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情到深處 三十(5000+)

屋簷上的燈籠打著暈潤的光落在兩人身上,十五抱得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彷徨不定,更多的是籌措不安.

蓮降微微一笑,將十五抱住,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放在她背上.

“十五,不要怕.”

他的手停在心髒處,十五頓覺得一股暖流侵入,旋即匯集在胸腔.

那麽片刻,十五幾乎聽到了自己的胸腔,有什麽在跳動,噗通,噗通嫘.

霧靄中,一絲曙光從東邊升起,蓮降指著那方,“十五,天亮了。愛夾答列”

十五循著看去,那屢白光中,有一抹紅日緩緩上升,那朦朧的晨霧中,陽光落出一抹胭脂色,照亮了十五的雙眼。

“是的,天亮了。軾”

過去八年,她被關在棺材中,日夜乞求一抹光照亮穿過那石棺,能給她光明,能給她自由,能讓她爬出來,能讓她站起來。

他手指著那光源處,恍然看去,好似他指尖的光華。

十五抬頭看去,覺得眼前漂亮到極致的人,似銀河九天的天神,完美而高貴,那日月之光,竟不及他眸中碧綠之華,仿佛天地在他眼前都安然失色,頓然無光。

更重要的是,他一身清風來到她黑不見光的世界,紅唇輕啟,一聲:十五,不要怕。

竟瞬間拂開了吞噬她的黑暗,隨著他溫柔的一眼,那璀璨的星光從他碧眸中泄開,照亮了她整個世界。

這樣的男子……

十五恒古幽深的雙瞳定定的看著蓮降,道,“蓮降,我不怕。”

說吧,她的手放在他心口。那裏,她曾不忍傷他,而用瞳術給他致命一劍。

可是,他仍舊滿身傷的跟隨而來,不離不棄。

蓮降,不離不棄,而我十五,又豈能負你!

手掌放在他心髒處,五指並攏,那起誓的手勢。

做完這一切,她轉身,化成一道黑影消失在霧靄之中。

她喜歡他,但是她希望自己一身清涼不帶任何負擔的去喜歡他。

她希望,有一日,她不再肩負仇恨,像鬼一樣潛伏在暗處,在蝕骨之痛掙紮爬行。

而是拾起自己的尊嚴,帶著最明媚燦爛的笑容,滿身清涼的沐著陽光,站在他身前,說:蓮降,我喜歡你。

隻有坦坦蕩蕩,無所顧忌的愛情,才配的上世間最完美的他。

為了蓮降,認真的活著,成為了她不知不覺的信念。

我不怕!

十五帶上麵具,走進了睿親王府的府邸,一路過去,巡院的侍衛都認得如今這個鋒芒盡露的黑衣女子,都不由頓足,讓她先行。眾人眼中,都露出欽佩和好奇的神色。

她身形纖瘦,麵容嬌麗,一雙黑色的雙瞳透著隻有鷹才有的銳利,而走過的時,不帶一絲風聲,周身都透著古劍破冰的冷銳鋒芒。

而這個鋒芒,劍鞘都不能遮住其半點。

整個桃花門都知道,這個三個月前還隻排名第六,甚至因為連續失敗任務兩次險些被睿親王親自刺死的女子,已經成為睿親王手下最得力的殺手和桃花門新一輪門主候選人。

據說,她出手快如流光,無人能見其招式。

有人說,她原來的怯弱不過是為了韜光養晦,待今日大綻光芒。

“大人。”

十五進入了自己的房間,所屬她的暗鬼呈上一封信,“屬下未查到舒池下落。愛夾答列”

這結果是十五意料之中的,不過,因為蓮降的幫助,她不擔心找到舒池。

想到蓮降,她眼底不經意的露出笑意。

“大使那邊如何?”

“昨晚逍遙王送了一份信邀請其到府上做客。”

十五暗自思索,那逍遙王是秋葉一澈的人,看樣子是得了秋葉一澈的允許。

“王這兩日怎麽樣了?”

“一直在南苑,昨晚逍遙王曾進入南苑,明一從藥膳房取走了葛花和烏梅。”

“這是解酒之藥。”十五蹙眉,難道說這幾日秋葉一澈喝醉了?

在她過去的印象中,秋葉一澈不喜沾酒,他說酒會迷醉人,亂起心智。

一個真正的男人,無論何時,都不該亂了心智。

曾經冷漠的秋葉一澈竟然也有醉酒的一天?

恰此時,門口走來一個身影,十五擺手,那暗鬼隱入暗處離開。

“防風大人竟然有如此好的興致來我小院?”

防風挵著袖子站在門口,微微頷首,幾縷青絲落在臉上,遮住了他半張臉。

“賢妃有請。”

他聲音很低,可以說帶著幾分虛弱。

十五起身,渡步走到他身前,眯眼打量這才發現他不但聲音虛弱,連麵色都透著幾分慘白。

此時已經臨近中午,冬日的陽光落在院子裏,可防風渾身晦暗,十五走進,聞道一絲血腥味.

“賢妃如今在禁閉中,你這麽喚我過去,是要拉我下水?”

“剛才睿親王已經赦免了賢妃。”

十五抬起下顎微微抿唇。

“流水若是很忙,我這就去回稟賢妃。”

說著,防風低頭就走,青木簪挽發,顯得整個人依舊幹淨儒雅。

“等等,我若不去,豈不是為難了防風大人了?”

碧蘿的性格十五怎麽肯能不知道。

若防風沒有請到她,碧蘿怎麽會放過他?

十五立在門口,抬步就往前走。

她不是在為防風擔憂,她是想知道碧蘿到底要做什麽。

“其實……”防風突然攔住十五的步子,灰色的眼眸靜靜看著十五,“可以不用去的。”

“賢妃那裏,向來都隻有從和不從,沒有‘可以’這等選擇。”十五側身看著防風,“這一點,防風大人別我更明白。”

他伺候了碧蘿就八年,碧蘿的性格防風比所有人都清楚,可他今天卻要違背碧蘿命令而阻止十五。

“那你……”他無力的放下手臂,“碧蘿比往日狂躁了些,今天早上有一個侍女還被她毀容。”

“我知道。”

十五淡漠的答道。

那防風不再說什麽,默默的往前走。

剛剛一直側身看著他,十五這才發現,他右肩微微下垂,手一直挵在袖子裏。

風聲淩厲而起,防風寬大的袍子和遮住右臉的發絲被撩了起來。

由臉一道劃傷,上麵血跡未幹,還有匆忙擦拭的痕跡。右手通紅一片,卻是被燙傷。

似乎因為防風走的很急,傷都沒有來得及處理。

“碧蘿幹的?”

十五聲音頓沉,盯著防風。

防風垂下手臂,道,“流水慎言。賢妃隻是心情不好罷。”

“哼。”十五冷笑起來,“那防風你倒說說賢妃為何心情不好,我可不想觸黴頭落得和你一樣的下場。”

“晚上睿親王召請賢妃,可賢妃手上的傷,卻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說著,他似突然想起什麽,從袖子裏掏出一塊薄荷葉,“聽說流水近以因為桃花們內事情日操勞過度,這是大泱進宮的薄荷,隻要含在嘴裏,哪怕宿醉也能馬上轉醒。”

十五接過,盯了防風許久,隨即快步朝碧蘿的北苑走去。

此時的北苑比起往昔冷清了不少,可每一物都極其的奢華,哪怕是走廊上雕燈都非凡品,處處彰顯了這位賢妃當年多受秋葉一澈的寵愛。

即便近日被關禁閉,卻不過是為了封住眾人之口而做的幌子。

秋葉一澈,我真的太高看你了。

剛到門口,濃烈的曼陀羅味道就撲麵而來,十五跨步而入,看到那貴妃軟榻上,坐著一個僅著一抹紅紗的女子,那豐腴的雙胸在在薄紗下顯得更為豐滿迷人,呼之欲出。

此時的碧蘿氣色恢複的很好,她低垂著眉眼,丹紅手指托著玉杯,正姿態悠閑的抿茶。

而她旁邊,放著一個青銅香爐和一個紅色的盒子。

看到那青銅香爐,防風微微變色,暗自看著十五。

“防風,你規矩忘了?”

碧蘿聲音幽幽傳來,防風跪在地上,道,“賢妃。”

十五一看,隻是欠身,“賢妃。”

碧蘿杏眼落在十五身上,“都說流水如今貴為桃花門第一人,難道說就這般不將我放在眼裏。”

“流水身為桃花門人,隻聽命於睿親王。向賢妃行禮,是處於禮節。不向賢妃下跪,更是桃花門人的職責。”十五聲音透著幾分冷意,“因為,賢妃畢竟不是桃花門人了。”

“啪!”

那杯子嘩的一聲朝十五砸來,十五側身掠開,旋即腳尖一勾,接住那杯子的瞬間,往碧蘿身邊一送。

她這一回擊根本就措手不及,碧蘿麵色大驚,點足就起,旋即她捂住左手,疼得麵色扭曲。

十五的目標是她那被尚秋水咬掉一塊肉的手。

那傷口被滾水燙過,碧蘿似乎又看到傷口腐敗裂開。

碧蘿捂住傷口,蒼白著臉盯著十五許久,突然笑起來,“都說流水身手快如閃電,果然是進步了不少。”她重新回到位置上,目光淡淡的掃過防風。

防風頷首上去,然後打開藥箱,拿出十來個瓶子,將裏麵的藥粉灑在碧蘿傷口上。

每次開一個藥瓶,他總是要親自嚐一口。

待粉末都撒上去之後,他又小心用紗布替她包上。

“啪啪!”

兩個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防風臉上,防風幾乎一個踉蹌,卻是扶住了那爐子,才沒有摔到。

“蠢貨!給我滾下去!”

碧蘿狠狠的吐了一口。

防風將那青銅香爐擺好,然後默然的退下,十五目光緊緊的鎖著他,他消瘦蒼白的臉腫了起來,左邊臉還有碧蘿指甲劃出的血痕,而他袖子上全是煙灰。

也在他錯身走過的瞬間,他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有警示,卻又有安撫。

門被關上,屋子裏頓時黯然下來,整個屋子裏隻點了一盞琉璃燈,擺放在那香爐的地方,而此時的香爐裏的香卻是滅了。

碧蘿重新點上了那香,杏眼盯著十五,勾唇笑道,“這幾日,我總是在想一個問題。那尚秋水向來懦弱無能,哪怕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都不敢反我。”

“更何況,她還有心愛之物在我手裏。”

伸手將香爐旁邊的盒子抱在懷裏,那如雪丹紅的手指輕輕的撫摸過去,動作溫柔,像是在抱著一個心愛之物。

屋子裏誰都沒有說話,十五隻是冷眼看著這一切。

碧蘿眼眸一轉,最後盯著十五,“女人都很可怕,據說為了心愛之物,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而尚秋水為了這個東西,躲藏了八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說著,她打開了盒子,伸向裏麵,杏眼依舊盯著十五,“你想不想知道,這裏麵到底是什麽?”

曼陀羅香氣傳來,十五微微眯眼,在防風的眼神中她明白碧蘿打算使用媚術殺她。

凝住心神保持冷靜,看到碧蘿深處手來,然後攤開手心。

那是一縷栗色的頭發,微微卷曲,安靜的躺在碧蘿手心。

十五看著那屢卷發,隻覺得渾身冰涼,那垂在身側的手在顫抖。

“看到了麽?”

碧蘿撚起那屢頭發,“這頭發多漂亮,像水藻一樣的別致,微微卷曲,可愛極了。”

“你可知道,這頭發的主人是誰?”

碧蘿起身,撚著那屢卷發慢慢的靠近十五,而十五仿似被抽取魂魄一樣,渾身都被無形的絲線束縛中,動彈不得。

痛苦向浪潮一樣朝自己撲來,腦子裏是尚秋水臨死前瘋狂的聲音,“我願意三世換你十年壽命,以護住沐色安危……”

護住沐色安危?

她渾身冰涼,動彈不得,隻是想大喊:沐色,沐色到底怎麽了?

碧蘿手上的頭發是什麽意思?

尚秋水,你要我護沐色安危是什麽意思?

碧蘿走到十五身邊,手指撫摸上了十五的臉,然後一點點的移向她耳後。

“流水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她的身手如何,她的性格如何,我哪裏不知道。”

碧蘿咬牙切齒,“隻是,那幾日,我被衝昏了頭,在沒有注意到你。”

她手指終於摸到了那一層皮,碧蘿驚得後退一步,盯著十五,“果然是你,胭脂濃!”

她表情幾乎是歇斯底裏,卻又怕被人發現,因此又不得已壓著。

唯有那雙杏眼,盯著十五,噴不得噴出血來。

“你竟然敢來睿親王府。”

見十五不能動彈,她開花一笑,上前抓著十五,“好了,你要尚秋水死,她死了。但是,我不會,你永遠都打不倒我。看看你自己,胭脂濃,在我麵前,你動都動不了。今天,我想要你怎麽死,你就怎麽死?這一次,我會把你的手腳全都剁下來喂狗,然後身體裝在罐子裏!不,我要把你丟到窯子裏,讓一群男人玩弄你,然後在把你放在罐子裏……”

說著,將那屢發絲在十五眼前一晃。

十五瞟了一眼那曼陀羅香,勾唇一笑,“好啊,那你就動手試試?看看到底是我們誰的手腳會被剁下來,看看誰會像一個蕩-婦一樣在男人身下被玩弄?”

她這一笑,帶著莫名的陰森,那碧蘿警惕的盯著十五,心中突然湧起一絲不祥。

而就在這個時候,碧蘿感到身體正在疲軟,好像有人在一點點的抽取她的體力,而周圍也天旋地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