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用被忽悠得滿腦子漿糊,不過,隻要腦子沒病,誰也不會讓十歲的孩子參加長征,這個道理是顯而易見的。現在,胡大用麵臨著三難選擇:第一,讓胡巧參加長征,這違背了政府“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政策;第二,讓胡巧在葫蘆街小學上學,他交不起擇校費;第三,幹脆讓胡巧輟學,可這嚴重違反的義務教育法,胡大用要蹲班房。

這才叫做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胡大用沒心思去找工作,每天窩在家裏,隻幹一件事:把李大北的祖宗八代挖掘出來,逐個意淫。很顯然,曾經風光一時的胡大用落到如此田地,都是拜李大北所賜。

可不管他如何意淫,胡巧還是上不起學,李大北依舊活得風光無限,自己家裏反倒是坐吃山空,一家四口等著挨餓。

最後,還是馬翠翠想起了包大成,胡大用如同癌症晚期患者忽然被宣布誤診,一躍而起,衝到了多多會所。

胡大用見到包大成,就像被打散的散兵遊勇見到了大部隊,孤兒見到了父母,一把鼻涕一把淚,把李大北令人發指的行徑徹底控訴了一番。

胡大用的遭遇激起了包大成無限義憤,而胡大用為了保衛包大成爸爸的墳墓,寧可犧牲自己的房子,當真是義薄雲天,令包大成無限崇敬,胡大用的俠肝義膽,令包大成覺得自己很渺小,而胡大用很高尚,如此高尚的人、純粹的人、脫離的低級趣味的人,卻受到李大北和拆遷辦的無情欺壓和忽悠,實在是天理不容!

包大成二話沒說,送給胡大用十萬塊錢,讓他迅速把胡巧的擇校費交了,並把家裏的柴米油鹽置辦齊了。包大成告訴胡大用,政府說過的兩句話,“素質教育從孩子抓起”以及“再苦不能苦孩子”,這兩句話是否正確,不能僅僅從字麵上理解,還要看用在什麽地方。要是用在學校裏,是絕對正確的,要是用在拆遷上,那就不正確了。

胡大用這才知道,他是被拆遷辦忽悠了。

解決了胡巧的上學問題,胡大用心頭稍安,可心頭那一口被李大北欺壓的惡氣實在是憋得難受,胡大用當著包大成的麵,又把李大北的祖宗八代問候了一番。

包大成隻得安慰胡大用,要報仇雪恨,需要一切從長計議,不可蠻幹,也不能漫罵。漫罵罵不死人,反倒傷自己的肝。更何況,現在是和諧社會,罵人破壞和諧,政府不提倡。

其實,包大成不是要當和事佬,李大北的行徑十分惡劣,和當初趙達欺負打工妹陳圓圓的性質,是完全一致的,都是屬於為富不仁欺壓良善。酷愛見義勇為的包大成,豈能輕易放過路見不平一聲吼的機會。

但是,現在的包大成不是一年前那個鼻孔上掛著清鼻涕的衰哥了,他不僅有著見義勇為的豪情,也有著縝密的思考和必要的冷靜。

現在的包大成沒有向李大北叫板的本錢。

當初,包大成就是對自己的實力估計嚴重不足,僅僅憑著一時衝動,就要為打工妹陳圓圓出頭,結果,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貿然出擊,見義勇為不成,反倒挨了牛麗麗一頓棒打,這個教訓刻骨銘心,十分深刻。

所以,包大成在充分估計了自己的實力之後,發現此時向李大北叫板,無異於雞蛋碰石頭,大成實業的實力與李氏集團相比,簡直就是星星比太陽,水滴比大海。

以前,包大成一無所有的時候,從來就是該出手時就出手,雖然每次都是铩羽而歸,可不管怎樣,倒黴的就是他一個人,不牽連別人。而現在,包大成掌管著一個大成實業公司,公司裏有好幾千員工,一旦有個閃失,倒黴的是那數千員工。

所以,現在的包大成不能冒然見義勇為。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於是,包大成力邀胡大用加盟大成實業。包大成說,加盟大成實業有兩個好處,第一,解決了工作問題;第二,忍辱負重臥薪嚐膽。包大成向胡大用保證,十年磨劍,總有一天,能把李大北奪去的東西,全部收回來。

就這樣,胡大用加入了包大成的團隊,並且,成為了“獵豹”小組的成員。

“獵豹”小組的任務,就是把桃花源煤礦賣出去,當然,不能當作煤礦來賣,而是要賣出金礦的價錢來。

經過小組成員秘密策劃,形成了一個行動計劃,代號“套狼”,也就是空手套白狼的簡稱。

行動開始了。

……

雨季剛過,上江城就進入了盛夏,整個誠實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在陽光下泛著熱騰騰的白光。

上江的冬天春天和秋天都是雨季,三個季節陰雨蒙蒙,整天籠罩在細語濃霧之中,非常有利於皮膚保養,可到了夏天,卻是烈日高照,四十度左右的氣溫一來就是一個月,把人烤得渾身冒油。

這不,才早上8點鍾,炙熱的陽光就烤熟了上江城煤炭設計院的大樓,這層十八層的辦公樓停電了。

一到夏天,上江城的電力供應就緊張,沒奈何,為了保證居民用電,市政府隻得拉閘限電,企業隻能晚上開工。

上江城地質勘探院屬於國家事業單位,原本不算企業,可也不知是怎的,竟然被劃進了拉閘限電的範圍,政府給的理由是:地勘院那棟十八層大樓裏一共有三百多個房間,竟然有六百多台空調,而且全是大功率的,運轉起來,相當於一個小型加工廠的用電量,所以,應該按照企業對待。

這也難怪,那地勘院財大氣粗,一個二百多人的事業單位,每年的經濟效益高達五億,錢多了沒地化,辦公設施就搞得十分豪華,空調還在其次,光看那棟大樓的外裝修,任誰看了都以為是五星級酒店。

樹大招風財大招賊,地勘院倒也沒招風也沒招賊,它招惹了供電局。

其實,從理論上講,地勘院也沒有和人家供電局過不去,你供電我買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一切按市場經濟規律進行,並沒有任何違規之處。地勘院從來就沒有拖欠過電費。

可問題就在於,地勘院的市場觀念太強了,它以為買電就像進超市買方便麵,把扛上幾箱方便麵扔進小推車,到收銀台劃了信用卡,就可以推出超市找個沒人的地方胡吃海塞。

地勘院的錯誤就在於此:電不是方便麵,供電局不是超市。

到供電局買電,僅僅劃信用卡是買不到東西的。

因為,供電局的電不屬於市場經濟,你愛買不買,我愛賣不賣。

供電局賣不出電,工資獎金照拿,人家不靠這個發財。所以,顧客在超市裏是上帝,到了供電局就是孫子。

地勘院完全沒搞明白這個角色轉換,地勘院的總務處長懷揣一張支票進了供電局,還以為自己是上帝,大刺刺旁若無人,強烈要求見局長麵談,結果,這位自我感覺良好的上帝,不僅沒見到局長,支票也沒用出去,被一個小科員以“研究研究”的名義打發了出去,他前腳剛走出供電局大門,供電局後腳就把地勘院拉閘限電了。

這就是現在非常流行的一句話——態度決定一切。

四十度的高溫,地勘院大樓裏停水停電,整個大樓如同是一座火焰山。

院長皮雲科坐在滾燙的辦公室裏,大門窗戶全部敞開,吹進來的卻是熱浪滾滾,皮院長隻得一杯一杯喝著涼水,涼水進了肚子裏,迅速變成汗水從全身毛孔裏冒了出來,渾身上下被汗水浸透了。這都二十一世紀了,消夏解暑的手段又回到了原始社會。

響起敲門聲,皮院長抬起了頭,隻見門口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矮個子空手,高個子背著個旅行袋。

矮個子短小精瘦,皮膚黝黑,高個子身材魁梧,皮膚很白,不管是黑還是白,兩人都像是剛剛爬上岸的水鬼,渾身流湯滴水。

“請問,這是皮運科皮院長的辦公室嗎?”黑矮的家夥問道。

“是。”皮院長說著,吞下一口涼水。

“請問,您就是德高望重、學貫中西、祖國地質勘探事業的泰鬥、李四光式的地質學家皮院長嗎?”

皮院子頓時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涼到了大腦,渾身無比受用:“正是鄙人。”

皮院長話音剛落,這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兩位來客多門而入,衝到皮院長的身邊,一人握住皮院長的一隻手,辦公室裏,阿諛奉承之聲此起彼伏。

“您真的是享譽海內,距離諾貝爾獎金隻有一步之遙的皮院長嗎?”

“您真的是跨越祖國大江南北,用腳步丈量地球的皮院長嗎?”

“蒼天開眼啊,讓我們今天能夠如此近距離接觸如此傑出的人物!和皮院長在一起,我們心裏暖洋洋的。”

“不對,不是暖洋洋,而是涼悠悠,也不知是怎麽了,站在皮院長身邊,連酷暑炎熱都自動消退了,皮院長,您在地質勘探上做出了傑出的貢獻,而且,用自己的身體,為人民消夏解暑,這種舍身救人的精神,更加令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