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妙變化 鴨頭道人
這個老頭子精瘦精瘦,好像好多天沒吃飽飯了一樣。這是世生對他的第一印象。
瞧他身上的道袍也髒兮兮的,而且還赤著腳,倒也不怕被地上鋪滿的鬆針刺倒,左手懷抱著一條肉乎乎的狗,這狗在世生的眼裏倒是挺可口的。
好吧,看來他又餓了。
他還沒回過神來,那怪道士便對他說吹胡子瞪眼道:“快點,快點把‘竹竿’抱下來,別讓它摔著!你聽見沒有!?”
這道士雖然無力,但世生天生好脾氣也沒在意,於是便起身爬樹,嘟囔著:“這貓叫竹竿麽?喂,竹竿竹竿,快過來。”
但那貓並沒有理會他,反而越爬越高,那毛周身成黃色,背上有兩道斑紋,在蒙蒙亮的天色下顯得很是紮眼。而世生沒有辦法,隻好繼續往上爬,到最後爬到了樹頂。
這顆鬆樹生長在懸崖邊,年深日久已經傾斜,世生的腳下就是萬丈懸崖,微風吹過樹枝顫動,而那貓就立在枝頭,好奇的望著世生。
縱然世生身體靈活,但此時卻也掌握不好平衡,風變大了的同時,他緊緊的抓住了樹幹,不敢再進一步。
而樹下的那個怪道士則對著他叫罵道:“怎麽這麽沒用?!抓個竹竿都抓不住,難道你不會風身之法?好吧好吧,我說你記!守神歸墟,不以不動而束身,隨風化羽,不以狂風而飄零………,聽清沒有?依著我說的,然後把它給我抓下來!”
那怪道士在樹下大聲的對著世生說了好多莫名的口訣,而世生聽後,便隻好依法炮製,說來倒也奇怪,他在心中琢磨了一下後,竟覺得這髒道士說的口訣同之前那代理師傅行顛傳他的鬥米觀入門吐納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世生不笨,隻見他想了想後,便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再無恐懼,漸漸的在樹枝上站立起來,瞅準了機會一個箭步衝上前抓住了那小貓,抓到了小貓後,他腳下一滑失去了重心,但好在有那怪道士的提醒,於是他在掉落的時候單手抓住了樹枝,然後身子隨風一蕩便順勢跳到了懸崖邊。
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世生上前將那小貓遞給了怪道士,然後深施一禮道:“多謝前輩教導。”
“打住打住。”隻見那怪道士連連對世生擺手說:“我可沒教你,我隻是讓你幫我抓這竹竿,不過你這小子倒也挺機靈的,上山以前學過法術?”
“這貓叫‘竹竿’?好怪的名字。”世生點了點頭,畢竟年輕,天性讓他對這貓產生了興趣。
而那怪道士則對這世生說道:“它就是一條竹竿啊,你還沒發現?”
世生愣住了,等他再看的時候,隻見那道士手上哪裏還有貓的影子,分明握著的就是一條腿了色的竹竿,這條竹竿似乎被這怪道士用的時間長了,已經褪色成淡黃色,竹竿上麵兩道褐色的斑紋清晰可見。
自己這是遇到高人了,世生瞬間對這怪道士肅然起敬。
前文書曾經提到過,世生的鼻子相當靈敏,就連些許微弱的妖氣他也能夠聞得到,但是剛才他真的沒有從那貓的身上聞到一絲妖氣,也就是說,那貓不是妖怪變化而來,也許正如這道士所說,它本來就是一根竹竿。
這應該是那個道士變的,世生在遊曆的時候曾經聽說過世上有得道高人,可以死物幻化萬物,板凳碗筷燈籠硯台皆可變化,看來今天終於見到真的了。
而那怪道士見世生**著鼻子聞著,便咧嘴笑道:“傻小子,你聞什麽?”
世生好奇的問道:“這貓是竹竿,那這狗是什麽?”
“貓是竹竿,狗是蒲團啊。”隻見那怪道士把狗往屁股下一甩,然後大模大樣的往上一坐,那肉乎乎的小狗果真變成了一個蒲團。
見此奇景,世生心中隻覺得有趣,看來天下之大,他所不知道的東西還是太多了,於是他拍手叫好道:“好,貓是竹竿狗是蒲團,那我之前遇到的仙鶴道長呢?它是什麽?”
“也許它真的是一隻仙鶴呢?”隻見那瘋道士哈哈大笑,然後開口唱道:“道本是道不是道,道從何化尋不著。清風一縷化風雪,風雪轉眼變雨飄。竹竿非貓也是貓,狗成蒲團參我道!真真假假可奈何,道為何?何為道?倆眼一閉全沒了!”
唱到了此處,這瘋道士仿佛很開心的似的從那蒲團上翻了個跟頭,眨眼的瞬間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野鴨子,那野鴨子一邊拍打著翅膀一邊接著唱著歌,翅膀卷起的風吹起了地上沉積多年的鬆枝,那些鬆枝隨風起舞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重疊起來眨眼疊的老高,隻看得一旁的世生都呆了。
而那鴨子唱了好一會才停歇,隻見他一個轉身又變成了人形,一隻小貓一隻小狗在他懷裏睡得正甜。世生拍手讚道:“大開眼界,你到底是人還是鴨子?”
“是人是鴨子有什麽區別麽?”隻見那道士笑道:“我就是喜歡吃鴨子,所以別人都叫我鴨老三,小鬼,你上山的時候師傅沒教你化生鬥米觀的本事麽?”
世生搖了搖頭,然後同這鴨老三說出了自己為何上山,而上山之後,除了學了兩天入門吐納之法外,就是四處閑逛,至於他那個掛名的師傅,除了每天和他們喝酒劃拳東拉西扯外,唯一的優點就是酒品好喝多了不罵人,剩下的什麽都沒有學到。
“哈哈哈哈!”那怪道士聽罷後不住大笑道:“有趣有趣!真想不到諾大個鬥米觀,如今竟也全都成了飛升成仙的奴隸,行顛那小鬼我倒沒看錯他,其實你不學這些陳高粱老玉米的把戲也挺好,學成了又有什麽用?還不是每天好像驢馬一樣的來回跑?”
這種話世生倒是頭一次聽,他也覺得挺有趣於是便跟著笑了,而那怪道士笑夠了便對世生問道:“你說你上山是為了尋找你父親?還有個墜子是線索?”
“是啊。”世生歎了口氣,然後從衣領中再次取出玉墜,兩個多月了,依舊一點頭緒沒有,而這也正是他失落的原因,如果在這裏也找不到他父親的話,那之後的將來,他又該去哪兒呢?天大地大,哪裏又有他的希望?
“您見過這個東西麽?”世生拿著那玉墜說道。
而那怪道士見到此物後,竟然一愣,然後笑了笑,說道:“我當然見過,你這小鬼原來是他的兒子。”
這話讓世生差點從地上蹦了起來!
這怪道士見過這東西?而且從他的語氣上看來,他還認識我的父親?想到了此處,世生哪裏還顧得上什麽,慌忙上前對著那道士問道:“你說你認識我爹?”
“是啊。”怪道士對著世生說道:“你父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鬥米觀中能讓我佩服的後輩隻有他。”
“那他在哪裏?”世生緊張的言語都有些打顫:“他,他叫什麽?”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隻見那怪道人說道:“你現在知道還是太早了,孩子。你既然來了鬥米觀也算是命裏安排。所以你不要打聽了,別人即便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明白了麽?”
“可是…………”世生焦急的說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他還活著麽?”
那怪道人正色的對世生講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你以後也許會知道的,能明白麽?”
聽完他的話後,世生陷入了短暫的失落,傷心和期盼,但漸漸地卻沒有了迷茫,因為他的人生他的經曆早已經教會了他一件事,那就是堅強。
既然現在自己已經得到了父親的消息,那就證明著自己以後有機會找到他!就像這位怪道士說的那樣。
也許時候未到,雖然世生沒太聽懂,但是他心中卻不再迷茫了,是啊,既然有了盼頭就已經不錯了,起碼比之前要強不是麽?
想到了此處,他的臉上便又有了笑容,等他回頭再看去的時候,隻見到那怪道人竟又變成了鴨子腦袋,滑稽的樣子讓他哈哈大笑,而那個怪道人也對他笑道:“這就對啦,年輕人多笑一些,你可知其實青春才是最寶貴的東西,趁著年輕多見點多玩點多收獲些東西,莫要辜負了你這好年華呀。”
世生笑出了眼淚,然後他一邊擦一邊說道:“嗯,我知道了,我會等的。話說你這變化倒真有趣,能教給我麽?”
“這個你可學不來。”那怪道人笑道:“我這是饞鴨子饞的,不過如果你每天都能打來一隻肥鴨子給我,我倒可以教你一個別的有意思的把戲。”
“當真?”世生喜道:“那我以後怎麽找你?”
“你以後要找我來這就行了,我會讓竹竿接你的。”瘋道士打了個哈欠,然後說道:“天快亮了,我先走啦。”
說罷,他轉身就走,沒一會就消失在了茫茫鬆林之中。
再回去的路上,世生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他回想起剛才的遭遇,隻感覺到好像做夢一般,包括自己父親的消息,以及那個怪道士的話。
他唱的歌似乎有些道理,世生心裏想著。而當他回到木屋的時候,劉伯倫和行顛師傅已經喝起了晨酒,李寒山在地上打坐睡得正香。
行顛道士見到世生,便對著他說道:“嘿,世生,臭小子大早上的跑哪兒去了,快點過來咱們陪師叔祖喝酒。先去給師叔祖洗倆桃兒。”
今天和他們喝酒的還有那個傳說是鬥米觀輩分最高的猴子仙鶴道長,兩個月內,這猴子已經和他們混的熟了,也許是關內別處都忙的不可開交,隻有這裏大家無所事事,所以這老猿沒事就愛往這邊跑蹭酒喝。
對於這猴子,世生一直對其抱著懷疑態度。雖說它道行高的離譜,且穿人衣還有點貪酒之外,完全就是一隻野猴子的性格,遇樹就爬有屎就拉。
今天它又來蹭酒喝,而且還坐在上坐,大模大樣的表情一口桃子一口酒。
不過世生今天見它,心中倒又有點想不明白,既然貓是竹竿狗是蒲團,那這仙鶴會不會真的是仙鶴呢?
於是他便拿著桃子對那老猿猴說道:“師叔祖,請問你真是仙鶴麽?”
隻見那仙鶴道長拿著桃子啃了一口,看著他呲牙仙風道骨的笑了一下,然後拉了一坨屎。
世生尷尬一笑,他想起了怪道士對他說的那句話,有些事情,可能還真沒到讓他知道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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