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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年初春,正值霍氏在荊北的殘部撤離荊北,將荊北防務交給江寧之際,元矗親自率領十萬南平精銳入侵荊北。

霍氏與江寧兩家都不及防備,當時,霍氏將半數兵力都渡到江水北岸,一部分兵力在渡江時遭到南平水師的攻擊,傷亡慘重。當時,江寧入駐荊北的兵力也隻有兩萬人,在南平十萬精銳的進逼下,被迫放棄得手的城池,轉入山野。

元矗指揮南平精銳,封鎖住進出荊北的道路,其時,江寧還有一萬五千餘精銳被困荊北山野,霍氏還有將近一萬的殘兵未能及時過江,也留在彭澤以前的地區遊擊。

五十五年入冬以來,徐汝愚率領十數萬大軍在白石與東海陳氏作戰,五十六年初春時,將陳預一萬殘兵圍困在青池西南,南平十萬精銳越過彭蠡湖的消息傳來,徐汝愚主動與陳預議和,將包圍圈打開,放陳預返回東海。

其後月餘,江津易氏迫於形勢,將四都之一的江津城獻給江寧。

當時,張仲道領軍陷新姿,議和時,東海又割定遠,萬嶸不敢留在龍遊,棄城倉皇而走,走時欲焚龍遊,手下謀士勸阻:“留待日後好相見。”萬嶸猶豫再三,最終將一座完城送給隨後趕來的江寧中壘軍,由此可見萬嶸內心對徐汝愚充滿畏懼。此時再給他做一次選擇,他多半不會背叛江寧。

元矗接受秦子卿的建議出兵荊北,是不甘心被容雁門架空,親自統兵征戰,好增加手裏的權勢,既然占下荊北,就沒有放棄的念頭。

這對南平來說,絕不是什麽好事情,南平的實力雖然在江寧之上,但是南平三麵作戰,容雁門率領大軍西征成渝,北麵與荊襄霍氏戰事不斷,此時又與江寧起兵釁,極大的消耗南平的戰爭潛力。

霍氏在荊北征戰近十載,將荊北的物力都消耗盡了,南平十萬精銳進入荊北,此外還有數萬水師在彭澤、江州一帶防備江寧的水營,十幾萬兵馬的糧草消耗一下子壓得南平喘不過氣來。

江寧在荊北的殘軍有一萬五千眾,霍氏在荊北的殘部也將近一萬眾,這兩萬五千多的兵馬雖然說都處於南平十萬精銳的包圍之中,但是他們的存在,讓元矗隻能控製住幾座大城,糧草也隻能從水路運進荊北沿江的城池,前往內陸的道路基本給斷絕了,除了大軍能通過外,糧草輸送都免不了受到江寧、霍氏殘軍的掠奪。

元矗內心也想漂漂亮亮的殲滅江寧、霍氏被困荊北的殘兵,徐汝愚自從在東南崛起以來,大小百餘戰,未嚐一敗,首敗徐汝愚是很誘人的一個念頭,但是元矗心裏知道,形勢不允許。

自他率領十萬精銳進入荊北以來,江寧的戰略重心立即西移,幾乎不要為此做什麽準備似的,江寧水師整編西移至蕪州,鳳陵行營總管魏將帥帳移至秋浦,隨他一起進駐秋浦的還有數萬五校軍精銳。馮遠程率數萬驍衛軍精銳進駐涇邑,樊文龍率領兩萬餘杭精銳從江津借道,屯於桐邑,與彭澤隔江相望,清江衛戍軍主力也西移至鳳陵備戰,雲嶺之中的三苗也在大餘地區集結大軍。

江寧精銳從江津借道的事實告訴世人,江津易氏實際已經投靠江寧。江津易氏坐擁四萬精兵而歸附江寧,世人為之驚嘩,元矗實際也知道自己坐在火山口上,稍有不慎,局勢就有敗壞的可能。

處於這樣的局勢之中,元矗調兵遣將防備江寧在外圍的壓力,根本騰不出手來收拾江寧、霍氏在荊北的殘兵。

元矗一出兵荊北,就陷入內外交困的地步,臨湘傳來眾多指責的聲音,要求收兵西歸,放棄彭澤、江州等地,與江寧以彭蠡湖為界,好讓兩家相安無事,等待左督容雁門歸來,再從長計議。

暫時避開江寧的鋒芒,這對南平來說,或許是更好的選擇,但絕非元矗希望走的道路,一旦西歸,元矗將永遠失去統帥大軍的機會,從此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容雁門將自己架空。

元矗下令許伯當堅守祁門,公良友琴堅守彭澤,他雖然騰不出手來去圍殲荊北境內的江寧、霍氏殘軍,但是隻要堅守荊北的門戶,糧草潰絕的江寧、霍氏殘軍也無法在荊北境內久,隻要江寧、霍氏殘軍撤出荊北地區,荊北的局勢就會逐步的好轉。

荊北山嶺險峻,是四塞之地,除了從水路攻來,其他地形都不利於用兵,江寧鋒芒很盛,元矗相信手裏有十萬精銳,南有荊南袁隆義相助,守住荊北絕不成問題。

許伯當、公良友琴西投南平,投的是容雁門的門下,此時聽從元矗的調遣,自然是想從徐汝愚手裏討回以往的過節。

祁門是進出荊山最主要的通道,江寧在曆陽的兵馬要從陸路進入荊北,多半會選擇祁門穿越荊山。祁門南接婺源,西接新昌,這都是荊山西麓最重要的山城,也是荊北東部的門戶,守住祁門,婺源、新昌無憂,則荊北陸路無憂。但是祁門與婺源、新昌之間道路險阻,糧草輸入不易,最危險的是一旦戰敗,不能從容由險道撤出。

祁門東接涇邑,涇邑是荊山東麓的重鎮,馮遠程率驍衛軍進駐涇邑,就是想從祁門打開進入荊北的口子。涇邑與祁門直程相距不足百裏,但是山道盤旋,將近三百裏,其間還有許多山道開在絕壁之上,現在春水未漲,深山之中還有許多穀壑澗道可供行軍。

元矗要是放棄祁門,驍衛軍可以從祁門出兵,威脅婺源、新昌,被困在彭澤內線的宿衛軍可有選擇的或沿昌江而上,與驍衛軍共擊新昌;或沿安樂江而上,與驍衛軍共擊婺源。

元矗堅守荊北,是江寧所樂見,但是楊尚統領驍衛軍前鋒精銳從弋陽山穀道進入祁門境內,看見許伯當在青陽外嶺構築防線,還是感到頭疼無比。

越過青陽嶺,才是祁門穀地。

祁門屬於新昌邑,曾築小城,周圍不過裏許。霍氏侵荊,城池毀於戰火,周圍的山民見逐,霍氏無力新築城池,在此設亭驛烽火墩,以為邊防。

弋陽山最西側的山峰與青陽嶺的外嶺相隔四裏,間立殘丘十餘,丘山間澗水淙淙,若能攻下青陽嶺的外嶺,此間可藏數萬雄兵,與祁門穀城對峙。但是首先要攻下青陽嶺的外嶺才行,許伯當看透這點,將重兵陣於青陽嶺上,讓江寧的優勢兵力無法發揮出來。

許伯當在永寧崛起,從東海之戰,屢被江寧所挫,直到棄白石投南平,可謂落魄之極,但不可否認他是中州有數的名將之一。他之所以失敗,隻能說時不待他,讓他遇到比他更出色的徐汝愚,白石又一直處於江津、東海、江寧的合圍之中,許伯當從東海之戰戰敗以後,苦心經營白石,卻沒有盟友,沒有戰略縱深,根本沒有翻身的機會。

秋浦依荊北,濱江水,曆陽西境,渡江過去,西北五十裏為江津桐城邑。翻越橫亙於江水南岸崔巍挺拔的荊山北坡,就是彭澤邑。源出荊山東麓的秋浦河由此匯入江水,魏禺將帥帳移至秋浦,集結在蕪州的江寧水營與五校軍也將隨之開赴秋浦。

樊文龍率領餘杭前鋒精銳進抵桐城的當天,就渡江前去拜會魏禺。

江津易氏上表獻城還隻有十幾天的時間,江寧那邊還沒有決定江津是歸鳳陵行營管轄,還是歸廣陵行營管轄,但是樊文龍率領餘杭精銳,從北麵威脅彭澤的南平軍,受鳳陵行營節製,魏禺則是他的主帥。

在大軍入駐之前,秋浦是座不足千戶的小城,江寧約束軍隊甚嚴,大軍過境,嚴禁入城,軍營設在西城外,但是數萬兵馬湧入秋浦,隨軍行動的東南商旅讓這座小城變得異常的繁榮。

樊文龍渡江來見魏禺,一是參見鳳陵行營的主帥,還有就是為餘杭歸順軍的去留問題上,探一探魏禺的口風。餘杭樊氏歸順江寧,是江寧能夠迅速統一越郡的先要條件,樊文龍親自率領餘杭精銳連下吳州數十萬城,隨後又率餘杭精銳渡江北上,屢立戰功。

但是餘杭歸順兵馬的去留問題,江寧一直懸而未決,是打散編製歸入軍屯,還是歸入衛戍軍體係,還是作為江寧的精銳戰力保存下來,都沒有定論。樊文龍正式將職是青鳳衛統領,暫時節製餘杭歸順軍。樊文龍身為江寧新貴,前途遠大,但是他接替樊徹繼任樊氏宗主,就不得不考慮樊氏其他人的利益與前程。餘杭歸順軍能作為江寧的精銳作戰部隊保持完整的編製是最好的結果,這樣一來,就能保證餘杭隨樊氏歸順的世家在江寧獲得相當高的地位。

歸順軍保持獨立建製是相當忌諱的事情,樊文龍得徐汝愚信任有加,某些事直言無礙,但在這事上,卻不敢輕易建議,免得無端受到江寧諸公的猜忌。

魏禺為鳳陵行營總管,司馬衙諸將,魏禺序列第三,僅在江淩天、張仲道之下,是在餘杭歸順軍去留問題上說得上話的人。樊文龍隨徐汝愚歸江寧,魏禺一直在外領兵,樊文龍隻與他見過屈指可數的幾次,談不上什麽私交,同為江寧重將,相互間的尊敬也不缺乏。樊文龍渡江來拜見,生性冷淡的魏禺也破例與刑坤民、沈冰壺等人到江邊相迎。

易行之隨樊文龍進駐桐城,協助樊文龍接管桐城防務,此時也隨樊文龍渡江來見魏禺。魏禺是江寧諸將中戰功最著、名氣最凶惡的一位,當年徐汝愚率眾人去清江時,從江津借道,易行之見過魏禺一麵,當時的魏禺默默無聞,易行之也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此時再次見到魏禺,也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峻氣息所憾。

想起當年隨徐汝愚過江津時的眾人,湧出無數的名將,易行之心裏感慨萬千。

仲春季節,天氣略為寒冷,魏禺穿著褐色長衫,腰間懸著一柄直刃刀,衣擺讓江風吹開,露出裏麵的衣甲來。魏禺臉頰上有一道傷疤劃過鼻梁,麵容冷峻,樊文龍見他來江麵相迎,心裏十分感激,自然不奢望他太多的笑容。

樊文龍此時最關心荊山祁門的戰況,馮遠程最早進駐涇邑,樊文龍在北岸時,就聽說楊尚率領驍衛軍前鋒精銳直奔祁門。

魏禺淡淡的說:“驍衛軍進擊祁門遇挫,此時連祁門外圍的青陽嶺還沒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