清冷平靜:“叔叔,你放心。”
無末再次望了眼半夏,低聲道:“那你們去吧。”
半夏又想起什麽,從自己皮靴裏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刀:“這把刀,我一直藏在身上,原本是想著萬一有獸類來到山下也好有個應付,如今給你做防身之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