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玫瑰酥餅 第六章,同病相憐(六)
“這就是他嗎?”?
蕭子辰心底那種強烈的疼痛感又泛了出來,他捂住胸口,清逸的俊容微微抽?搐著?
孔雀隻對他飄過一句,遲靈瞳喜歡的人遇到不幸,英年早逝,其他就沒多說。遲靈瞳也隻在他麵前為他失憶的事提過一點點,可看著鏈表裏麵的這張合影,他仿佛已經見過無多次似的。?
他輕輕地*著冰涼的表麵,目不轉睛。?
突地,腦中象放電影般,急速地閃過一張張畫麵--遲靈瞳噘著嘴生氣的樣子。。。。。。照片中的男人伸出手,笑容溫和。。。。。。穿著白大褂的護士走來走去,濃重的藥水味。。。。。。又一張女人的臉,蒼白冷漠。。。。。。雨。。。。。。手機。。。。。。血流成河。。。。。。?
他眼前天旋地轉,遲靈瞳的臉晃動個不停,嘴巴張張合合,耳中嗡嗡作響。?
“蕭子辰,你怎麽了?”遲靈瞳慌亂地握住他的手,指尖冰涼,額頭上密密的汗珠,雙目發直,身子在顫栗著。?
“我。。。。。。”蕭子辰閉上眼,深呼吸,“我又想起了一些畫麵,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說來奇怪,我好象對他有種熟悉感。”?
他平靜下來,指指照片裏的裴迪聲。?
遲靈瞳低下眼簾,緩緩把鏈表收回,愛惜地拭了又拭,這才掛到脖子上。?
“在他去世的前一天,你們見過麵。他在電話裏和我說的。我真希望你能恢複記憶,告訴我你們聊了什麽。”她仰起頭,不讓他看到她發紅的眼眶,“他走得突然,我們連麵都沒見著,當我徹底清醒,他已經入土為安了。”?
“我和他算是好友?”?
“不,僅僅打過招呼。因為他是我原來公司的競爭對手,我們的戀情。。。。。。一直在地下。”她淡淡地笑,目光悠長地不知看向哪一點。?
“你們相戀很久了嗎?”?
“感情的深厚不在於時間的長短。”遲靈瞳幽幽地揚揚眉,感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你要不要喝點水?我覺得你象是有些中暑。”?
蕭子辰搖頭,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你一點也沒忘記他?”?
“烙了印,怎麽忘?別說我了,你不是一樣什麽都記不起來嗎?不過,你記不記來都無所謂,屬於你的都還在。就連你不能教專業課,可一樣把基礎課上得趣味盎然。”?
“不,我要想起來了。我覺得有些記憶對我非常重要,現在我聽來的一些事,都象是別人的故事。”?
服務員送菜上來,遲靈瞳往一邊側了側,掃了幾碟菜,都是自己喜歡的涼拌的小菜,她咬了咬*。?
“你是不是很愛喝咖啡嗎?”蕭子辰又問。?
遲靈瞳驚恐地看向他,渾身汗毛根根立起。?
“我的腦中總是出現你坐在咖啡館中端著咖啡杯輕笑的神情,你對麵坐著另一個人,麵孔模糊,我看不清楚。”?
“STOP!”遲靈瞳輕抽一口涼氣,扭頭看看外麵一地的豔陽,閉了閉眼,“雖然我巴不得靈異詭異的事能在我身上發生,但在這朗朗乾坤下,我必須說那隻是癡人說夢。你曾經有一次送我到你家那條路的小咖啡館,他在那邊等我。僅此一次,你不要說總是,我聽著心裏麵毛毛的。”?
蕭子辰哦了一聲,欲言又止。?
遲靈瞳再也無法咽下一口東西了,坐立不安。?
她今天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一再把蕭子辰與裴迪聲重合了?他講話的語氣、笑起來時的神情,就是他剛剛描述的那個畫麵,她差一點失聲喊出:迪聲。?
思念是一種病,她病入膏肓,產生幻覺了??
“蕭子辰,吃完飯我帶你去下我爸爸。”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試著恢複理智。?
蕭子辰訝異地看著她。?
“你的課雖然講得很生動、有創意,但有些地方專業性不強。我爸爸是師大英語係的教授,你以後可以和他切磋切磋。”?
“為什麽要這樣幫我?”蕭子辰目光灼灼。?
遲靈瞳麵色平靜,“你是孔雀的男友呀,我不該幫嗎?不然你以為我是你學生,巴著你給我考題大綱?”?
蕭子辰笑笑,有些無奈。?
遲銘之永遠把女兒的話當作聖旨一樣,一接到電話,就忙不迭去校門前等了。他把頭發染黑了,看上去比前一陣年輕了許多,但人很顯瘦。?
三人沒有進學院,挑了間幹淨的茶室進去坐了坐。下午,許多學生沒課,泡在茶室裏看書、寫報告,見到遲銘之恭敬地打著招呼。?
遲銘之微笑地一一點頭,在最裏端的一張桌子坐下。?
遲靈瞳拿著菜單點吃的喝的,遲銘之為了測試蕭子辰的專業水平,兩人換作英語開始交談。?
聊了一會,遲銘之蹙起眉,脫口說了句中文:“子辰,你在美國呆過很多年?”?
蕭子辰一愣,“應該是沒有。”他細細看過自己的履曆,在西昌讀的小學,然後中學大學都在青台,博士是在北京讀的。?
“可是你的發音帶著濃重的美國腔,有些用詞也是美式英語的習慣,這和教育部以前的版本稍有不同。也許你的親戚中有美國人,對你英語啟蒙時造成了影響。”?
“沒有呀!”在他的啟蒙階段,可是泡在綠色軍營中,哪裏能接觸到外國人??
遲靈瞳坐在遲銘之的身邊,正好可以從側麵打量著蕭子辰?
她聽過裴迪聲講過一次英語,是在電話裏,他對護士說的,因為宋穎的胎位很正,嗬嗬,好象也是濃重的美式腔調。?
唉,她拍拍額頭,感覺很心煩。?
“爸爸,我想去超市買點日用品,不陪你們啦!”她站起身。?
“一會我陪你去。”兩個男人異口同聲說。?
遲靈瞳翻翻白眼,“對不起,可不可以把我當作有行為能力的正常人?”?
兩個男人一起聳聳肩。?
出了茶室,她沒有去街上遊蕩,直接打車回租處。在那個簡陋的房間裏,任孤單包裹著自己,她才覺得安全。?
在車上,她睡著了。?
司機把車一直開到憩園的大門口,才叫醒了她。?
她睡意朦朧地下了車,拐上小徑。下午四點多,陽光依然火辣,路邊的雜草被曬得蔫頭耷腦,幾步路,身後就出了一層汗。?
離大門還有十米,她低頭從包中掏出鑰匙的時候,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產生幻覺了?她清楚地看見楊雲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妝容精致坐姿優雅,像一個會活動的廣告牌,身邊放了一瓶紅酒、一包零食。?
遲靈瞳站定穩了穩,還是赫然看見楊雲。哦,看來不是她眼花。?
“這地方好找嗎?”她把門打開,自顧走了進去。?
楊雲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再難,我也能找著。”楊雲臉板得實實的,仔仔細細把屋子巡睃了一圈,看似很滿意。酒和零食擱在桌上,她去簡易廚房拿來兩個杯子,坐下時,把電風扇開了。?
“你坐。”她講話的口氣好象她才是屋子裏的主人。?
遲靈瞳乖乖坐下,靜待她的發落。?
楊雲也不看她,熟稔地開了紅酒,把兩個杯子倒滿,推給她一杯,自己又把零食袋子撕了。?
“喝!”楊雲的俏容本來被太陽曬得發紅,現在加上酒精的催化,越發霞光滿天。?
遲靈瞳直咧嘴,楊雲哪是在喝酒,簡直是牛飲,但她沒有勸阻,看著楊雲折騰。?
楊雲酒過半杯,臉上的表情逐漸豐富。?
“遲靈瞳,你是聰明人,對不對?”?
遲靈瞳點頭。?
“聰明人就象一匹千裏馬,千裏馬也就是好馬。好馬是不吃回頭草的。嗯?”?
“嗯!”?
楊雲突地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擲,酒潑了一桌,“你如果敢回頭看一眼回頭草,我就鄙視你、瞧不起你。”?
“好,我不看。”遲靈瞳皺著眉頭。?
“你騙人,你今天就看了,六個月前也去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楊雲的手指一直戳到遲靈瞳的鼻尖。“我看著他對你笑得柔柔的,心裏麵樂開了花似的,我真是好委屈好委屈。”?
“楊雲,我想你是誤會了。我給希宇打電話,你可以問問他。”?
“不行。你不許和他聯係!”楊雲衝著遲靈瞳憤怒地嚷嚷,“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把你的電話號碼存在第一位,你這個地址還加了鎖,有一次他做夢還在喊你的名字。。。。。。”?
“這些好象不是我做的事。。。。。。”遲靈瞳說。?
“可是和你有關,你就是罪魁禍首。”楊雲撅嘴露出霸道的神情,語氣不容置疑。然後又拿出酒瓶倒滿酒,咕咕地仰頭喝下。?
“那你要怎麽發落我?”?
“你,立刻把自己嫁了,嫁得遠遠的。你一天不結婚,希宇他就一天站在希望的田野上高歌不休。”?
楊雲的音量高亢有力,震得遲靈瞳的屋頂都在哆嗦。“楊雲,你和他早點結婚,生個大胖兒子,不就把他給綁死了?”她不耐煩地瞅著楊雲,心想她和希宇還真是天造地設,喝點酒就話多得令人生厭。?
“你以為想懷就懷得上呀,我。。。。。。努力又努力。。。。。。加油又加油。。。。。。可。。。。。。希宇也是一匹好馬呀。。。。。。”?
她揮舞著手指,神情激昂,突地身子一斜,直直地向一邊栽去,遲靈瞳手疾眼快,衝過去托住她的腰,但腳一軟,兩個人一同倒在地上,她墊在楊雲的下麵,楊雲死命地抱著她的脖子,吃吃地笑著,然後埋在她胸前,醉過去了。?
遲靈瞳看著灰蒙蒙的屋頂,欲哭無淚。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身子抽出來,想把楊雲扶起躺到床上,沒想到喝醉的楊雲身子沉得象座山,還特不配合。?
她真想狠狠地踹楊雲幾腳,楊雲嚅嚅嘴,象團爛泥似的癱著,不時還咧嘴一笑,根本無視她的猙獰、威脅。?
遲靈瞳按按太陽穴,拭去腦門上的汗,瞪著楊雲,她該拿這醉鬼怎麽辦呢??
她信手拿出手機,啪啪地按了一串號碼,當要撥出時,她定神看著屏幕上出現的名字,眼睛差點瞪出眼眶。?
溺水的人,看到水麵上浮著一根稻草,會毫不猶豫地第一時間抓住。?
夜色中的飛蛾,看到微弱的一絲光亮,會奮不顧身地第一時間撲過去。?
雪地裏行走的路人,遇到一絲暖源,想都不起就靠過去汲暖。?
為什麽她遇到麻煩,第一時間會想到蕭子辰,仿佛順理成章的,他就該收拾她的所有麻煩??
他是她的誰?她又把他當作了誰??
遲靈瞳癱坐在椅子上,全身僵直。?
她不敢去看心底的答案。?
想要忘記一個人,開始一份新的感情是最好的良方。?
她沒有忘記裴迪聲,也沒有開始新的戀情。?
在與蕭子辰密切接觸之中,他的知心關懷,溫暖和煦,讓孤單的她、寂寞的她。。。。。。不知覺把他當作了迪聲,當作了救命稻草、微光、暖源。。。。。。??
兩行苦澀的淚順著她的清顏緩緩淌下。?
遲靈瞳,你瘋了!她自嘲地彎起嘴角,咽下鹹鹹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