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行衍看著她的唇和手咬合的部位已經開始往外滲出血跡,麵色一凜,猛的伸手將她的手拽開,聲色嚴厲道:“我知道你難過自責,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體。”
她不止是難過自責,這種難過自責幾乎要淹沒她。
蘇子悅的手被拉開,喉間溢出嗚咽的哭聲,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掉。
直到她哭得累了,再哭不出來,才停下了眼淚。
隻不過,目光空洞異常。
封行衍見她終於不哭了,又叫了醫生來給她做檢查。
醫生又交待了一些注意的事,無非是保持舒暢的心情不要太難過之類的話。
封行衍再次強調:“醫生說的話,你也聽見了,身體要緊。”
蘇子悅兩眼無神的抬頭看他:“手機能給我用一下嗎?”
封行衍注視了她一眼,目光裏充滿了然,他拿出一部手機遞給了蘇子悅。
“謝謝。”蘇子悅低聲道謝,將手機接了過去。
雖然她接受了封行衍是她舅舅這件事,但兩人到底還是太過生疏。
封行衍也沒在意,緩緩的站起身,目光掠過她蒼白的臉,劍眉微蹙:“我讓人拿點吃的東西過來。”
他說完話,就出去了。
蘇子悅握著手機怔了一會兒,才按下一串無比熟悉的號碼,但卻遲遲沒有拔出去。
打給秦慕沉之後要說些什麽呢?
她沒有等到南川來接她,等來了一群被蘇依歌買通的要對她不軌的人,然後她被逼得跳窗,她基本沒有受傷,可是孩子沒有了……
難道她要告訴他這些嗎?
在別墅裏,秦慕沉的遲疑,以及種種行為,走馬燈一樣的在腦子裏劃過。
她還記得之前秦慕沉有多想要孩子。
蘇子悅的腦子裏一片混亂,緊攥著手機的手指已經泛白,最終也沒有將電話拔出去。
……
門外,封行衍站在病房前,透過門縫,看見蘇子悅沒有將電話拔出去,神色平靜得仿佛一早就預料到了。
站在他身後的手下,小心翼翼的開口:“封總,你怎麽知道蘇小姐一定不會把電話撥出去?”
就在手下以為封行衍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封行衍才出聲說道:“她是本性善良的人,到底太過年輕,遇到這種事,心理壓力會很大,很容易鑽牛角尖,如果沒有人拉她一把,她爬不出來的……”
在她心裏,她恐怕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秦慕沉。
手下有些詫異封行衍會出聲解釋,他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
深夜。
會診室裏燈火通明。
“我覺得這個情況太過複雜,還是用第二個方案。”
“我不讚同……”
在一群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身穿白大卦的醫學專家當中,一身黑色西裝的 秦慕沉顯得異常醒目。
他手指間夾著一根香煙,麵前的煙灰缸裏已經放滿了煙蒂,一隻手肘擱在桌麵上,半身略微前傾,姿勢有些僵硬,顯然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坐了很久。
他麵色冷厲的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手上的香煙燃到了盡頭,積攢了一大截的煙灰。
良久,秦慕沉將手裏的煙蒂放進煙類缸裏,啞著嗓音開口:“討論好了沒有?”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蓋過了那群專家的討論聲。
其中一個醫學專家開口道:“秦先生,我覺得第二個方案……”
秦慕沉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隻要聽討論好了沒有?我需要的是萬無一失的手術方案。”
他在“萬無一失”幾個字上麵加了重音。
話音落下,會診室裏一片寂靜無聲,因為沒有人敢保證這個手術能夠萬無一失。
任何一例手術都有失敗的案例。
秦慕沉說完,就起身去了洗手間。
他洗了把冷水臉,看著鏡子裏麵色憔悴的自己,他突然一拳狠狠的砸在了鏡子上。
鏡子被砸得裂開了蜘蛛網狀的裂縫。
手上有血慢慢的滲出來。
“慕沉!”
正在此時,外麵響起白璟書的聲音。
白璟書風、塵仆仆的走進來,看見秦慕沉這副樣子,麵上一驚,大步朝他走過來:“你這是幹嘛?”
公司放假之後,他回了白家,聽到南川說起這邊的事,才連夜趕了過來。
秦慕沉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擰開水龍頭,將還在流血的手放到下麵衝洗,一邊出聲問他:“你怎麽來了?”
白璟書沒好氣的說:“我要是不來,就看不見你自殘!”
“我沒事,你回去吧。”秦慕沉關上水龍頭,看向白璟書:“我記得今天是除夕?”
白璟書聽他這樣說,不禁暴粗:“去他、媽的除夕!你外公現在還在重症病房裏等著急救,蘇子悅生死未卜,不知所蹤,你現在這樣是叫沒事?”
秦慕沉沒有和他說話,從他旁邊走過,直接回了會診室。
那群專家見秦慕沉回來,告訴他說已經討論好了手術方案。
秦慕沉眉心的褶皺淺了幾分,聲音裏帶著一股疲憊:“拜托你們。”
專家們被秦慕沉帶著一絲祈求的語氣嚇到,畢竟秦慕沉身上一直圍繞著低氣壓。
……
秦鬱川進了手術室。
秦慕沉守在外麵,摸出一根煙又點燃。
秦正在一旁看得直皺眉:“先生,少抽點煙。”
秦慕沉恍若未聞一般,自顧自的抽著煙,白璟書從身後跟了上來。
他沒有見過秦慕沉這麽狼狽這麽憔悴的樣子,十多年來,這是第一次。
“我自以為我能處理好一切,但事實證明這是我過於自負。”秦慕沉的聲音輕而沙啞:“如果我不把她一個人停在那裏,就不會讓人有機可趁,如果我對外公能多一點耐心,也不至於他的身體情況差到這樣,我也沒發現……”
秦慕沉不停的說著秦鬱川和蘇子悅的兩個人的事,語氣裏雖然沒有什麽情緒,但白璟書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的自責。
“你是人又不是神,你別……”
白璟書想勸他,卻被他打斷電話:“他們都說我是金融界的神話,其實我就是個無能的窩囊廢而已,外公躺在裏麵,我無能為力,到現在一整天過去了,我都沒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