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體無完膚1

沒想到紀凝案背後會是如此複雜,逸陽感到茫然,前段時間教堂的事一直讓他感到疑惑,他感覺自己原有的幻象又在他腦海裏摻雜,藍雨幕死後,他所看到的一切幻象也隨之頻繁,死去的藍雨幕,滲血的牆,加之過去曾聽到夜間的貓叫,夜半的鬼聲,那些幻象不斷在他腦海裏折射,甚至不斷重複,他就像一個載體,承載著那些已逝的詭異的人和物,想到這裏,他不禁感到頭腦一陣刺痛。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猛然一驚,從自己的沉思中醒來,他竟然忘了,他約紀傷出去散心,一起來到海邊,而自己在這裏坐了十幾分鍾的時間都沒有與她說過一句話,他忽略了她。

“你為什麽不說話?”紀傷說話的時候喜歡看著對方的眼睛,特別是他,因此,他每一次都被迫避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哄你。”他答得不自然。

紀傷朝後往巨石麵躺下,那條繃帶依舊還在,她眼裏被海水泛得幽藍,深邃,也顯得心事重重。她還在因為譚明宣的病情擔憂,也因為紀凝一事兒煩心,逸陽陪著她躺下,腳下沙灘被黃淡淡的陽光照得微微發亮,他們所躺的巨石也起了溫度,她喜歡這種感覺,喜歡四目相對。“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調查紀凝的事,媽媽住院了,而我也感覺累了。”

“再給我一些時間去處理。”

“再調查下去,即便能揪出凶手是誰又如何,讓凶手加以死刑作為懲罰,讓他(她)的家人傷心欲絕?”

“我隻想讓凝安心,讓你媽媽自由。”

紀傷閉上眼睛,側過臉,呼吸著這海陸間的息流。

“你割傷凝的那片玻璃還在嗎?”

“還在,你想做什麽?”她沒有睜開眼,海風依舊在吹拂,她的長發被撩起。

“確認身份。”逸陽回答。

“你不相信她是紀凝?”紀傷不想再記恨她,但同時也想忘記她。

“她畢竟是我的心結。”

紀傷睜開眼,望了他半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你還愛我嗎?”逸陽問。

“愛。”

“如果哪一天你發覺我對你的好感都是假你,你還會愛我嗎?”逸陽看著她。

“欺騙你的,也許是你身邊的每個人,也許是我,也許是你父母,麗琴或者雨靜姐,但懂得欺騙的人永遠不會是逸陽你。”

“隻要能一輩子安安穩穩度過,我甘願受騙。”

紀傷閉上眼,不再說話,有些事在她心裏,一直很矛盾。

那之後,他們去了一趟煙蓮公墓,那裏除了紀凝,還有兩個重要的角色,葉苗和許家翔,葉苗,曾幾次讓他陷入夢魘,藍雨幕事後,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們怎樣了,鬼與鬼之間又是否像人與人那樣複雜,往往出現在逸陽生活中最可怕的不是一個深謀遠慮的人,而是一個聰慧的厲鬼,就如紀凝,嚇死林凱勝後利用天仙子來掩埋真相,更別談葉苗,殺害了那麽多人卻一一栽贓在自己身上,讓自己陷入了死角,迫使每個人都把方向自己。葉苗的墓前擺放著一些水仙花,很幹淨,甚至連花兒餘留的香味還在。

“沒想到出了我們還有別人來拜訪葉苗。”他舉目四望整所公墓,隻有他們兩人。

“會是她家人嗎?”紀傷問。

“不會的,岷城城區內並沒有她的家屬,與與她相識的好友也早已一一死去。”逸陽也猜不透,林院長已經入獄,但除了他,逸陽實在想不起會有二個人。

“會不會是葉瑤?”紀傷又問。這次,逸陽沒有回答,葉苗一案他曾向葉瑤提起過,但葉瑤聽後卻沒有任何情感變化,若單憑一個姓氏就去斷定這兩人的關係又是否太草率了,而且葉苗與紀凝的死本無任何關係,他又何必去多費精力去調查這麽多。正當他思索這一問題的時候,舒灝此刻打來的電話驚醒了他,一所孤獨的公墓驀然響起了鈴聲,時常讓人感到不安。逸陽和舒灝交談幾句後便拉著紀傷的手匆忙離開。

“發生什麽事了?”紀傷臉色依舊茫然。

“警方耗資請來了國內著名的催眠大師前來治療你媽媽,看能否喚醒當初被林凱勝催眠後混亂的記憶,不想去看看嗎?”紀傷楞了一下,加快了步伐。

的確,今日,譚明宣接受了最後一項治療,紀凝死後,那兩天被催眠所引致的混亂記憶需要被重新激起,那幾名醫生在譚明宣病房內幾經談論,最後譚明宣才確定同樣以催眠的方式去了解或者喚起當時發生的一切,而治療之地並不再原病房,院方會在主診大樓頂層撤出一間寬房,以便讓其他人不易接近,而且這個安靜的環境也能為催眠的過程提供方便之處,而陳國遠他們依舊在譚明宣的原病房內進行監視。

那些人並沒有看譚明宣被催眠治療的全過程,黃昏時刻,監控中譚明宣已經被送回病房,她太累了,以她薄弱的體質,催眠根本無法進行,沒有人來探望她,護士走後把門關上就離開了。有一個人是心急如焚的,譚明宣安定的臉上沒有任何能讓人摸透的地方,紀傷在病房之外看著她休息,一臉擔憂。

一直延續到深夜,逸陽離開了家門,他的調查明天會有結果,不過此時,警方的行動要比他多快一天。葉瑤走進醫院的時候跟上次一樣,拎著皮包,隻是她已經不需要再向護士詢問譚明宣的病房,直接走進衛生間後,打開皮包,從皮包內取出了一件護士衫,沒有脫去原本的衣服而直接穿在身上,那原本微縮的襯衫也是白色的,與護士衫疊加後色澤並不明顯,她戴上了口罩,把皮包放到門角,安然地離開衛生間。

她並不知道與她擦肩而過的護士也是警方的人。

此次行動是她最後的機會。

找到譚明宣的病房,透過門上的玻璃窗,譚明宣躺在床上久久沒有動作,此刻已是淩晨一點三十八分,葉瑤輕聲推開房門,房裏昏暗一片,原本安置在病房的微型燈管似有似無,黑暗,讓她不安,而譚明宣依舊平靜。她猶豫了片刻,從衣袋內取出一罐藥物,在杯子內倒入一定量的藥粉,而後用飲水機往杯子內衝入一些熱水,均勻搖晃,粉末也開始變淡消失。

她眼裏盯著譚明宣,生怕她忽然醒來,她覺得這一切實在過於順利了。前一次假扮這裏的護士潛入這裏在譚明宣的病房內裝下監控,監控著房內的一舉一動,若非那幾名醫生的到來,若譚明宣不在這樣身體愈加惡劣的條件下堅持使用催眠她也根本不需要在今夜行動。

??她害怕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她是罪人,但不是唯一的罪人,她不想把自己剩餘的命交給監獄,更不願輸給一個生命垂危的女人上。她鼓起勇氣,手持著杯子走進譚明宣,曼陀羅種子粉末,也許,在此隨意找個借口讓她喝下她便可安然地度過往後的日子,但不知為何,這份寂靜讓她心裏感到格外緊張,甚至連她的手也在顫抖,難道殺死譚明宣真是唯一的辦法?

也許是,即使沒有曼陀羅種子粉末,譚明宣同樣活不了多久。她的目光從冰冷到凶狠,忽然,長廊上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她打了個寒顫,把杯子放回櫃子上,若無其事地走出,哪怕這時候哪個節骨眼出問題都會徹底毀了自己。

腳步聲越來越緊,葉瑤快步離開,回頭時她才看清了腳步聲的主人們,高政,還有兩個追隨著他的刑警,她漏了那被放有曼陀羅種子粉末的水在病房裏,此刻她決不能前功盡棄,她必須等,等到他們離開,可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是衝著自己來的,那些類似捕捉獵物的目光,直逼著她。她慌了,加快了步伐,她在逃竄,她必須盡快離開,電梯外一定會有人守著,因而,她選擇樓梯,那空淡淡的樓梯,希望進出口處毫無一人。樓道上有光,不是醫院長廊的燈光,而是來自於那群刑警的手電光,她落網了,那些刑警在樓道上等候著她,而後方,高政他們也在步步逼近,監控對監控,葉瑤完全失算了,她並不知道自己用了與警方相同的方式監視著譚明宣,更不知道警方早已看清了她的一舉一動,警方起初是為了譚明宣的安全而多一份心去安下監控,而葉瑤純粹是為了案情,她最失算的,莫過於警方對她的欺騙,譚明宣根本沒有接受任何催眠,在病房裏討論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讓葉瑤中計。

“不用我多說廢話了吧,葉瑤。”

葉瑤早已心灰意冷,摘掉口罩,冷冷地看著這兩邊人。

“對於紀凝一事,我還真有些事想要請教你,麻煩你來警察局一趟。”

“我問你,你是否也在譚明宣的病房安裝了監控器。”葉瑤問。

??“是,而且是在譚明宣被送進醫院的那天就安下的,你倒也挺聰明的,偽裝成這裏的護士取走了輸液瓶,為譚明宣蓋上被單,同時也把監控器順手放到櫃子的隱秘處,若非在探望譚明宣過程中無意發現了監控,也許你也不會就此落網。”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為什麽上一次不直接抓捕我?”那年輕的刑警把手銬扣在她雙手,高政回答她:“那一次沒有直接的證據指控你,單憑一個監控視頻恐怕沒太大實際的用處,而這一次你在她病房的杯子裏下藥,藥物還在,你沒得抵賴。”

“那些催眠專家也都隻是為了配合你們才在病房演戲的。”葉瑤咽不下這口氣,若不是恐懼譚明宣記起那一切,她根本不需要急於鏟除這條即將凋亡的生命,說到底,是她太心急了才落到如此下場。

“以譚明宣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接受任何催眠,隻是你觀察了那麽多天都沒發覺她病情的嚴重。”

葉瑤再也無話可說,任由他們帶走,至於另一個人,範婷研,作為昔日的同事,高政一直無法相信她會是參與紀凝案的一員,葉瑤被抓,那麽範婷研犯罪的概率也就更大了,他希望這一切都還可在葉瑤口中挽回,也許,其餘的刑警也存同樣的想法。

他們走後,逸陽才出來,對於這次引蛇出洞,他不知道是否算太過順利了,這連續幾十天的努力和等待原本就是為了這一刻,但此時的葉瑤,為何還那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