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0 禍害
“謝謝李書記!”馬運承的老婆在一旁哽咽著道,看得出來,她是一個比較本分老實的婦女,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是卻說不出來,隻是傷心垂淚。
而馬運承的女兒馬春翠就顯得強勢得多了,或許是因為她父親是縣委書記,一直以來便形成了這種習慣吧,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李南,好像李南是幕後黑手一樣,“李書記,我爸工作太認真,得罪了人,是有人專門整我爸,他們膽大包天,連縣委書記都敢害,李書記一定更要替我們伸張正義,把幕後黑手找出來。”
李南之前已經聽說了,馬運承的車禍,很有可能是人為的,但是這個事情現在還在調查之中,並且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是人為的。
“你們放心,縣公安局正在對此事進行嚴密的調查,接下來,我們也將請省、市公安局的專家來協助調查,一定會將事情真相調查清楚。”李南暫時也隻能這麽說了。
根據李南的了解,現在公安局的調查,也完全是陷入了死區,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證明這個車禍是人為的,考慮到牽涉到一個縣委書記,所以李南準備請市公安局乃至省公安廳的專家來看看。
可是,對於他這樣的說法,馬春翠很顯然不是特別的滿意,她道:“李書記,我爸的事情,縣裏麵如果不給個說法的話,我們就去市裏麵、省裏麵找領導。不能讓有些人逍遙法外,我就不相信了。好人就沒有好報嗎?縣裏麵有些人,就嫌我爸擋了他們的路,所以故意害我爸。”
李南道:“我能夠理解你們的心情,對於發生在馬書記身上的事情,我也感到惋惜,不過,任何事情,都必須有相應的證據。而且事情既然有其他的可能,就更是需要調查了,當然,調查也是需要時間的。而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要盡最大的努力來治療馬書記,人才是最根本的。”
“那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不能無限期地等著吧?”馬春翠氣鼓鼓地道。她的母親則是不停地在一旁抹眼淚。
看到馬春翠咄咄逼人的樣子,李南心中也有些不高興,畢竟馬運承的事情,現在還沒有確定是不是人為的呢。再說了,就算是人為的,那也要有一個時間和過程吧。自己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還會從省裏麵、市裏麵請專家來幫忙調查,自己這個態度,已經很不錯了,她還想怎麽樣?
不過。考慮到馬運承的狀況,至少在車禍這個事情上麵。他是受害者,而馬春翠作為他的家人,心情急切,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李南並沒有發火,而是耐著性子道:“這個事情,我也不能亂說,暫時我不能給出明確的時間,要等到專家來進行細致的調查以後,才能夠得出結論。我隻能說,這個事情,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重視,畢竟馬書記作為縣委書記,如果真的有人害他,那這可不僅僅是你們一家人的事情,也是我們縣委的事情,所以希望你們多一點耐心。”
李南這樣的回答,可真是肺腑之言了,畢竟他是縣委書記,話不能亂說,這樣的回答,才是真正負責任的回答。
馬運承的老婆聽了李南的話,伸手擦了擦眼淚,見女兒又要質問李南,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擺。
“既然李書記這麽說,我們就耐心地等著,希望縣裏麵盡早給我們一個說法。我爸辛辛苦苦,為了富恩縣的發展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不能把真相調查清楚,很讓人寒心。”馬春翠緩和了一下語氣,隨即又道:“李書記,現在我爸在醫院裏麵治療,我和媽要來照顧他,我老公現在在白楊鄉,能不能把他調回來,家裏麵也好有一個照應。”
李南心想這個要求也不過分,適當的照顧,那是應該的,點頭道:“這個沒問題,我會讓人立即落實下來。”
馬春翠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意,道:“謝謝李書記,我老公叫梁進峰,他在白楊鄉擔任副鎮長,也有好幾個年頭了,工作踏踏實實的,很多跟他同期提拔副科級的幹部,都已經提拔了,這次能不能也考慮一下他。”
李南心想這女人怎麽這麽自以為是呢,自己都已經同意將她老公從鄉區調到城區來,而且工作單位不會太差,現在竟然還要求提拔,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嗯,此事我會認真考慮的。”李南道,心中卻是決定,除非這個梁進峰真的是能力突出,不然的話,絕對不會提拔。
不過認真一想,這個梁進峰如果能力真的不錯的話,馬運承會不提拔他嗎?相信馬運承的覺悟還沒有到這麽高吧。梁進峰在基層工作好幾年,得不到提拔,說明自身工作能力還是有一定問題的,至少是挑不起大梁。
朱峰在一旁聽著馬春翠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心想那梁進峰簡直就是爛泥扶不上牆,馬春翠想將他調到城區也就罷了,竟然還想提拔為正科級,真是異想天開,馬運承出車禍是值得同情,但是也不至於說就可以仗著這個事情,什麽要求都敢提吧。
當然,關於梁進峰調動甚至是提拔的事情,都是李南需要考慮的,他最多是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議而已。因為他也不知道李南具體是怎麽考慮的,畢竟馬運承雖然出了車禍,但是人還在,之前盡管在縣裏麵被壓製著,也還是有一些信得過的人在不同的崗位上呆著,說不定李南為了拉攏這一批人,而答應馬春翠的要求呢。
做下屬的,可以給領導提出自己的建議。但是絕對不能遇阻代庖,替領導作什麽決定。
朱峰本身就是一個比較穩重的性格。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在回縣委的路上,朱峰就主動介紹了一下梁進峰的情況。指出梁進峰的工作能力不是特別突出,開拓能力不足,在鄉裏麵的反響一般。
這種情況,正和李南之前猜想的情況差不多,因此李南更加堅定了不提拔梁進峰的決定。
下午,李南帶著朱峰、郭鬆,讓馬旭開著車。前去拜訪老周市長。車子沿著城南的街道前行,拐過幾個彎,很快便到了一個幽靜的小區,小區綠樹成蔭,裏麵的房子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小區中間有遊泳池、運動場,這是一個配套設施非常好的小區。
老周市長的放在。在小區最幽靜的地方,這是一棟三層樓高紅色樓房,一共就兩個單元,其中一邊圍上了圍牆,從牆裏麵伸出幾枝鬆柏的枝椏。
朱峰道:“李書記,老周市長和家人一起住。就在一單元一樓,那個圍牆裏麵有假山、魚池,布置得十分地漂亮”
“這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啊。”李南感歎道,親自提著東西,幾人走上前。
郭鬆上前按響了門鈴。很快,門就打開了。一個腰間係著圍裙的中年婦人打開門,風韻猶存,看到朱峰,臉上充滿警惕地問道:“你們找誰?”
很顯然,這婦女是周家請的保姆,老周市長的老婆是去世了的,他現在跟兒子住在這裏。他的兒子,是縣裏麵一個知名企業家。
郭鬆道:“老周市長在家沒有,縣委李書記專程過來看望老周市長。”
“縣委書記啊?那你們等等,我去問一下。”保姆卻並沒有直接帶李南他們進去,而是依舊一臉警惕,好像隨時會遇到什麽壞人一樣,又把門關上,回去請示了。
朱峰見狀,小心地看了李南一眼,心想周老市長家的保姆,也是這樣目中無人的樣子,眼前來的可是縣委書記,及時老周市長是老領導,但是現在畢竟退下來的,李南能來,也是給他麵子,竟然被一個保姆輕視,擔心李南氣怒。
不過,李南的樣子,卻是沒有什麽變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似乎根本就覺得沒有什麽一樣。
朱峰心中就放了心,這麽看來,李南的忍耐力還是很厲害的,當然也說明李南的城府很深,喜怒不形於色,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年輕的縣委書記,就確實很了不起了。反正朱峰覺得換做自己,臉色估計沒有多好看。
很快,先前那個保姆打開門,臉上帶上了一絲笑意,道:“你們進來吧,要換拖鞋哦。”
朱峰皺了皺眉頭,這個保姆真的很過分啊,由此可見這個老周市長的為人,是比較跋扈的。
幾人換了拖鞋,進入屋子,客廳裏麵的電視機開著,卻沒有人,保姆在一旁道:“周老在花園裏麵,你們過去吧,我給你們倒茶。”
周峰心中又是一動,這個老周市長,退都退下來了,架子還這麽大,明知道李南來看他了,竟然還呆在院子裏麵,連出來迎接一下的意思都沒有,這可不是什麽待客之道啊。
李南倒也不以為意,穿過客廳,來到了院子裏麵,院子裏有池塘、假山,有一把綠色的太陽傘,傘下是一個圓形的大理石桌,圍著卓在放在幾張藤椅,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坐在藤椅上麵,手中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在品著。
看到李南等人進來,這老頭子終於還是站了起來,不過手中依舊端著杯子,他的目光看起來似乎有些呆滯,腰板也有些佝僂,身上穿著灰色的冬衣,緩緩地道:“原來是新來的縣委書記啊,請坐吧。”
竟然連伸出手來握手的意思都沒有。
這架子實在是大的有點離譜了,似乎也透露出對李南的幾分敵意。
不然的話,李南身為建恩縣縣委書記,專門登門來拜訪,作為主人的,怎麽也得擺出一副熱情的樣子出來吧。
這老周市長倒好,連樣子都不做。
朱峰心中很不爽,這老周市長,當初可是幫著周楷一方,把馬運承壓製得很慘。現在對待李南的態度,竟然似乎比對馬運承的態度更差勁。這家夥以為他是誰呀。
李南微笑著道:“老周市長你好,我是李南,專程來看望你。”
實際上,李南心中也有些不爽,畢竟這老周市長的怠慢,隻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李南並不是喜歡拿熱臉去貼別人冷屁股的人。對老周市長的態度,自然不爽,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裏,那麽就把這形式走完再說吧。
“李書記真是年輕有為啊,此前我也聽說過李書記的名聲,不過怎麽也想不到李書記竟然這麽年輕,看起來。跟我家孫子年紀差不多嘛,哈哈哈……”
李南心中一沉,這老東西還真是倚老賣老啊,竟然拿自己跟他的孫子作比較,這是對自己的巨大侮辱。
“老周市長,這是市裏麵派我到富恩縣擔任縣委書記。是對我的信任,我也感到很大的壓力啊。希望在以後的工作中,老周市長能夠多多支持。”李南在話語不軟不硬,點出自己是來當縣委書記的。
“不行了,人老了。也不想操心了,富恩縣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沒我這些老家夥什麽事了,我呀,隻想安享晚年,每天賞賞魚,逗逗鳥,就滿足了。”周老頭擺著手道,“對了,小李初來乍到,對縣裏麵的情況不熟悉,可以多向其他同誌們請教嘛,比如周楷縣長,對縣裏麵的情況熟悉,你們一起合作,就能夠把工作做好了。”
他這是告訴李南,在富恩縣要想把工作做好,就要跟周楷合作才行啊。
李南心中有些氣憤,這家夥,口口聲聲不管縣裏麵的事情,但是又通過周楷等人來幹預縣裏麵的工作,真是可恨之極,“嗯,我想,有周縣長的配合,我還是有信心把富恩縣的工作做好的。”
“哈哈,是這個理,小李你還年輕,有幹勁,敢拚搏,就算犯了錯,也有機會去補救,再說了,縣裏麵不是還有我們這一批老頭子們嘛,關鍵時刻,我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嘛。”周老頭眯著眼道。
朱峰和郭鬆在一旁聽著李南和周老頭對話,心中也是膽顫心驚的,看來周老市長,從一開始對李南就不看好啊,將來隻怕會對縣裏麵的工作有更多指指點點。
“老而不死是為賊,這周老頭,真可惡。”郭鬆心中暗想道,他自然是站在李南的立場上思考問題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李南在周老頭家裏呆了半個小時,就站起來告辭了。
而周老頭,卻是將李南他們送到了門口,這才緩步踱回去,最終自語道:“這小子,城府很深啊。”
李南上了車,便微微閉著眼睛,身子依靠在車子椅背上,朱峰和郭鬆都小心翼翼的,知道李南心情肯定不好。
馬旭開著車子,徑直前往老幹局。老幹局位於一條老街,周圍的房子看起來非常地陳舊,接到兩邊是高大的樹木,雖然綠樹成蔭,綠化很好,但是卻有一股若有若為的黴味,很顯然這裏的濕氣是很重的。富恩縣由於近些年來發展滯後,除了縣委縣政府大院是五年前重修的,縣裏麵其他很多單位、部門還是在老辦公樓裏麵辦公,辦公條件不是很好。
會議室裏麵,已經坐了一些老幹部,他們大都頭發花白,有一大部分人還帶著老花眼鏡,有的手中摟著個火爐子,現在雖然是三月初了,但是天氣還是有些冷,老年人的身體狀況本身就不是很好,要注意保暖。
李南沒有做到主席台上,而是跟這些老幹部們圍坐在一起,笑道:“今天來,主要是來看望一下各位老同誌,以後還請大家支持我的工作。”
來之前,朱峰已經給李南匯報過,老幹局這段時間,有一個比較集中的問題,那就是用車比較麻煩,雖然縣裏麵針對一些退休下來的主要縣委領導同誌的用車,是基本能夠保證的,但是其他一些老幹部的用車就不是很方便了,特別是有個大病小病的,想讓局麵派車送一下,但是局裏麵一共就一輛破舊的吉普車,完全不夠用。
而朱峰也給出了自己的建議,縣委辦有一輛用了不少年的舊桑坦納,主要是供縣委辦的同誌臨時使用,可以將他調到老幹部,保證老幹部們的用車。
對於朱峰的建議,李南當然是欣然采納的,畢竟老幹部們的要求也不高,幫他們解決問題,可以贏得他們的支持。就算不是支持,至少不會反對或者搞破壞吧。
在李南看來,這些老同誌們,能夠起反作用,便很不錯了。
李南對他們的要求也不高。
其主要還是富恩縣的財政也不寬裕,所以很多原本可以用錢輕易搞定的問題,卻形成了疑難雜症。
在聊天過程之中,這些老幹部們果然提出了用車的問題,李南當場表示,從縣委辦調一輛小車過來供大家使用,等到以後經濟好一些了,再給大家換更好的車子。
這後麵的話,當然就是一張空頭支票了,也就是表現一個姿態而已,當然也讓老幹部們高興。
而且李南還表示,老幹局的活動經費,要在以往的基礎上提高,當然費用的使用,需要老幹部們來監督使用。
這個提法,頓時讓老幹部們十分地高興,他們退休以後,也沒有什麽事情做,就喜歡參加集體活動,似乎能夠從中找到當初當領導的感覺,而之前老幹部由於費用有限,一年最多是組織一個春遊兩次一次團拜會,便沒有其他什麽活動了,讓這些人意猶未盡,現在新任縣委書記竟然注意到這個問題,要增加費用豐富大家的業餘生活,大家自然十分地高興。
會議室裏麵,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盡管一開始大家看到這個年輕得有點過分的縣委書記,心中都在嘀咕這小子在富恩縣能不能玩得轉,不過現在一下子都對他充滿了好感,覺得這小子還是挺會做人的,說不定還能夠在縣裏麵幹出一些成績來。
“這個小李書記還是不錯嘛,知道替我們這些老人家解決實際問題,總比說得鬧熱,卻一點行動都沒有要好。”
“是啊,聽說他在建恩縣的時候,可是做出了很大的成績,把仙女鎮搞成了國家4A級風景旅遊區。”
“這個我知道,還請張紫怡當代言人,我那孫女還專門跑到建恩縣去看張紫怡,要了幾個簽名,高興得幾天沒有睡著覺。”
“希望小李書記能夠把我們富恩縣也搞好,富恩縣這幾年發展滯後,有點不像話了。”
“富恩縣的情況比較複雜,我看小李書記的壓力很大,很難說。不過我也不指望他搞出多大的成績,隻要把小煤礦整頓好,便很不錯了。”
這些老幹部們議論紛紛,對李南印象都不錯,也對他將來的工作充滿了期待。
李南看到達到了目的,也十分地高興。
雖然有個別老同誌還想對富恩縣的工作指手畫腳,想繼續發揮其影響力,但是隻要其他大部分老同誌是支持自己的,那麽李南也有了更大的信心。
在場的老幹部們,也都知道李南去拜訪過周老頭,而以他們對周老頭的了解,隻怕兩人聊得不那麽投機。老周市長在富恩縣的強勢,大家都是知道的,他和周楷等人都是站在一起的,現在李南到了富恩縣,估計老周市長也看不慣他。
“嗯,這小李書記雖然會做事,不過有周家那一夥人,要想幹出點成績,也不那麽容易啊。”
“周家這一夥人,就是富恩縣的禍害,有他們在一天,富恩縣就不可能有大發展。”
這些老幹部在富恩縣工作了一輩子,對富恩縣的方方麵麵還是清楚的,明白李南將來的工作,將會充滿了很大的壓力和挑戰。不過,盡管認識到這一點,但是他們也就是靜觀其變,不會輕易摻和,他們這一批人,在縣裏麵,有那麽一點點影響力,但是最多是仗著一點資曆或者倚老賣老,真正也辦不成什麽大事,這個情況他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