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遲疑和不確定,在此刻,被陸時初的話打碎。
她一直以為陸時初沒有變的。
可是,他卻是變得最徹底的那一個。
陸時初所做的事,對她來說,比蘇家人對她做的那些更可恨。
因為,蘇家人從頭到尾所針對的都是她,而陸時初想要害死秦慕沉。
那麽變、態的病毒,若說陸時初隻是一時糊塗,她是不信的。
陸時初比她年長,成熟穩重,心思謹慎,這一點和秦慕沉有些像。
做任何事之前,也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甚至不用再去找理由為他開脫,他就是想要置秦慕沉於死地。
場麵一下子變得寂靜了下來。
寂靜得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蘇子悅定定了心神,轉頭看向秦慕沉:“你可以出去一下嗎?我想和他說幾句話。”
她的語氣肯切又帶著一絲祈求,但眼裏如同是坍塌的山峰,隻剩塵土彌漫,
秦慕沉微眯著眸子,扭頭看了陸時初一眼,神色盡是不屑。
隨後,他便一言不發的出去了。
房門被關上,房間裏的氣氛更加凝滯。
蘇子悅冷著一雙眼,還是問了一個很俗的問題:“為什麽要這麽做?”
當是,秦慕沉的身體狀況日漸加重,她走投無路,也隻是找陸時初打聽了一下有關“K1LU73”病毒的事,卻怕將他也牽扯進來,不敢深說。
而,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陸時初竟然是罪魁禍首。
他當時,是怎麽忍心看著她為了秦慕沉的身體情況焦慮不安的。
陸時初被綁在椅子上,身上的繩子被解了一半,麵容又憔悴,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狼狽。
他抬頭看向蘇子悅,忽然露出一個笑意來:“順手,就做了。”
有些感情,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
他和蘇子悅一起長大,從她出生就認識了她,感情在心底紮了根,又生出了藤蔓,將他不住的纏繞,最後,他便走不出來了。
想要讓秦慕沉死的念頭也不過是一瞬間的,而他知道這個念頭的形成,並不是一瞬間的。
他的身份沒人知道,唯一知道是他下手的李燕南,也已經死了,如果當時秦慕沉也真的死了,蘇子悅也不可能知道是他做的。
秦慕沉死了,蘇子悅或許會難過悲傷,可是她還有秦子西,她會好好生活下去的。
這樣一來,日久天長之後,蘇子悅總會接受他的。
隻是,越到最後,他越是焦躁,才會在秦慕沉的身體越發不行的時候,給蘇子悅發了郵件打草驚蛇,讓秦慕沉發現了端倪。
秦慕沉那樣的人,即便是死,他可能也會拉陸時初下水。
他擔心秦慕沉會將這些告訴蘇子悅,即使蘇子悅不信,他死之後,他那個叫南川的心腹,也會往陸時初身上查,總有一天,蘇子悅會知道這一切是他做的。
相比餘生都要活在蘇子悅的恨意當中,他在短暫的猶豫之後,當機立斷的給了“K1LU73”病毒的配方。
現在的結果,雖然會讓蘇子悅對他喪失最後一絲信任,可她不會恨他。
他太了解她了。
相比前者,已經好了太多了。
“時初哥哥,你讓我感覺到陌生。”蘇子悅眼裏的淚花閃爍,可是她卻沒有哭出來。
時初哥哥。
陸時初勾了勾唇,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聽蘇子悅這樣叫他了。
“為達目地,不擇手段,這就是我們這樣的人的生存法則。”
蘇子悅暴怒出聲:“你胡說!你怎麽會去做這樣的事,你是醫生,是救人的,人命對你來說算什麽?”
除去他對秦慕沉下手這件事,蘇子悅想得更深的是,陸時初把人命當什麽,為了一己之私,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去殺人嗎。
即使最後沒有成功,可是他的語氣當中,完全聽不出一絲悔意。
這哪裏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寬厚溫和的陸時初。
“我替格裏西做事兩年了,你該知道的,對於格裏西來說,人命算什麽。”陸時初就像是還嫌不夠讓蘇子悅失望似的,步步緊逼。
蘇子悅緊緊的蹙眉,麵上有短暫的憤恨和不解,但很快,她又定定的說:“你不是這樣的!是不是有什麽隱情,你怎麽會加入格裏西?”
陸時初出生醫學世家,陸家在醫學界,也算是翹楚,在界內是有一定的聲望的。
有著這樣的家庭背景,陸時初又是獨子在家裏受寵愛,他完全沒有必要加入格裏西。
“不要太天真了,你以為我是什麽樣的人,我就得是什麽樣的人嗎?你今年已經二十四了,你還是三歲小孩子嗎?看到什麽就信什麽!你怎麽還這麽蠢!”
陸時初的聲音漸漸冷厲下來,神情也有些陰鷙。
蘇子悅從來沒有見到過陸時初這副模樣。
她不想再從陸時初口中聽到列難聽的話,衝她大吼道:“你閉嘴!”
說完,她咬著唇就衝出去了。
陸時初臉上的神情,在她出去之後,就垮了下去。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在他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之後,還問他是不是有隱情。
他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光鮮。
或許一開始加入格裏西,隻是被迫的。
但是到了後來,他就控製不住自己了。
落到秦慕沉手裏,他就沒有想過要再活著出去,那麽,就讓他給蘇子悅上最後一課吧。
這世上,沒有永遠不變的人。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哪怕是,最熟悉最親密的人。
……
蘇子悅從地下室裏跑出來,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緊緊的抓著花園的護攔,哭了出來。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她猛的轉頭,就發現秦慕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她身後。
她胡亂的抹了兩下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你……能不能放過他。”
她的臉上有被手背抹過的紅痕,整個人看起來傷心極了。
可是,她居然在他麵前,為別的男人求情。
“我為什麽要放過他?放他回去,讓他再有機會讓人給我下藥?”秦慕沉看著她悲戚的小臉,麵上是無動於衷的神情。
蘇子悅也知道這個請求很難讓秦慕沉答應。
可是,她真的很難眼睜睜的看著陸時初去死,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畢竟是……
“你放過他這一次,我以後再也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