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幾個難以入眠的人

100幾個難以入眠的人

猶豫了再三,司徒百越還是撥通了初陽的電話。

“喂!你好!”柔和而熟悉的女聲傳來,他的心跳開始加速。

“喂,初陽,睡了沒有?”他聲音溫和醇厚,用了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柔軟。

“還早呢,才九點半。不過天賜已經睡了,他今天玩乏了,臨睡前還念叨著,說明天司徒叔叔會帶他去哪裏玩兒呢。”初陽熟絡地回答,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變得很隨意了,幾乎和老朋友差不多。

“明天,呃,有個聚會,想請你和天賜參加,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司徒百越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

“什麽樣的聚會?帶我們去合適麽?”初陽問。

“合適。明天爺爺叫我們姐弟三個帶著家屬去,他老戰友的兒子請客。你知道的,我姐和我哥都拖家帶口的,就我一個單蹦兒。”司徒百越故作可憐道。

“你可以帶你女朋友去啊。”初陽笑著說。

“我沒有女朋友,你想想,要是我有女朋友,黃金周我能不陪她麽?”司徒百越急忙解釋。

“可你帶我們去,怎麽跟家裏人介紹呢?”初陽皺了皺眉頭。

“就說你是我女朋友唄。”司徒百越故意用輕快的語調說,其實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就怕初陽會生氣,從此再也不搭理他。

“胡扯!女朋友也能隨便冒充麽?”初陽果然不高興了。

“不是冒充,你看,我天天陪著你,你不是我女朋友又算什麽?”司徒百越更著急了。

“我和你隻是朋友。”初陽沉沉地說,聽不出有沒有生氣,司徒百越簡直是百爪撓心了。

“好,那我就跟他們介紹說,你是我的好朋友。”他有些耍賴地,自動加了個“好”字。

“就算我們是朋友,我帶著兒子去出席這樣的聚會也不合適。”初陽說。

“怎麽不合適?我跟天賜也是好朋友,你難道沒看出來,我們倆關係有多鐵?”司徒嘯風見她還是推辭,有些急了。

“如果你不怕我們給你丟臉,明天中午就過來接我們好了。”初陽猶豫了一陣,終於答應了。

“耶!”司徒百越對著空氣比劃了一個成功的手勢,激動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這個夜晚,齊修義也同樣睡不好。

整整四天了,一直沒有見過安然,他心裏十分煎熬。

那天被小雅哭兮兮地叫過去,他安撫好她之後,晚上十一點半就等在凱力酒吧門口了。

但是他等到的是安然和她的丈夫一起走出來,上了他的軍車。

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車開走,身不由己地驅車跟在他們後麵,直到他們的車停在小區門口,直到司徒嘯風抱著安然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他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他也想讓自己看清現實,好早點兒死心。

可是為什麽心痛得都麻木了,卻依然控製不住地要想她?

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懶得接,但是對方卻很固執,不停地撥。

終於,他忍無可忍,接起電話。

“誰?”他沒好氣地說。

“小義,是爸爸。你怎麽這種態度?好歹也是個博士生,你的修養都哪裏去了?”齊建國忍不住教訓起兒子來。

“你這麽晚,用陌生號碼打電話來,就是為了教訓我麽?”齊修義冷冷地說。

“對不起,我也想好好跟你談話的,可是你每次都對我這種態度。”齊建國忍了又忍,還是開口道歉。

“謔!今天難道天上下紅雨了麽?齊建國同誌竟然開口道歉了?”齊修義嘲諷道。

“小義,你能不能換種口氣跟爸爸說話?”齊建國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說。

“那齊建國同誌你能不能離開那個女人回到媽媽身邊?”齊修義說。

“小義,你劉姨上月腦溢血中風了,醫生說,她從今後都隻能癱瘓在床上了。這一切都是爸爸的錯,你就別怪她了,好麽?”齊建國用了哽咽的聲音說。

“你這句話說得倒挺像個男人的,放心,以後我不再會再提起她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兒吧,你打電話給我究竟有什麽事?直說好了。”齊修義終於用了平常語氣。

“明天中午我想請你司徒爺爺一家到陽光飯店吃飯,到時候你和小雅都過來作陪一下吧,你司徒爺爺他,也是癌症晚期,時日無多了。”齊建國帶著傷感說。

“什麽?!好,我去。”齊修義心情沉重地掛了電話。

關於那個女人,他心裏最多的是恨,是她讓媽媽一直痛苦的。但是現在忽然間聽到她將永遠呆在輪椅上度過剩下的日子,他忽然恨不起來了。

至於司徒爺爺,他小時候可沒少蹭他們家的飯。自從爸爸跟那個女人走了之後,他常常被爺爺奶奶接到身邊去,而司徒爺爺和他爺爺是老戰友,兩家住得很近,他可沒少蹭司徒爺爺家的飯。

世事無常,爺爺奶奶前兩年相繼過世,沒想到一向身子骨硬朗的司徒爺爺也得了絕症。

電話那頭,齊建國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是兒子二十年來唯一一次答應出席他的飯局。

當年帶著劉芸離開老婆兒子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料到,兒子會從此視他為陌路,甚至於滿懷對他的恨意。

開始他也並不在意,但是年紀越來越大,卻越發地兒女情長起來,不但喜歡懷舊,還總惦記這個倔強的兒子。可是每次他打電話給他,他都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後來甚至於看到他的號碼就直接掛機。

他找了無數種理由和借口,兒子都不願意跟交流,更不用說見一麵了。

這一次,他原本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兒子竟然答應了。

他已經整整十二年沒見過兒子了,最後一次見他,還是兒子高中畢業典禮上,他前妻卓清雅通知他參加的。

那一天,他躲在一群家長後麵,從人縫裏注視著自己的兒子上台領畢業證,他欣慰地發現,自己的兒子長成了英俊挺拔的青年了,心裏忽然湧起一種自豪,仿佛站在台上引起無數女生驚歎的那個人是他自己一樣。

那之後,齊建國再也沒有機會見兒子,隻是從他的副手兼從前的鄰居羅剛的女兒羅小雅的口中,陸陸續續了解到,兒子讀了建築大學,出國讀研,又讀了博士,然後回國,在A市H大做了教授。

想到明天就能見到兒子了,這一夜,齊建國興奮得幾乎沒怎麽睡著過,天一亮,就爬起來在賓館的客房裏來回踱步。

就要見到兒子了,他不斷地提醒自己,到時候一定要忍耐,要冷靜,無論兒子說出多麽大逆不道的話來,他都要保證不發脾氣,珍惜這次得之不易的機會。

盼望已經的時刻就要到了,齊建國十一點就到了酒店包廂,坐在那裏認真仔細地點菜。和他一樣早到的,還有羅小雅。

齊建國之所以喜歡羅小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可以從她的口中得到兒子的消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的名字裏麵有個雅字。

離婚後,他不止一次地悔恨過,雖然劉芸也算得上是個好妻子,但是當初和她在一起不過是因為一時的迷戀,偷情的感覺總是很刺激的。一旦真的結成夫妻,彼此的距離拉近了,漸漸也就審美疲勞了,反過來卻又開始惦記起前妻卓清雅來。

這大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

再婚後的他的仕途一直順利,從之前的一個小科長,一直升到了現在的省長。而羅剛則一路跟隨他,最後成了他的省長助理。

羅小雅比齊修義小五歲,但是從小她就是齊修義的小尾巴。後來羅剛升職後帶著妻女搬家,但是羅小雅卻從未斷過和齊修義的聯係,每逢周日總會找機會回到從前住的地方,去卓清雅家裏串門。

看著羅小雅對齊修義的感情隨著年齡的增長與日俱增,齊建國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卓清雅亦然。

羅小雅長得很像個瓷娃娃,麵相討喜可愛,難得的是她十分通情達理,又對齊修義一往情深。

齊建國不止一次地跟卓清雅商量過,想讓他們早日成婚。隻可惜齊修義一直呆在國外,醉心於他的學業。

好容易回國之後,卻隻字不提他和羅小雅之間的關係。卓清雅追問幾次之後,他終於坦白說,他對小雅的感情是一個鄰家哥哥對鄰家妹妹的感情。

鑒於兒子從小缺失父愛,卓清雅不願意強迫他娶自己不愛的女人,所以隻好對羅剛夫婦表示了歉意。無奈羅小雅卻一門心思撲在齊修義身上,揚言道隻要齊哥哥一天不結婚,她就一天不嫁人。

此刻,看著忙前忙後的羅小雅,齊建國於心不忍,滿懷愧疚。

“小雅,這些年辛苦你了,小義是個傻孩子,他不懂得珍惜你這麽好的女孩子,告訴齊伯伯你喜歡什麽樣兒的,我替你介紹幾個,包你滿意。”齊建國慈愛地笑著說。

“齊伯伯,你要能找一個長得跟齊哥哥一模一樣的,我保證二話不說就甩了齊哥哥。”羅小雅玩笑道。

“唉!你們兩個,一對傻瓜。”齊建國歎息道。

齊小雅苦澀地笑了,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爽朗的笑。

“齊伯伯,您說誰傻呀?”

跟著一個明豔動人的女子走進包廂,身後跟著一個無比挺拔尊貴的男人,奇的是男人手裏提著她的背包,卻沒有絲毫的不情願,完全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