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沒有了你(二)

日子就是一本書,嘩啦啦地一頁頁翻過去,一年就結束了。

除夕、春節、元宵,接下來是龍抬頭、端午。。。。。。遲靈瞳和當下一幫八零後一樣,對於公曆的節日到是爛熟於心,農曆的節日,要不是因為國家規定了法定假日,腦中那是一團模糊。

這兩天,她到是惡補了下,不僅是農曆節日,就是二十四節氣、九九歌也能倒背如流。

她放下手中的皇曆,眼睛看得有些發酸。屋子裏很靜,阿姨和左左右右午睡了,遲銘之和甘露已開學,她獨自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曬太陽。

別墅賣掉之後,遲銘之搬進了師大分配的公寓。他也屬於重量級的教授,公寓很大,有一個朝陽的房間是專屬她的。

收入決定家庭地位,她又是遲銘之的心頭肉,在這家,她儼然就是大小姐的派頭。遲銘之對她捧在手中怕摔著、含著嘴裏怕嚼著的溺愛就不談了。甘露心裏麵也許是不甘願的,但表麵上還得裝出一臉和氣。做家事的阿姨是樸實的農村婦女,自幼就沒了媽,隨後娘長大的,吃了許多苦。對於遲靈瞳,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同病相憐似的熱情,胳膊肘子自然而然地往她這邊拐,就連左左右右的零食,都會分她一半。左左右右呢,爸爸媽媽喊不完整,卻會清晰地喊出“姐”這個單字。

遲靈瞳想找點自憐的發泄渠道,門都沒有。

她每天吃了睡,醒了披件針織衫坐在陽台上,覺得就差一副老花鏡了,頤養天年的姿態已經出來了。

譚珍打電話來,家中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天關隱達開車過來接她去省城。

無所事事,度日如年。每個人的生活都安排得有條不紊、井然有序,她隻能做一個等待別人照顧的旁觀者。

寒假中,天氣很晴朗時,遲銘之帶她出去走走。師大外麵有幾家小吃鋪,初六一過,就陸續開張了。有一家挺幹淨的餐廳,裝飾得挺潮,很能吸引學生情侶。她隨意瞟了一眼,發現坐在收銀台後麵的老板是她一小學同學。那位同學是屬於那種朽木不可雕的一類,足以把老師逼到發瘋。最後,老師把他家長喊過來,宣告無能,請另尋高師。他爸爸到通情達理,樂嗬嗬地笑,沒事沒事,咱家要求不高,識幾個字就可以了。

而她那時習慣站在人群中央,萬眾矚目的焦點,讀書、工作、拿獎,覺得什麽都輕而易舉。爸媽向別人提起她時,眉飛色舞,氣宇軒昂。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隻識幾個字的朽木成了事業小成的老板。

她這塊良才卻成了一個令人同情的失業青年。

她真擔心某天她會成為“讀書無用論”的典型事例,這樣會對欣欣向榮的教育事業迎頭一棒。百年之後,在天堂與孔夫子相遇,他會不會對她恨之入骨?

她收回視線,小心翼翼地躲在遲銘之的臂膀旁,慌慌張張地逃離了小餐館。

關隱達象是要和遲銘之一比高低,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慈祥可親,溫和體貼。他說:瞳瞳,女兒就是要嬌養的,做長輩的不舍得她十指沾一點陽春水。

遲銘之說:瞳瞳,你永遠都是爸爸最幸福的責任和義務。

她嘿嘿地笑,心裏麵卻是一片悲涼。遲靈瞳竟然也淪落到了做米蟲的地步。

陳晨給她打電話來拜年,激動地告訴她,泰華拿下了聽海閣那個項目,用的是她的設計。中標那天,泰華大樓裏一片歡騰,樂靜芬卻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半天都沒出來。

這還不是最令人開心的。遲靈瞳這個名字在設計界又轟動了一回,她參賽的“憩園”小區設計獲得了金獎。

她握著手機,依稀看到了桂林路上那個小咖啡館,他喝黑咖啡,她喝奶茶,兩人並坐在一張沙發上,桌上放著電腦,他們時而激烈地討論,時而默契地微笑。外麵下著雨,雨順著咖啡館的玻璃窗緩緩地流著,滴答,滴答。。。。。。

“哦!”她閉上眼睛,看看打著石膏的右臂,自嘲地一笑。心裏麵一點都不激動,那些都已恍若隔世般。

她的話越來越少,要不是逼不得已,她很少出聲,出聲也大部分是“嗯、哦”這些個語氣詞。可是她很渴望講話,隻是對著熟悉的人,她又沒話說。

有時候,她出門遊蕩,把自已融入滿街的活聲生香,像反複檢查卷子的優等生,走得一絲不苟,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直到腿走得失去了知覺。

但孤獨的味道太凜冽,她還是覺得周圍連一個可說話的人都沒有。

有一次,她還去了遊戲廳,看幾個青澀的毛孩子玩野戰。像她這樣收拾得光鮮的大齡女青年紮在烏煙瘴氣的遊戲廳一坐就是一天,還真讓人印象深刻,以至於她第四次走進去老板很熱情地招呼:“美女,一隻手也可以玩的,你沒看獨臂老尼那袖子舞得多爽。要不然,我給你當右臂。”她落荒而逃。

孔雀今晚請她吃飯,說是要給她送行。

對於她目前的現狀,孔雀揮舞著雙臂做有力狀,說天涯處處皆芳草,過去的都是豐富人生的閱曆,是為以後遇到更好的作為鋪墊。至於工作,象她這種天才,做啥都是精英。

孔雀這些話等於白說,效果相當於盲人指路。

遲銘之聽說她出去吃飯,非常開心,“嗯,和朋友多聊聊,晚了給爸爸打電話,爸爸去接你。”

甘露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就是那個在電台工作的同學?”

她挑了下眉。

甘露詭異地一笑,“在電台工作的女人,也算是娛樂圈子裏的,一個個挺複雜。你那個同學進電台,說是憑的是一口標準的普遍話,其實憑的是。。。。。。”

“甘露。”遲銘之厲言打斷了甘露,“沒根沒據的事,不要胡說。瞳瞳是大人,自有交友的尺寸。”

甘露一撇嘴,“我這還不是為她好。不說就不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甘姨,我靠近你會變成啥色呢?”遲靈瞳係好圍巾,出門前丟下一句話。

她打車去電台。孔雀現在不做大仙專講生活小竅門,改成主持《下午茶時光》,讀讀書,放放音樂,聊聊時尚,時間是下午四點,屬於白銀段了。孔雀很努力,慢慢地就會離她的最高理想不遠了。

走進播音間,孔雀正在讀張曼娟的《與愛情錯身》。盡管她本人很少讀書,她一本正經地和她親愛的聽眾說:“阿嚏--毫無防備地,我打了一個噴嚏。這是不是,你隔著茫茫流動的人海,傳遞思念的訊息?有點陽光,照耀著從身體裏竄出的透明顆粒,細微地,散進空氣裏,每一顆都鐫著你的名字,隨風而去。我停下手邊的工作,揣度你流浪的方向;全心全意地準備,下一個噴嚏。。。。。。”

“阿嚏。。。。。。”遲靈瞳無預期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幸好播音間的玻璃隔音效果好,她揉揉鼻子,不好意思衝播音助理笑了笑。

孔雀發現了她,齜著牙,對著她的方向,像貓一樣虛咬一口,然後接著再說下去。

她喜歡這隻裝腔作勢的鳥。

朗誦完,孔雀又讓她的聽眾欣賞歌曲,是伊能靜唱的《你是我的幸福嗎》。這位才女最近被緋圍包裹得不能動彈,聽她唱這首歌,別有一番淒婉在心頭。

終於等到孔雀下班,兩人歡歡喜喜地去吃印度手抓飯,這樣就不顯出遲靈瞳的笨拙了。

這鳥類有時候挺細膩。

吃飯時,孔雀的短信不斷,她看看笑笑。

“是書呆子嗎?”遲靈瞳問。

“他?”孔雀愣了下神,搖搖頭,“現在也不知周遊到哪個國家了?一開始說是去香港二月學術交流,然後延期,說被英國什麽大學邀請過去,前幾天,又說是到了法國。反正他到一個地方,學院都會打電話告知我一聲。”

遲靈瞳很驚訝,“他不給你電話嗎?”

“他有時會發封郵件,裏麵裝張明信片。電話那是國際長途,貴著呢,我讓他別打。”

“他是窮人?”遲靈瞳覺得怪怪的。

孔雀臉突地一紅,目光躲躲閃閃,“能省就省點唄,錢賺得很辛苦滴。”

遲靈瞳突地明白了,“你是怕他查崗吧?”

“你怎麽吃這麽少,多吃點,丫,你看你的臉都瘦成巴掌大了。”孔雀一臉媚笑,不願把這個話題深入。

遲靈瞳歎了口氣,“鳥類,你別太自信。把書呆子當貓食盤一樣輕待,人家可是一價值不菲的青花瓷古董,要是被識寶的人發現,你哭都來不及。”

“嗬嗬,別人我還真不敢自信,就他,我放一百個心。他是那種絕對從一而終的男人。”

“呃?”

孔雀狡詐地擠了擠眼,湊到遲靈瞳耳邊,“知道不,他以為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你是嗎?”

“去,你明知我高三時就告別了我的少女之身,嘿嘿!”

“那怎麽一回事?”

“巧唄,女人不都有個大姨媽嗎?那天剛好大姨媽要來了,他又喝了點酒,於是。。。。。。”孔雀捂著嘴咯咯直笑,“他當時緊張極了,向我發誓一定要對我負責到老。”

“亂講,他可是醫生,你騙得了他?”

“醫生都是紙上談兵,又沒真槍實彈演練過,他能懂多少女人?何況又不是婦產科醫生。”

遲靈瞳聳聳肩,脫下手中的保鮮袋,感覺胃有點**,大概是不適應咖哩的重口味。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三三來遲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