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後後果？”

“就是看社會影響，啊，也就是群眾的反映。”

“群眾反映很好，很好。”

“群眾反映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是群眾說了算！”馬伯倫正色說道：“我們的調查工作，一定要深入群眾，深入實際，獲得第一手資料，否則，很容易犯官僚主義的錯誤！這個，你的明白？”

馬伯倫是個老工商了，雜貨店裏裏裏外外掃一眼，心裏就有了底。這個小雜貨店實在不值一提，它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能把上江城的口罩價格哄抬到五十塊。能把上江城口罩哄抬上去，是那些動則上百萬的大賣場。況且，麗麗百貨也沒囤積貨物，上上下下兩層樓，隻搜到了一隻口罩，那是牛麗麗留給包大成的。

不過，問題總是有的，不處理也是不行的。不管怎麽說，麗麗百貨上了報紙，上級也有指示，要嚴肅處理，當然，具體如何處理，就看包大成的表現了。如果包大成不懂事，那麽，公事公辦，當然，如果包大成腦子開竅，這事也是可大可小。反正，市工商局已經盯上了幾個大賣場，那裏至今還囤積著價值數以百萬計的口罩，那才是大魚。

當然，此時的包大成今非昔比，腦子還算開竅，及時塞給馬伯倫一個信封，那裏麵是郝玉秀銀行卡裏剩下的五千塊。

於是，馬伯倫給了包大成一個暗示，要聽取群眾反映。這是一種工作策略，麗麗百貨是有問題的，但是，隻要群眾反映不算很強烈，甚至，群眾的反映有利於麗麗百貨，比如，麗麗百貨積極供應“抗非”物資，及時解決物資短缺問題之類的褒揚之詞，馬伯倫就可在報告中加以引用，從而大事化小。

道理很明白，隻要群眾說好，領導豈能違背民意！

包大成聽明白了馬伯倫的暗示，心頭卻是發愁。

包大成強烈需要一位為麗麗百貨說好話的群眾，接受馬伯倫的調查。

可放眼葫蘆街，這樣的群眾還真找不到。

葫蘆街居民大多都在牛麗麗那裏買過口罩板藍根，可他們都買的都是高價口罩，受過牛麗麗的剝削，恐怕“反映”不出什麽好話。而且，就算他們能講出好話，可這些居民商販，人微言輕，說出的話也沒什麽力度。

包大成無奈，隻得去找黃小菊，希望黃小菊出麵接受調查。卻被黃小菊一口拒絕。

黃小菊拒絕包大成，倒也不是要和包大成劃清界限。其實，有關包大成走私販毒販賣人口之類的罪名被推翻後，黃小菊深感欣慰，這說明，包大成還是一位好同誌。至於包大成和牛麗麗哄抬物價發國難財的行為，黃小菊從心裏麵也是不以為然，當初牛麗麗賣口罩的時候，根本就不是她要漲價，因為資源短缺，群眾哭著喊著硬逼著她漲價。這和帥哥們哄抬郝玉秀報紙價格的情況是一樣的，哄抬物價的不是牛麗麗，而是廣大迫切需要口罩的群眾。

隻是，黃小菊認為，作為國家幹部，應該嚴格依照國家有關規定，避免插手有關部門的調查工作，以免誤導調查工作的方向。這是黃小菊做人做官的原則。黃小菊鼓勵包大成，要相信政府，相信人民，積極主動配合調查，黨和政府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包大成愁眉苦臉回到家中，把情況一說，郝玉秀低頭歎息，牛麗麗則是破口大罵：“那些狗日的，個個都從老娘這裏撈了好處，遇上事，就他娘的當縮頭烏龜，尤其是那個狐媚肖纖纖！”

“肖纖纖？”包大成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子。

“就是她！”牛麗麗怒道：“硬是逼著老娘漲價！”

“她逼你漲價？”包大成發現了新情況，精神大振：“小姨，你慢慢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原來，那肖纖纖是希爾頓酒店的總經理。

說起希爾頓，各位看官應該不會陌生，那是國際高檔連鎖酒店。想當初，包大成被化名陳圓圓的陳思思拉進了希爾頓，經曆了一番驚心動魄的買單，受到極大的刺激，刻骨銘心，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包大成甚至不敢正眼看一眼希爾頓的大門。

希爾頓酒店不在葫蘆街上，但距離葫蘆街並不遠。

葫蘆街是一條三教九流聚集的老街，街道狹窄，兩旁都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老式建築，青磚灰瓦，灰頭土臉。而葫蘆街口卻通向一條現代化的大街，名叫江海大街，江海大街寬五十米，兩旁高樓大廈燈紅酒綠，不乏大型商場和高檔酒店，一派富麗堂皇。希爾頓就座落其間，吉斯吉商場就在希爾頓的斜對麵。兩家國際化的大企業隔街相對，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包大成身患“非典”的當天，整個上江城就鬧翻了天，全城市民湧上街頭，到處搜購口罩和板藍根，買不到口罩的就買尿布，隻要能蒙在臉上就行，買不到板藍根就搶醋，隻要喝下去發酸就行。葫蘆街是“非典”患者的發源地，群眾反應尤為激烈，而江海大街與葫蘆街相鄰，也是央及池魚，不出一個小時，葫蘆街和江海大街口罩、尿布、板藍根、醋、鹽、甚至醬油就被搶購一空。

剛開始，希爾頓酒店當局並不以為意，就是個“非典”嘛，沒啥了不起。可沒多久，客人們就不幹了，葫蘆街有“非典”，據說非典病毒可以隔山打牛，那江海大街上肯定不安全，而希爾頓是中央空調，裏麵更不安全，據說那非典病毒能順著中央空調竄入酒店任何角落，你就是把門上上八道鎖也沒用，客人們沒有口罩就不敢呼吸，沒有板藍根，不敢吃飯，待在希爾頓裏，不是憋死就是餓死，前景黑暗。

於是，顧客們強烈要求退房。可他們沒法退房，原因很簡單，員工們不幹了，沒有口罩，他們紛紛請假，躲在家裏避難。大堂前台無人搭理，隻有一大群嘴上蒙著尿布的客人麵對空空如也的前台，大呼小叫，拍桌子砸板凳，鬧得烏煙瘴氣，不少人因為情緒激動而大聲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