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包大成放棄了對肇事者的追蹤,一心一意等待地勘院的檢測報告。按照皮院長的保證,地勘院將在十天之內給出煤質檢測報告。
可是,包大成一連等了十五天,檢測結果還是沒有出來。其間,胡大用和黑九去了八趟,每一次見到皮院長,皮院長都以全分析耗時太長來推諉,到了後來,那皮院長幹脆就沒了蹤影。
胡大用和黑九連連撲空,不由得焦躁起來。要知道,那桃花源煤礦每天虧損二十萬,十五天就虧損了三百萬!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大成實業就會被拖垮。胡大用是礦長,黑九是供銷科長,兩位煤礦領導心急如火焚。
包大成卻是一點也不急,相反,拖得時間越久,包大成心情越輕鬆,尤其是皮院長失蹤後,包大成幾乎是欣喜若狂。
檢測結果遲遲出不來,恰恰說明,檢測結果早就出來了,而且,地勘院肯定已經發現了包大成希望他們發現的東西——鈾。可以想像,地勘院發現了鈾之後,必然是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們肯定有相當長一段時間緩不過勁來。
而皮院長突然失蹤,必然是去找包大成希望他去找的人!
這是絕密,在有關方麵沒有拿出應對方案之前,地勘院一不敢公布檢測結果,二不敢擅自與大成實業接洽。
所以,現在的地勘院正在做的,是保密工作。弄不好,參加了檢測的人員,都已經被隔離了。
而包大成要做的,也是同樣的工作——保密,同時,為了保密,繼續裝糊塗。
包大成必須讓有關門部相信,他對鈾的事情一無所知。
所以,包大成不急,但是,他每天還是要催促胡大用和黑九去要檢測結果,甚至要求這兩個家夥表現得異常焦躁,以證明,桃花源煤礦要的是煤質鑒定結果,而不是別的任何東西。
到了第二十天,地勘院方麵仍然沒有回音。
於是,包大成拿出了殺手鐧。
他命令胡大用和黑九向地勘院發出最後通牒——鑒於地勘院始終拿不出鑒定結果,大成實業認為,以地勘院廣大幹部職工是一群酒囊飯袋,院長皮運科是一位道貌岸然的偽科學家偽專家,為了保證生產,大成實業決定,立即送樣到煤設院進行煤質鑒定。
這個最後通牒發出後不到一個小時,地勘院就給出了檢測報告。
檢測報告不僅給出煤質鑒定結果,而且洋洋灑灑給出了上千種物質的的含量,包大成逐字逐句一條條往下看,數千種成份的檢測報告中,就是沒有鈾。
各位看官,大千世界其實是無所不包的,一塊煤炭就是一個世界的縮影,從理論上講,一塊煤炭中包涵地球上所有的物質,隻是含量有多有少。所以,科學的檢測報告,應該將所有檢測指標一一列舉,如果某個指標沒有檢測出來,那就在指標後麵標注“低於檢測限”,意思是說,煤炭裏不是沒有這個東西,而是這個東西的含量太少了,實驗檢測精度不夠,沒能檢測出來。
按照這個原則,地勘院的檢測報告中,應該有“鈾”這一項。
可是,檢測報告中連銫-137這個日本福島核電站泄露出來的東西都有,偏偏就是沒有鈾。
這才叫做欲蓋彌彰!
包大成心領神會。無可辯白的事實證明,地勘院發現了鈾,而且,不是貧鈾礦,而是極具開采價值的富鈾礦。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地勘院為什麽要欲蓋彌彰。
更讓包大成興奮的是,地勘院的報告後麵還附有一張通知,通知上是這樣寫的:地勘院對於桃花源煤礦的煤質鑒定結果具有法律效應,大成實業無須再將樣品送煤設院進行煤質鑒定,如果大成實業將樣品送到煤設院,將被視為是對法律的踐踏和對權威的藐視,地勘院將收取大成實業煤質鑒定和檢測費總計十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並保留起訴大成實業出爾反爾的權力。
各位看官應該還記得,當胡大用和黑九第一次找到皮院長的時候,皮院長聲稱煤質鑒定不是地勘院的業務範圍,現在可好,地勘院堅稱自己的報告有法律效應,並對大成實業提出了嚴厲警告,警告大成實業不得藐視地勘院的權威。
說白了,地勘院是在竭力阻止大成實業向煤設院送樣!
原因隻有一個,有人不希望任何第三方接觸到桃花源煤礦的樣品。
那樣品裏有什麽,不言而喻。
又過了三天,包大成辦公室外,秘書譚苗苗攔下了一位沒有預約的陌生人。
這位陌生人三十多歲,個頭不高,隻有一米五八,長得白白胖胖,活像是個大冬瓜,來到譚苗苗的辦公桌前,態度倨傲,鼻孔超天,昂然說道:“在下嶽大寶,是享譽海內、名震華夏、勢大力沉、底蘊厚重的鎏金礦業實業集團公司的董事長的首席執行官的助理的助手的辦公室的主管的業務隨從,有要事要見包大成!”
嶽大寶一口氣報出一長串頭銜,竟然沒有換氣,其肺活量可見一斑。不過,如此一長串頭銜,任誰聽了腦子也犯暈。
天底下,隻有聰慧絕頂的譚苗苗隻聽了一遍,就聽得一清二楚,不僅聽清楚了,還一字不漏地背下來了。可是,那嶽大寶連一句“包總”都沒叫,直呼包大成名諱,這讓譚苗苗心頭憋氣,要知道,到目前為止,有資格直呼包大成其名的,隻有包大成的三位長輩——郝玉秀、錢多多、牛麗麗,連譚苗苗自己,都隻能叫一聲“大成哥”,這大冬瓜也太跋扈了,不就是董事長的首席執行官的助理的助手的辦公室的主管的業務隨從嗎?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小的業務員,其地位連勾老三這位保潔部部長都不如,這簡直就是拉大旗扯虎皮,不尊重包總,不尊重大成實業!況且,譚苗苗從來也沒聽說過什麽“享譽海內”的鎏金公司。
譚苗苗很生氣,不過,並不形於色,搖搖頭:“對不起,我沒聽清楚,請複述一遍。”
“在下嶽大寶,是享譽海內……”嶽大寶一口氣複述完了自己的頭銜,這一次有些喘不上氣了。
“對不起,還是聽不清楚。”
“在下嶽大寶……”嶽大寶又是一陣嘰裏呱啦,一張瘦臉漲得臉紅脖子粗,要一口氣把那一長串頭銜報出來,是需要相當的肺活量的。
“對不起……”
“我叫嶽大寶,要見包大成!”嶽大寶的肺活量嚴重不足,隻得放棄頭銜,直奔主題。
“有預約嗎?”
“什麽?還要預約?”嶽大寶麵露不悅:“我是享譽海內、名震華夏、勢大力沉、底蘊厚重的鎏金礦業實業集團的董事長的首席執行官的助理的助手的辦公室的主管的業務隨從!”
“對不起,就是享譽海內、名震華夏、勢大力沉、底蘊厚重的鎏金礦業實業集團的董事長親自來了,要見我們包總,也得預約!”譚苗苗不亢不卑,拿起了記事本:“請問這位訪客姓名?”
“在下嶽大寶,是享譽海內……”嶽大寶終於難以支撐,一口氣沒接上來,臉色由紅轉綠,呈嚴重缺氧狀。
譚苗苗急忙打斷了嶽大寶的複述,邊記錄邊說:“你叫嶽大寶,來自鎏金礦業集團公司?”
“對,對……我是董事長的助理的……”
“你是一個隨從!”譚苗苗掐掉了前麵一長串定語。一個小小的隨從竟敢來見大成實業的董事會主席,那鎏金公司也太傲慢了!
“……是……”
“很好,我已經做了記錄,我看一下包總的日程安排,”譚苗苗翻了翻記事本,搖搖頭:“實在抱歉,包總本周所有的日程都安排滿了,請嶽先生下周一上午八點準時來預約。”
“什麽,下周一,還要再預約?”嶽大寶白嫩嫩胖乎乎的臉拉得又長又黑。
“是的,包總很忙,下周還有很多公務,不過,我會優先考慮嶽先生的。”
“我有重要事務……”
“對不起,嶽先生請!”
嶽大寶無奈,隻得怏怏離去。
譚苗苗望著嶽大寶出了公司大門,急忙抓起桌上的電話——現在秘書譚苗苗鳥槍換炮,通訊不用靠吼了——“大成哥,那人下周一來。”
“好。”電話裏傳來包大成懶洋洋的聲音:“苗苗,麻煩你去給我買幾本《知音漫客》,這一個星期就靠這東西打發時間了。”
到了下周一,早上九點,嶽大寶來到譚苗苗的辦公桌前:“在下嶽大寶,是享譽海內、底蘊厚重的鎏金礦業實業集團的董事長的首席執行官的助理的助手。有要事要見包大成先生。”
這一次,嶽大寶的自報家門,與前次相比,有三個變化,第一,鎏金礦業集團公司前麵的成語少了兩個,第二,他自己的頭銜變短了,不是隨從,而是助手了,也就是說,一周沒見,嶽大寶升職了;第三,稱呼包大成有了個“先生”的後綴。總體來說,嶽大寶的態度有了一定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