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5 頂撞市委書記
聽了李南的話，章曉俊心中一沉，不高興地道：“李南同誌，這種吹毛求疵的做法是要不得的，發展經濟，頗不容易，我們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總是去懷疑這懷疑那，錯過了發展機遇，便是最大的犯罪啊。”
李南道：“章書記，我們不是懷疑什麽，而是事實擺在這裏，首先，水泥廠的汙染問題，這是眾所周知的，必須要高度重視，其次大山包水泥廠就在高新區，我們隨時可以安排人前往了解情況，第三對於高汙染企業的引進，我們本身就有職責明確其真正的汙染狀況，如果工藝達不到環境保護的要求，那麽我們就不能引進，發展經濟，也要保護環境，二者並不矛盾啊。”
熊康代也在一旁幫腔道：“章書記，我認為李縣長說得很有道理，我們不能急功近利啊。”
章曉俊一瞪眼道：“什麽急功近利，我這是為了建恩縣的發展，想辦法引進投資，現在被你們這麽一說，好像我有什麽私利一樣。”
李南擺了擺手道：“章書記，我們現在不能做意氣之爭，隻是本著對老百姓負責的態度，來對待這個事情，隻要大山包水泥廠在汙染上麵確實沒有問題，那麽我們加大引資力度，盡可能地提供更多的優惠條件，這些完全都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我們隻盯著那些投資看，不管企業引進來以後會對環境、對老百姓身體健康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這就是不負責任的態度啊。”
對於章曉俊鐵了心要將大山包水泥廠引進來，李南十分地疑惑，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麽原因。按說自己和熊康代說的也不過分啊，對於水泥廠這種高汙染企業，引進之前進行環保測評，這些都是很正常的程序，怎麽他就那麽地反感呢。
這讓李南不得不懷疑章曉俊是不是在其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利益。當然這個事情。李南暫時還隻是心中想想而已。
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李南不會隨意去揣測一個人。
但是在大山包水泥廠這個事情上麵，李南的態度十分地明確，而且十分地堅決，那就是環保問題必須過關，這是底線。
這可能跟章曉俊的想法不一樣，剛才雖然隻是一番言語交鋒，但是章曉俊已經表現出很不爽態度了。
此刻，章曉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色一沉。道：“兩位同誌，建恩縣的經濟發展，一直都很落後，縣裏麵也弄出了一體兩翼的發展模式，光有好的規劃，都是白搭，必須要有實際行動才行啊。對於大山包水泥廠這樣一次性投資近一億元的企業，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考慮的，有什麽顧慮和想法。竟然這麽抵觸，難道因為是我引進來的？”
他這話可是有點誅心了，不過李南並不為意，笑了笑道：“章書記。你想多了，我們並沒有抵觸，對引進的企業背景進行調查，加強環保測評。這本身就是我們的工作職責，並不存在其他意思，至於說調查和測評的結果。可能對我們是否引進這個企業，具有很重要的作用，這也是正常的事情，我們必須實事求是。”
見章曉俊臉色很不好，似乎要發作的樣子，李南便想結束這場爭論，一切都讓事實說話去吧，“章書記，我們與其在這裏做無論的辯論，還不如等待事實說話，安排人抓緊時間去調查，等調查結果出來以後，再做決定也不遲啊。縣委一直都在強調務實，我想我們做領導的，更是要做到這一點啊。”
章曉俊眉頭蹙在一起，眼光似乎要殺人一樣，一閃而逝，冷聲道：“那你們就去調查吧。對於這筆投資，我的意思，是要全力爭取，確保落實，我們不能做曆史的罪人。”
李南微微笑著，也沒有再跟他爭辯，而是起身告辭，直接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熊康代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也跟著離開。
章曉俊沒有起身，他坐在那裏，不停地抽著煙，臉色陰沉得就像暴風雨來臨前夕，過了一會兒，嘭的一聲，章曉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憤地道：“可惡！”
章曉俊的秘書在外間聽到裏麵的聲音，知道幾個縣委領導剛才一直都在爭論，此刻聽到章曉俊氣憤的怒罵聲，知道他正在氣頭上，心中便有些壓抑。這秘書之前也是在縣委辦工作，對於縣裏麵近一兩年發生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兩人縣委書記為什麽會黯然倒台，他也大致知道一些原因。
現在信任縣委書記初來乍到，就跟李南一方硬碰硬地幹起來了，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雖然章曉俊有市委書記林木楓撐腰，但是李南柯不是吃素的人，之前的事實證明，李南的手段可謂十分地厲害啊。
這秘書心中十分地擔心，畢竟他和章曉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章曉俊被李南打壓著，他這個縣委大秘也就抬不起頭來。
隻是他現在再怎麽擔心，對整個事態也於事無補，隻能小心翼翼地做好他自己的本職工作，讓章曉俊少操些心便很不錯了。
下午，那幾個企業老板考察完畢，章曉俊又設宴招待他們。
這一次，李南沒有參加，隻是熊康代作陪。
畢竟中午已經見過麵，而且這幾個企業總的意向投資額並不是很大，沒有必要幾個縣委主要領導全程陪同。如果這些企業不是章曉俊請來的，他也不會這麽積極，最多是讓熊康代陪一陪就行了。
隻不過，正是因為這些企業是章曉俊請來的，他見李南下午推說有事不來，心中便很不爽，上午座談會後一番爭辯，讓他明白了李南心中的打算，十分地不高興。現在李南又不露麵，擺明了不給他麵子，這讓他心中越發地不好受。
與此同時，章曉俊對熊康代就更加不爽了，這個家夥也是從市裏麵下來的。之前兩人還算有些交情，現在竟然跟李南攪合在一起，處處跟自己作對。
“這家夥，實在可恨，幫著李南搖旗呐喊，簡直是走狗。”章曉俊心中氣憤，便對熊康代態度比較冷漠，他跟那些企業主聊天聊得熱火朝天，頻頻碰杯，卻是不怎麽去管熊康代。
而熊康代也樂得清閑。隻是盡到自己的本分，敬敬酒，和身邊坐著的那個老板聊聊天，這樣反而可以少喝一點酒。
大山包水泥廠老板簡直是火眼金睛，從上午的座談會，他便感覺到縣政府的兩位主要領導，似乎對這次章曉俊搞來的幾個企業，不是特別的感冒，竟然還直接提出環保的問題。這不是明擺著針對自己來的嗎。
“章曉俊是縣委書記，是一把手，我主要是抓住他就行了，那李南和熊康代。根本就不管他們的，隻要把章曉俊搞定，那麽事情就沒有問題了。”這老板心中暗想道，在他看來。作為市委書記全力支持的縣委書記，怎麽可能說話算不了數呢。
晚飯結束以後，其中有幾個老板都返回了武陽市。他們都是武陽市發展起來的企業，本身就跟市裏麵相關職能部分關係很近，和章曉俊這個市委書記秘書出身的人早就認識，這次也是給他麵子才來的，他們都的時候，都表示建恩縣的條件不錯，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初步是有意向到建恩縣來投資的。
對此章曉俊十分地滿意，不管怎麽樣，這些企業可是他親自請來的，無論投資多少，都是他的成績，也向全縣官員老百姓們證實，自己各方麵的能力都是很不錯的，不僅僅隻是靠著市委書記才當上這縣委書記的。
而大山包水泥廠的老板則留了下來，說是要繼續考察領略一下建恩縣的方方麵麵。
而晚上的時候，他則主動請章曉俊喝茶，再次向章曉俊描繪了他這個水泥廠搬遷即將給建恩縣帶來的巨大投資，還有相關產業的帶動，比如砂石還有建築業，都是有好處的。
另外，他還向章曉俊透露，等到他這個水泥廠建成以後，他還有一些合作夥伴，也會陸續到建恩縣來投資，從而形成一個產業集群。
章曉俊原本就對這個水泥廠十分感興趣，聽他吹噓得天花亂墜的，心中越發地興奮了，覺得這個企業必須要抓在手中，這是一筆巨大的政治資本，必須要弄好。至於李南和熊康代的反對，他是不會放在心上的，這個事情是為了建恩縣的發展，怎麽可能因為一兩個人的反對就擱置了。
“我這是一心為公，所以李南和熊康代再怎麽反對，我都不會怕。至於他說的汙染問題，會有那麽嚴重嗎？”章曉俊記得自己曾經陪同林木楓到過這個水泥廠，看起來這個水泥廠還是很不錯的，汙染問題並不是很嚴重。
而且章曉俊認為，即使水泥廠有些汙染，那也是可以治理的，沒有必要將其上綱上線。
“這個事情，如果李南和熊康代實在是強力抵製，那我就給林書記匯報一下，爭取林書記的支持！”章曉俊是鐵了心要把大山包水泥廠這個政績抓在手中的。
這一次，章曉俊是鐵了心要跟李南硬碰硬的，因為他覺得自己並沒有任何的私心，是為了建恩縣的發展，從這一點出發，即使跟李南鬧起來，自己到林木楓那裏去告狀，也是占有道理的。
而且章曉俊到建恩縣的時間不長，沒有掌握建恩縣的大局，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李南卻是仗著自己在建恩縣呆的時間長，拉著一班人跟自己作對，試圖架空自己，這一點無論說到哪裏去，都是李南理虧。
既然有了這麽多對自己有利的地方，章曉俊就下定了決心要把握好。
而李南這邊，也讓熊康代帶著環保局的人，親自去市高新區，去大山包水泥廠實地調研。
李南知道章曉俊對大山包水泥廠的重視程度，看他的架勢，不把這個企業弄到建恩縣來，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李南必須做好全部的準備工作。
熊康代帶著環保局的人，到高新區實地走訪，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準備將實際情況了解得非常清楚了。越發堅定了將這個大山包水泥廠拒之門外的決心。
他第一時間便來向李南匯報實地調研的情況，“李縣長，我們這次去試點調研，從收集到的資料來看，大山包水泥廠的汙染問題，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我們在附近看到一片柑橘樹，樹葉上都積著厚厚的一層白灰，原本綠色的葉子，完全變成了灰白色。附近居民說他們進果園像下煤井，工作就像‘挖煤工’。同時附近村民還說說，隻要幾天不下雨，他們種的菜葉就裹滿水泥灰。吃的時候即使洗上兩三次，晾幹了仍是灰色，水泥灰像是鑽進了菜裏。他們也看到，路邊一些樹全都死光了。我們走訪周邊的居民，他們普遍情緒激動，認為水泥灰不但毒害身體。而且傷害農作物，影響收入。”
熊康代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來一疊照片，照片上。都是大山包水泥廠附近被汙染的情況，可謂觸目心驚。
李南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這個大山包水泥廠是堅決不能引進來的。
熊康代隨後又拿出他通過關係到高新區環保局弄來的資料。熊康代原本就是在市政府當秘書，自然也有他的關係網，況且這次他又是以調查有意向建恩縣投資的大山包水泥廠為目的。希望得到高新區環保局的配合，對方也是如實相告。
“李縣長，這些是環保局出具的資料複印件，他們已經接到了近百次投訴，還有對大山包水泥廠汙染情況的調查報告，表明大山包水泥廠是因為汙染問題得不到有效防治，才不得不想到搬遷這一招的。”熊康代氣憤地道，“這些企業主，賺得都是黑心錢，可恨有些人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要把這樣的企業引進到建恩縣，如果真讓它搬遷到建恩縣來，到時候汙染那麽嚴重，簡直就是對建恩縣的犯罪啊。”
李南知道他說的是章曉俊，在這個事情上麵，李南是完全支持熊康代的。
“既然情況這麽明了了，那麽對於這個大山包水泥廠，我們必須予以拒絕，不解決汙染問題，就算是再多的投資，我們都不能要。”李南堅決地道。
隨即李南便給章曉俊打電話，結果他辦公室沒有人，打他手機，電話是他秘書接的，告知他章曉俊正在給林書記匯報工作。
李南放心手機，皺了皺眉頭，很顯然章曉俊是在給市委書記林木楓匯報工作，這家夥倒是沒事就往市委跑。
“章書記去了市委，這個事情，我們不管章書記怎麽看待，我們必須堅持正確的觀點，這些資料，已經充分證明引入大山包水泥廠是不合理的，所以無論是誰打招呼，都不能後退。”李南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熊康代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道：“我看在這次章書記態度很堅決的，他又去找林書記，我擔心……”
李南笑著擺手道：“這個我倒是沒有太大的擔心，如果他真去給林書記說這個事情，我們還是可以把這些資料給林書記看一看，或者林書記根本就不用問我們，直接問高新區，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兩人正在聊著，李南桌子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來了，一看，竟然是市委林書記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是林書記。”李南沉聲道，他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看來章曉俊那家夥，這一次真的是鐵了心啊。
“林書記您好，我是李南。”李南接起電話，客氣地道。
電話中傳來市委書記林木楓親切的聲音，他對李南道：“李南同誌啊，我聽說你們準備引進一個水泥廠，總投資近一個億，很不錯嘛，好好幹，你們一體兩翼的發展策略是很不錯的，工業經濟為主體，才是發展縣域經濟的重點嘛。”
李南頓時愣住了，想不到林木楓竟然會這麽說，很顯然這是章曉俊在林木楓麵前遊說吹噓的結果，章曉俊是希望通過這個方式，來讓李南屈服，這不連市委書記都知道大山包水泥廠的事情了，還表示了肯定，李南就不好在這事上麵予以反對了。
稍微愣了一下，李南隨即反應過來了，趕緊道：“林書記，您說到的這個大山包水泥廠，我們前期確實進行了接觸，對方也有意把廠區搬遷到建恩縣來，但是我們安排人員，專門對其在高新區的廠區進行了實地考察，認為這個水泥廠的汙染及其嚴重，所以我們初步決定，暫不引入這個企業。發展經濟，不能以汙染環境為代價，不然就是對子孫後代犯罪啊。”
電話那頭，林木楓的臉色瞬間便陰沉下來了，目光看了一下坐在對麵的章曉俊一眼，剛才章曉俊已經就大山包水泥廠的事情，進行了詳細的匯報，加上他本身對章曉俊的信任，所以直接就接受了章曉俊的觀點，認為在大山包水泥廠上麵，李南是有私心的，借著一點點汙染的由頭，就想卡住章曉俊大力引進的企業，其目的就是想壓製章曉俊、架空章曉俊，讓章曉俊當一個傀儡。
此刻，李南在電話中的解釋，似乎完全印證了章曉俊之前說的話，林木楓心中頓時對李南十分地不高興了，沉聲道：“李南同誌，我知道水泥廠作為高汙染行業，存在一定的汙染，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隻要企業能夠加強生產流程的控製，完善生產工藝，汙染是可以減小到最小的，發展經濟，不可能完全不對環境產生影響，關鍵是掌握一個度，隻要是在我們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就可以放手去做，我知道你一向是比較勇於開拓的，怎麽，現在搞得束手束腳的，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雖然後麵幾句話林木楓是帶著一絲笑意說的，但是很明顯就是對李南的批評。
李南不知道章曉俊是怎麽給林木楓說的，但是知道林木楓肯定已經先入為主，相信了章曉俊說的話，所以現在自己再怎麽解釋，估計他都不會相信。
但是這個事情，不解釋也不行，領導肯定一時被蒙蔽了，做下屬的不能置之不理，於是李南耐著性子道：“林書記，本來我們剛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經過實地考察，才知道大山包水泥廠的汙染嚴重程度超過了我們的預料，對環境的汙染程度，是我們承受不起的，我們還從高新區環保拿到了第一手資料，高新區環保局已經多次勒令其停產，周邊老百姓對其投訴近一百次了，這也是水泥廠主動想要搬遷的原因……”
“好了，具體的細節問題，我就不深究了，這個事情，希望你和章曉俊同誌好好配合，這個事情我之前也強調過，一個班子，隻有團結才能夠產生最大的戰鬥力嘛。”林木楓可以把團結這兩個字強調了一下，心中卻是很惱火，他覺得李南實在是太桀驁不馴了，一點都不聽話，要不是他背後似乎有著極為深厚的背景，這樣的人，他是不會重用的。
此刻坐在林木楓對麵的章曉俊，一臉嚴肅，心中卻是十分地高興，李南雖然有背景，可是屢次三番地得罪頂撞市委書記，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林木楓放下電話，一臉惱怒地對章曉俊道：“這個李南啊，年輕氣盛，自以為天底下就是他最聰明，別人都是錯的，我們這是西部城市，經濟基礎落後，招商引資還想挑肥揀瘦？我看他這是別有用心！你剛去建恩縣，情況還不夠熟悉，他這是想跟你唱對台戲，達到他個人的目的。”
章曉俊則一臉苦惱，道：“李南這人雖然年輕，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很老練的，又糾結了一夥人，很多事情，我暫時還有心無力啊。”
他這是故意示弱，以便取得林木楓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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