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門口的路邊停靠著幾輛出租車,酒駕查得嚴,酒吧門口的出租車和代駕往往會很搶手。

出租車司機和代駕也是辛苦,這麽晚了,還在等待衣著光鮮、滿麵笑容、剛剛度過歡愉時光的乘客光顧他們小小的生意。

蘇紫出現在我的身後,她一副輕鬆的樣子說:“哇,還是外麵的空氣好。”

我看了看她,點了點頭。

蘇紫說:“怎麽樣,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

我有點無語,明明是你有話想和我說。

蘇紫好像能看穿我的想法似的說:“我沒什麽想說的。”

我說:“那就回去吧。”

說完,我轉身要走,蘇紫一跺腳,說:“喂!”

我回過頭,沒說話,等待蘇紫說下麵的話。

“你都不挽留我。”蘇紫說。

“我……你知道我現在是和於暖暖在一起的吧。”我看著蘇紫的眼睛。

蘇紫避開我的眼神,低下頭,說:“知道。”

“那我怎麽挽留你。”我說。

“對不起,是我不好。”蘇紫說。

看著蘇紫這個樣子,我心裏很絞,我覺得我這樣很殘忍,但我如果不這樣,會更殘忍。

至少我很清楚,因為我這樣狠心拒絕蘇紫,所以我不是個渣男。

我心裏也很難受,這樣做需要多少勇氣和決心,恐怕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

殘忍總比做渣男好,我想蘇紫你應該有一天會理解我的絕情。

一陣風吹來,剛出酒吧門口時的不怕冷屬性已逐漸歸零,我不經意打了個寒戰。

冷風吹得蘇紫長發飄然,就像我第一次和她吃夜宵的那個晚上,風吹得她頭發輕輕飄,路燈把她的影子照得很長。

我從未給過她什麽承諾,她就隻是一直默默地陪伴著我,看我笑,聽我哭。

我說:“我不該在和於暖暖分手之後,給你希望。”

蘇紫笑了笑,輕聲說:“你知道嗎陳經理,我真的覺得我們很合適。我很傻,我真的很傻,你和她分手的那段時間,我甚至都已經想到了未來。我覺得買房子的話,你的家庭大概無法支付,而我家裏條件也不是很好嘛,可能也沒法給我太多錢甚至一分錢都給不了。但是我也不想蹭飯似的依靠你的收入白吃白喝,我想要平等得和你相處,所以我就想多努力工作,多賺些錢,多攢攢錢,這樣到時候你和你的父母出一些錢,我也用我攢下的錢出一部分,我們付完首付然後一起還房貸,這樣我就不會被瞧不起。我想了那麽多,想得那麽遠,我真的好傻,真的好傻……”

蘇紫突然哭了,哭得很崩潰。

我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對離別的不舍和感動混雜在一起,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愣在原地低著頭一邊用腳噌地一邊說:“沒有人會瞧不起你,自信點。不是你傻,是我不好,我太過分了,不該給你希望的,對不起,不要哭了,對不起。”

蘇紫竭力用手抹著眼淚,用力笑著,說:“不哭不哭,有什麽好哭的,看到你現在很幸福我應該開心才是。沒關係的陳經理,真的沒關係,不用擔心我,反正我很快就要走了嘛,沒人會再讓你這樣為難了。”

我極力皺著眉頭,內心慌張無措,我說:“要不然想哭就哭吧……也別忍著。”

蘇紫努力笑著:“沒關係的陳經理,我真的沒關係,不用擔心我,真的,我很好。我是真心祝福你和暖暖,希望你們天長地久,百年好合,白首偕老。婚禮祝福就當我提前送出了噢!”

我很殘忍地點了點頭,靠近蘇紫,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說:“回去吧,太冷了。”

蘇紫笑著抹了抹眼淚,然後轉過身,說:“走吧,回去吧。”

其實,我以為她會抱我的,我以為蘇紫會一下子緊緊地抱住我。

其實,我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我心裏是接受這最後一個擁抱的,可是她沒有抱我。

蘇紫往酒吧走去,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後默默地走著,忽然,蘇紫轉過身緊緊抱住了我,哭得歇斯底裏。

我沒有動,任由她緊緊地抱著我。

天很冷,但是擁抱會給人溫暖,我忽然發現,原來這種暖,不是於暖暖特有的暖。

但是於暖暖帶給我的暖,不隻有這種暖。

我佇立著,手不知道該往哪放。

過了很久,蘇紫的情緒逐漸平靜,我忽然看到蘇紫身後的酒吧門口,出現了何陽的身影。

我沒有推開蘇紫,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何陽,隻是在蘇紫耳邊輕輕說了句:“何陽來了。”

蘇紫緩緩鬆開我,回過頭,看了看何陽,尷尬地說了句:“對不起。”

何陽趕緊慌慌張張地笑著擺擺手,聲音微微顫抖:“沒事沒事,我……我恰巧經過……我擔心你……我……沒事,我挺好的,我什麽都沒看到……其實我知道的,我以為這段時間你們已經分手了……我以為……”

看得出,何陽很難過,卻也很慌張。

這種事情解釋不清楚的,我選擇不去解釋。

何陽不停重複著“我以為……我以為……”,聲音越來越小。

他連續的幾個“我以為”,讓我想到了一首歌,是品冠的《我以為》。

“我以為我出現的時候剛好,你和他正說要分開。我以為你對他以不再期待,不縱容他再給你傷害。我以為我的溫柔,能給你整個宇宙。我以為我能全力填滿你感情的缺口,專心陪在你左右,彌補他一切的錯,也許我太過天真,以為奇跡會發生。他讓你紅了眼眶,你卻還笑著原諒,原來你早就想好你要留在誰的身旁。”

這首歌的歌詞應該就是何陽現在的心情吧。

而我回憶起這首歌才忽然發現,原來這首歌的歌詞,也多麽適合蘇紫。

都是受感情折磨的人,我又何嚐不是。

“陳經理,蘇……我還有事,我先回家了。”何陽說著,匆匆跑到路邊招了輛出租車走了。

回到酒吧,小強問我:“何陽呢?”

我說:“有事提前走了,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走吧。”

三巡酒過,終需別離。

小強和小夢很惋惜蘇紫的離去,他們分別緊緊地擁抱了蘇紫。

我沒抱,我剛抱過,不用抱。

就這樣,我們各自悲傷著,悲傷著各自的故事,結束了這頓離別酒。

我看了一眼手機,有一條於暖暖的信息:到家了嗎?到家後說一聲,別讓我擔心。

我報了個平安:在路上了,放心。沒醉,很安全。你先睡吧,晚安。

……

我現在並沒有和於暖暖住在一起,所以當我走進小區,看到小區門口昏暗燈光裏熟悉的身影時,我完全愣住了。

於暖暖靜靜地看著我,我也停下腳步看著她。

於暖暖雙手揣在長長的黑色呢子大衣兜裏,一步一步堅定地朝我走來。

“你怎麽……”我話還沒說完,於暖暖便緊緊抱住了我。

我沒有感到幸福或者開心,我感到罪惡和不適,我覺得我剛被蘇紫抱過的身體在洗過澡之前是不配讓於暖暖抱的。

於暖暖把小小的腦袋靠在我的懷裏,不說話,像隻小貓。

我拍了拍於暖暖的後背,撫了撫她的頭發,說:“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於暖暖說:“害怕。”

我說:“自己在這麽冷這麽黑的地方待著,當然會害怕了,好了,走吧,我們回家。”

於暖暖抹抹眼淚,乖乖地點了點頭。

我們牽著手,邊走邊聊天。

“等多久了?”我問。

“一分鍾。”

“這麽巧?”

“幸好你及時出現,超過兩分鍾我就不等了。”

“那我出現的時候還真是剛好。”

“今天怎麽沒喝多?”於暖暖問。

“因為不想讓你擔心。”

“有沒有一點不舍得?”

“有,不過是同事之間的不舍。我今天做得可好了,完全沒有說不該說的話,也沒有做不該做的事。”我說。

“真乖,表揚你。”

“怎麽表揚?”

“口頭表揚。”

“口頭?什麽口?是指人工呼吸嗎?”

“死樣,正經點。”

就這樣,我和於暖暖嬉笑著,緊緊牽著彼此的手,散著步慢慢朝家裏走去,走在小區彎彎的小路上,走在路兩邊昏黃的燈光下,走在彼此的時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