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7 曝光
雖然譚鳴已經明顯地表現出不滿了，但是李南還是要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這是對工作負責任的態度。
當然，李南也沒有直接說自己等人看到鐵州鋼廠停工的情況，而是圍繞自己在鐵州所見所聞，再結合鐵州發展方麵的一些數據，進行詳細的論證和說明。
之前何全和章曼青弄的匯報材料裏麵，相關數據也是十分地詳細的。
譚鳴的臉色有些陰沉，實際上鐵州市這個項目，他之前也是聽說過的，而且鐵州市的市長舒慶瑞跟他曾是黨校的同學，之前也找過他，他也表示沒有問題。按照之前他了解到的情況，這個項目隻需要走一走批複流程就行了，誰知道現在李南忽然又提出不同意見，要否決這個項目，頓時讓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剛才他說那番話，實際上就是提醒李南，這個項目，自己都知道，而且也是認可的。可是李南卻像是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一樣，還在那裏長篇大論，一個勁地說鐵州市發展方麵的問題。
“這小子，到底想要幹什麽，我都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了啊。”譚鳴心中很惱火，他都已經擺明了自己的態度，李南還是不依不饒，這是要跟他作對的節奏啊。
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一言不發地聽著李南在那裏講述他的理由，從一開始他就對李南這個人不是很喜歡，主要是李南太年輕了，在他看來，年輕人都是靠不住的，而且他還聽說李南在武陽市的時候，十分地囂張，連市委書記都不放在眼中，這簡直就是一個刺頭。現在看來，之前關於李南的傳言，肯定是真的，這家夥完全就是一個目無領導的人。
譚鳴曾經在基層當過縣委書記，也當過市長、市委書記，因此他還是對這個上下級之分十分在意的，對於這種目無領導的下屬，他心中都是很不待見的。
隻不過，他也知道李南是有很強的背景的，因此就算自己心中不喜歡他，但是還是沒有輕易表露出來。
但是現在李南剛剛到任才幾天啊，就開始跟自己對著幹起來，這是他絕對難以容忍的。
這個勢頭，必須要打壓下去才行，不然的話，將來這小子隻會越來越囂張，那自己的工作還怎麽開展啊。本身省發改委內部就是情況負複雜，各有各的來頭，沒有強硬的手段，是無法把各項工作推行下去的。
“好了，聽你說了這麽多，無外乎就是鐵州市高新區發展不力，缺乏亮點。李南同誌，各地方都有自己的特點和難處，而且他們擴大高新區規劃麵積，也是為了進一步地發展，你不能因為他們現在發展得不好，就去否定他們的將來，看問題要全麵嘛。”譚鳴語重心長地道，語氣卻是十分地凝重，“這個事情，就不要節外生枝了，正是因為天南四市發展較緩慢，所以我們更是要加大支持力度。你們盡快把批複弄出來吧。就這樣，我還有事。”
現在譚鳴還保持著最後一份耐心，畢竟李南的背景非同一般，輕易下他還是不想跟李南把關係搞得太僵了。
李南看出來了，譚鳴在鐵州市這個項目上麵，是不想聽自己講什麽理由的，也是啊，對於譚鳴來說，他是省發改委主任，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鐵州市的項目，就是一個日常的正常的項目而已，對於全省發展改革工作並不能帶來多大的影響，就算明知道這個項目不是很合理，他也不會輕易去否定，更何況說不定譚鳴跟鐵州市方麵還有某些方麵的聯係呢。
“譚主任，那我回去了。”李南站起來道，譚鳴都已經發出了逐客令，他也沒有必要死皮賴臉地繼續在這裏給他講什麽道理。
既然道理講不通，那麽就隻能另外想辦法了。
實際上，如果李南將鐵州鋼廠停產的事情爆出來的話，估計譚鳴也不會那麽急著催促他通過鐵州市的申請了。
不過李南也學會了，不會輕易將矛盾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對於鐵州市這樣的情況，李南心中已經有了更好的主意。
回到辦公室，大家都在忙碌著。
周兵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李南，他知道李南事情去找譚鳴講鐵州市的事情的，他想看看結果如何。隻是李南的表情並不能看出什麽，讓他十分地失望。
“嗯，聽何全說，這次李南是鐵了心要將鐵州市的項目否定掉的，這個事情，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說不定會讓委領導對他很不滿，到時候不讓他兼任發展規劃處處長的話，那我的機會就來了。”周兵貴心中暗想道。
中午吃完飯以後，周兵貴又給鐵州市副市長薛明義打了個電話，在電話中假裝是對鐵州市的項目關心，並且透露出李南這一次對鐵州市項目不滿意的情況。
“薛市長，這個項目，之前是準備批複的，這個項目我也覺得很正常。可是李處長不知道怎麽想的，可能是剛來對委裏麵的工作有一個熟悉的過程吧，另外聽說李處長在武陽市當縣委書記的時候，什麽事情都是他說了算，凡是是不讓他滿意的話，都是通不過的……”
周兵貴話裏麵的意思，其實就是說李南是一個剛愎自用，而且有些貪戀的人，如果沒有喂飽他的話，就難以辦成事情。
薛明義聽了周兵貴的話，雖然半信半疑，但是也覺得周兵貴的話至少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畢竟之前好好的項目，怎麽到了李南手中就要否定呢。這肯定是跟李南有很大的關係。之前李南來調研的時候，他也想過是不是要表示表示，但是後來想想想畢竟跟李南關係不是很熟，貿然表示的話，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看來，還是要去天都找李南，實在不行，就去找另外的領導好了。”薛明義心中暗想道。
他是分管發展規劃的，這個事情也是他分內的事情，這次舒慶瑞準備親自去一趟天都，他還不準備閑著，他準備跟著一起去，兩人先看情況，然後風頭行動，其目的就是要確保項目申請盡快通過。
當天下午一點多，鐵州市市長舒慶瑞便和副市長薛明義一起，前往天都市。
在路上，他們商量了一番，認為這次主要症結在李南的身上，雖然暫時不知道李南到底是什麽原因要否定鐵州市的項目，但是他這一關是繞不過去的。
“目前有兩條路，一是直接找李南，把他的工作作通，這樣便可以省去很多的事情。另外一條路，就是找譚鳴他們，讓譚鳴壓下去，李南不可能不聽他的招呼吧。”舒慶瑞眯縫著眼睛道，他心中對這個事情是十分惱火的，原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結果就是因為李南出現，搞出了這麽多事情，浪費他不少的時間和精力。
他伸手一揮，做出一副快刀斬亂麻的動作，道：“這一次，我們雙管齊下，你去找李南，我去找譚鳴。我和譚鳴還是有些交情的，這個事情也不是什麽大事，不能讓李南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給破壞了。”
四點多，兩人便到了天都市，直接來到了省發改委。舒慶瑞直接去找譚鳴，而薛明義則去發展規劃處找李南。
李南正在思考完善跨區域發展規劃的事情，看到薛明義到來，他頓時明白薛明義的來意。
看來鐵州方麵對這個項目還是很心急的。
不過李南卻不著急，雖然譚鳴已經給他施了壓，但是隻要熬過兩三天，到時候鐵州鋼鐵的問題就會被暴露出來，那時候譚鳴肯定也不會再在這個事情上麵施壓了。
他中午已經聯係了王忠鑫，將鐵州市的情況給他說了一下，王忠鑫在天都市的人脈很廣，而且他是搞房地產開發的，跟媒體也有不小的接觸。
另外電視台那邊，王忠鑫也能夠找到關係，反正不會讓這個新聞被卡。
當然，上門是客，李南還是十分熱情地接待了薛明義。
薛明義開門見山地表明了自己這次來天都市的目的，就是了解他們的項目申請的批複進度，看看還有哪些問題，他們也好隨時完善相關的資料。
李南則是跟他打起了太極拳，表示自己上午已經給譚鳴匯報過，譚主任也做出了明確的指示，隻要是對地方上有利的事情，我們都會支持。當然，之前自己也在思考天南四市協調規劃的事情，這一次鐵州市的項目，也正好在這個範圍之內，所以可能時間上要稍微長一點。
“薛市長，請你們耐心等待一下，最多一個星期，我想我這裏就想得差不多了。”李南話中也沒有明確說會否定他們的項目，甚至還隱隱透露出譚鳴施壓的事情。
這樣說，就是為了讓薛明義覺得自己現在隻是想稍微拖幾天，最終還是要通過他們的項目的。
而李南隻需要等候這麽幾天，等到新聞出來以後，鐵州市方麵估計自己都沒有臉麵來天都市找自己了。
薛明義稍微輕鬆了一些，這個結果不算是最壞的，李南也說得很明確，隻最多一個星期就要給批複。幾天時間，還是等得起的。更何況在他看來，李南現在也隻是繃麵子而已，連譚鳴已經發話了，他也不可能一直拖著，之所以不馬上批複，主要還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而已。
“那就有勞李主任了，不知道李主任今天晚上有空沒有，我想請李主任一起吃個便飯，上次在鐵州市，李主任為了工作，酒都沒有喝好，我一想起就很慚愧啊。”薛明義笑吟吟地道。
李南道：“不好意思啊，薛市長，你是知道的，我到天都市沒多久，剛剛去買了一個二手房，這兩天正在整理打掃，一時沒空啊。薛市長的美意心領了，下次我一定請薛市長吃飯。”
不管薛明義怎麽說，李南都是婉拒，他已經打定主意，不想跟薛明義一起吃飯，他覺得鐵州市方麵在工作上麵是有很大問題的，不僅僅是能力的問題，而且還是態度問題。那鐵州鋼廠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對於這樣的人，李南一定是要敬而遠之的。
薛明義苦勸良久，見李南態度十分地堅決，也就隻好作罷，隻好悻悻地告辭。
在薛明義和李南聊天的時候，周兵貴一直都是集中精力認真地聽著，他想知道兩人到底說些什麽，隱隱聽到李南說要等一個星期批複，心中便一陣冷笑：“這家夥，恐怕是緩兵之計，薛明義那麽容易就上當了嗎？”
他覺得這個事情，自己還是要隨時把相關情況給薛明義通報一下，讓鐵州市方麵不能掉以輕心，他感覺到李南並沒有那麽好說話，現在這麽說，估計隻是為了讓薛明義放鬆警惕而已，說不定現在李南在打其他什麽主意呢。
薛明義出來，又和周兵貴、何全他們打招呼，因為李南沒有答應他吃飯的事情，他也不好再邀請周兵貴他們。
晚上舒慶瑞把譚鳴請出來吃飯，薛明義自然也到場了，他將在李南那裏了解到的情況說了一下，道：“譚主任，李南這個人雖然年輕，還是挺有性格的啊。”
譚鳴淡淡地道：“年輕人嗎，有些想法是正常的，當然，也有些經驗不足。”
他對李南是很不滿意的，這次的事情，他已經下定決心，必須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落實。而且必須要求在周五之前把批複弄出來，不能對李南太過客氣了，不然這小子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
星期三晚上，江天電視台晚間新聞，播出了一段新聞，是關於鐵州鋼廠的。這是一個重點新聞，新聞畫麵之中，展現了一片蕭條的景象，還有那個門衛大爺描述的情況，而記者更是在廠內轉悠了一圈，裏麵一點人氣都沒有。
緊接著，記者又打電話給鐵州市商務局等部門，表明了什麽，想了解鐵州鋼廠的情況，但是對方一聽這個事情，立即就掛了電話。
隨後新聞之中又指出記者通過多方麵的渠道了解到，根據鐵州市官方的統計，鐵州鋼廠的經營狀況一直正常，甚至還有正常的利稅。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整個新聞播下來，讓人第一時間就會想到鐵州方麵是在弄虛作假，這是有意欺騙上級。
而且新聞還不僅僅隻是涉及了鐵州鋼廠，還以此延伸，對鐵州市高新區進行了走訪，暴露出高新區的發展可以說是處於停滯狀況，很多地方都是荒蕪著。
這個新聞一弄出來，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首先是鐵州市方麵，鐵州市市長舒慶瑞是每天晚上必須要看新聞的，剛開始看到是鐵州市的新聞，還有些期待，畢竟也難得上一次江天電視台的新聞嘛。
可是越看舒慶瑞的臉色越難看，最後變得十分地憤怒，臉色也微微有些發白。
實際上，鐵州鋼廠的狀況，他還是大致聽說的，不過他了解的情況是鐵州鋼廠最近產品有些滯銷，廠裏麵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在進行壓量保價。現在看來，隻怕自己聽到的也未必是真話。
如果僅僅是自己受騙了還好說一點，關鍵是現在這種情況，竟然被省電視台給曝光了，那麽將會讓市裏麵的工作十分地被動。
正在氣憤的時候，他的電話響起來了，一看是市委書記打來的，他明白市委書記肯定是也是說這個事情，臉色陰沉地接起了電話。
與此同時，鐵州市副市長薛明義也看到了這個新聞，頓時臉上沒有了半分血色。
首先鐵州鋼廠可是鐵州市的一個重點項目，一直都是龍頭企業。可是忽然被爆出這樣的新聞來，對於市裏麵來說，絕對是一個極大的壞事情，甚至可能會引起省裏麵領導的重視。
其次，如果要追究責任的話，他這個分管發展改革、工業經濟的副市長，隻怕也會有一定的責任。畢竟對於鐵州鋼廠的情況，他也是比較清楚的，隻是原本以為熬一段時間，情況就會好轉。而想不到的是，現在還沒有等到情況好轉，事情就暴露出來了。
這個時侯，薛明義想到了開發區擴建的申請，心中頓時明白，看來這次是不指望了。就算之前李南那裏通過了審批，這個事情暴露出來，隻怕省發改委也會取消這個審批事項。
不僅是薛明義這麽想，就算是舒慶瑞也是這麽想的。
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事情，其實本身就是李南搞出來的。
要是知道的話，他們可就要恨死李南了。
第二天的江天日報上麵，也刊登了這個消息。
周兵貴一早就有看報紙的習慣，一翻到這個消息，頓時有些傻眼了。
“這樣一來，關於他們的立項申請，根本就不存在問題了啊。”周兵貴心中暗想道，“就算是譚主任，這個時侯也不會要求李南通過他們的申請了。這小子，運氣真是好，竟然這麽容易就解決了這個事情。”
皺著眉頭，周兵貴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會不會，這個事情，本來就是李南安排的，不然的話，之前他為什麽要讓薛明義等一個星期，估計就是在等這個消息啊。”
不得不說，周兵貴的直覺還是蠻準的。
但是這都沒有用，一方麵他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是李南安排的。另外一方麵，鐵州市的問題，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記者杜撰出來的。
何全看到這個報紙，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這個事情，肯定是李南安排的。
“在鐵州市的事情，李主任還讓我們不要聲張，原來是早就有準備啊。”何全心中暗自琢磨，“這一手來得可真夠狠，一下子就把鐵州市的麵貌掀了個底朝天，讓他們一點緩衝餘地都沒有。”
一時之間，何全覺得李南這樣子幹，有一點狠，手段還是比較激烈的。要是換做他自己的話，估計都不會這麽幹。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當麵指出來，更容易得罪人，讓記者去曝光的話，至少矛盾不會集中在個人的身上。”
李超軍和章曼青都看到了這個新聞，他們第一時間的反應，也是這個事情是李南安排的，心中暗自震驚之餘，又對李南心生了一絲敬畏。
李南在自己的辦公間裏麵，看著報紙，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這樣一來，鐵州市方麵，肯定更不會再提這個事情了。
另外譚鳴那裏，也沒有什麽問題了。
此刻譚鳴也確實有些鬱悶，原本他還是準備將這個事情辦下去的，卻想不到鐵州市方麵竟然會暴露出這樣的問題來。
“看來舒慶瑞這人進來運氣也很背啊，這個事情弄出來，對他以後的發展，還是很不利的。他一直想著提市委書記，有了這個汙點，就很難了。”譚鳴心中暗自琢磨著。
隨即又想到之前李南的態度，那小子那麽堅持，還弄了一個匯報材料，證明鐵州市的高新區發展存在問題，要否定他們的申請，看來倒是把問題看準了的。
“這麽說來，那小子倒也不是亂來，而是有所準備的啊。”譚鳴心中深深地感覺到，自己不能因為李南年輕就掉以輕心，現在看來那小子城府很深，而且做事情很有章法。
正在這個時侯，外麵傳來敲門聲，譚鳴抬頭一看，李南站在外麵。
“譚主任，有點事情想給你匯報一下，不知道你有空沒有？”李南一臉微笑著問道。
譚鳴點了點頭道：“進來坐下說吧。”
李南走進去，在譚鳴對麵坐下來，道：“譚主任，不知道今天的報紙你看了沒有，是關於鐵州市的……。”
“我剛剛看到，想不到鐵州市會暴露出這樣的問題來，真是讓人痛心啊。”譚鳴語氣沉重地道。
李南道：“是啊，我也一直在思考，鐵州市的高新區發展，最開始還是有成效的，但是為什麽最後會搞成這樣，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最開始的規劃就有問題，這一次我們去天南四市調研，感覺到鐵州市高新區跟其他幾個市高新區差不多，沒有什麽兩樣，也就說說他們之間其實很多都是重複招商，相互之間競爭大，區域之間的發展一點都不協調……”
這一次，李南是想借著鐵州市曝光的機會，將自己的思路和譚鳴說一下，那麽接下來便更有理由實施自己心中的理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