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愛已足夠(九)
兩人去了桂林路上的小咖啡店,難得有這麽勤快的店主,這麽早就開門了。
他們算是老顧客,服務生微笑地把他們帶到他們常坐的位置。遲靈瞳要了一杯焦糖奶茶,裴迪聲看了看她,低頭看了看,沉聲說:“檸檬咖啡。”菜單旁邊對這杯咖啡的注解是:酸的果汁,苦的咖啡,辣的白蘭地,甜的蜂蜜,沒有層次的複雜其實很簡單。
“你不要說話,我來問。”斜插了檸檬薄片的褐色咖啡杯輕輕放在他麵前。這樣望去,裴迪聲側臉深邃,棱角分明,睫毛長得令人妒忌。遲靈瞳咬了咬唇,低下眼簾。
“好!”裴迪聲點頭。
“你可以拒絕回答,但是如果回答,就不可以是謊話,能做到嗎?”她象是怕冷,左手包著咖啡杯。
“能!”擲地有聲的答複。
她緩緩地抬起眼,表情恬靜,漆黑的眸專注地盯著他的眼睛。她不願意旁敲側擊,也懶得去分析、揣摩,單刀直入吧!
“宋穎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嗎?”
“不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她彎起嘴角,笑了笑,“那她為什麽要把這個消息第一個告訴你?”
“這件事涉及到裴家和宋家的臉麵,甚至可有還會影響到恒宇和榮發的股價,這是她不能啟口的事,她需要一個人幫忙。”
“這樣說,你們現在的關係算是可以分擔**的朋友?”
他沉默了。
她自嘲地撇了下嘴,“你是真的真的很愛她,對嗎?”
“曾經是。”
“你能區別你對我和對她感情的不同嗎,現在?”她用了一個倒置句。
他沒有太快回答,心跳微微加速,“她是從前的一段的回憶,現在是我的大嫂,有時還會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我們遇見,會一起吃個飯,聊工作也聊家事。她嫌酒店冷漠,我也會借客房給她居住。真的放開從前,就不會刻意地把她當陌生人,自然地如對一個熟悉很久的朋友一樣就好,無關性別。如果從前還讓我糾結,出於倫理,我隻能避她遠遠的。我對你呢,怎麽講?這樣說好了,我舍得把我床的右半邊給你、舍得把我所有的存折、信用卡、電話卡、房產統統給你、舍得為陪你一蹺半天班、舍得為博你歡心又獻身又獻色、舍得我這雙設計建築奇跡的手為喂飽你洗手做羹湯、舍得為了讓你隨意揮霍我做牛也做馬地賺錢。。。。。。其實我不是太大方的人,可是給你我一點不勉強,你滿意嗎?”
眼前這是什麽狀況?她瞪大眼睛,嘴巴沒形像地半張。她第一次離家出走,傷心了半夜,哭濕了枕頭,正準備借題發揮,他三言兩語撥開雲霧,到顯得她幼稚、不成熟、孩子氣了?
“我有那麽貪心嗎?”她張了張嘴,隻說出這麽一句話。
“你是好孩子,是我要讓你貪心。”他伸出手,包住她的手,雙眼明亮。“我這麽好的鑽五,可不能太便宜別的女人吧!”
“那。。。。。。那。。。。。。”她張口結舌,頭腦一熱,幹瞪著眼,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他趁勝追擊,“你才答應我不*,不任性,怎麽一轉頭就故態複萌?先是車禍,再是出走。你有沒想過我麵對著空蕩蕩的客廳時,象瘋了似的開車尋找你時,會是什麽感覺?”
他眸中露出一絲惶然。
她低下頭,看著蒼白的指甲。
“遲靈瞳,你那麽聰明,怎麽會對自已不自信呢?”他托起她的下巴,微笑地看著皺成一團的小臉。
“聰明反被聰明誤,好不好?”她沒好氣地瞪他,音量很高。
“唉,聽到這麽活力十足的聲音,真好。實話實說,剛剛那一臉小媳婦的幽怨樣,可真不象你。”
“你得意吧,看我為你患得患失。”
“不是得意,而是幸福。靈瞳,你從來沒告訴我,你愛不愛我?”他用魅惑人的嗓音催眠她。
“啊,快到醫生查房的時間了!”她一驚一乍地跳起來,掩飾著自已的臉紅。
裴迪聲按住她的肩膀,有一些無奈,“靈瞳,我明天要回香港,後麵就隻能拜托你室友照顧你了。你不要急,聽我說完。宋穎這件事,不是我的責任,但這個時候我要幫她一邊,為恒宇也為大哥。最多四天我就會回來,我每晚都給你電話。好嗎?”
她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心裏麵掠過一陣劇烈的恐慌,她淡淡地說:“我們回醫院吧!”
兩人出來,他走在前,她走在後。幾縷陽光從稀落的枝葉間漏射下來,在他寬闊的兩肩間跳躍著,他打開車門,溫柔地看向她。
這景象讓她感到柔軟,柔軟到直戳她的心底,她怔怔地看著他,突然幾步上前,左臂緊緊地環住他的腰身,頭貼著他的後背上。
“迪聲,我愛你。”她很羞澀卻說得無比清晰。
他的手顫栗了一下,俊朗的眉宇沉浸在一片金色之中,“靈瞳。。。。。。”他的聲音沙啞了,隻覺得心中暖得讓他眼眶有些發熱。
他慢慢地轉過身,低下頭,換作自己的雙臂抱她入懷,她的臉頰帶著令人迷醉的微微酡紅,目光卻清澈而柔和。
“不要去香港。我承認我是在吃醋,我承認我小家子氣,為了我,不要回香港,不要為了別的女人而*心。等我的手臂痊愈了,我。。。。。。陪你一塊回香港。”
她往他的懷中又縮了縮,讓兩人之間不留一點縫隙。
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發心,柔聲說:“靈瞳,四天很快就會過去的。我回去隻是把這事捂住,不是舊情難忘。”
“那你打電話給你大哥,他是長子,恒宇以後是他的,所有的事全部應該是他來擔。”
“這事不比別的,能讓大哥知道嗎?”他苦笑。
“可是也不能讓他蒙在鼓裏,他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靈瞳。。。。。。這真的不隻是件尋常的家事。。。。。。”
她仰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這是最後一次的大度,最後一次容允你為別的女人*心。我試著理解你所謂的嚴重性,我心裏麵疙瘩很大,糾結也多。但你執意要去,我不再留你。四天對吧,如果四天的晚上我沒看到你,我。。。。。。踢你出局,立馬在街上拉一男人嫁了。”
“我的傻丫頭。。。。。。”他好笑地看著她一臉的嚴肅樣,“那如果我提前回來,你可不可以立馬就嫁我呢?”
“視情形再說。”她下巴一揚,還挺拽。
這一天,他就回公司一個小時,把一些事交待了下,然後就全泡醫院裏陪著她。他給她帶來了憩園的施工光碟,放在電腦上看。憩園已有幾幢樓完工了,另外幾幢也初具規模,他說登記入租的人已經差不多滿員了,有些人還想方設法的托關係走後門。
“是我的創意,以後租金與我平分。”她笑眯眯地說。
“都說過了,我的全是你的。”他刮她鼻子。
中午,他帶她去吃上海菜,她的左手握不來筷子,隻能由他喂著。餐廳裏其他人微笑地看著他們,她的臉羞得通紅,心裏麵卻象蜜一樣甜。
晚上,他坐在她的床邊,兩人十指緊扣,她睡著了也沒鬆開。
清晨,他輕輕地從她的手掌心抽出自己的手,看著她睡熟的小臉,戀戀不舍地吻了吻,起身去洗漱。他的飛機是早晨七點的。
當他輕手輕腳地帶上病房的門時,一滴眼淚從遲靈瞳的眼角滑下。
其實,她真的不大度,她很在意。
可是,他的從前裏沒有她,他是個重情義的男子,哪怕宋穎對他再薄情,看在往昔的情份上,他不能棄她不管,也許真的與感情無關。
戀上這樣的男子,是幸還是不幸呢?
她不知道,隻是心裏很煩躁、很慌亂。
人如星辰,都有自己的運行軌跡。相遇時或許放射出燦爛的光輝,但決不可能改變軌道。
蕭子辰的那個朋友是在海軍醫院工作,也是斯斯文文的書生型。蕭子桓帶遲靈瞳過來時,他正在做手術。兩人坐在他辦公室等著,他一下手術台就過來了。他看了看遲靈瞳的手臂,非常仔細,神情很凝重,然後他帶遲靈瞳去放射科拍片。
當遲靈瞳把手臂伸到機器前時,腿不由地有點哆嗦。蕭子桓在後麵托了一把,她才站住。
片子在一個小時後送了過來,蕭子辰的同學看了看遲靈瞳,咂咂嘴,“你是不是夜裏進的醫院?”
“嗯,是在郊外出的車禍,救護車趕過去再送到醫院,已經是深夜了。”
“搶救太匆忙,沒在X光下給你的手臂對位,現在看來,對位不理想,歪了一點。你是從事什麽工作的?”
遲靈瞳心已跳到嗓子眼,兩眼發直,“建築設計師。”
醫生又在咂嘴了,“那就是要畫圖紙,要製作軟件,經常要用到右手了。”
“是。。。。。。的。”
“如果你的工作就是一般的文字書寫,那就這樣了,後遺症是右手不太靈活,但沒大的影響。現在看來你必須把手臂折斷,重接。”
這話對於遲靈瞳來說有如五雷轟倒,一時,麵無人色。
蕭子桓也驚呆了,“真的假的?”
“這事怎麽能隨便開玩笑,手術的時間不能拖。這個手術難度不算大,你可以在這邊做,也可以要求那邊的醫生做。在這邊做,我現在就給你安排病床。”
遲靈瞳腦子已經亂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她反反複複地問。
她一個搞設計的人,怎麽能沒有右手呢?
“別怕,打麻藥的,不會太疼。”蕭子桓試著用輕鬆的口吻安慰她。
她哪裏聽得下去,回到醫院,大半天都沒說一句話。
下午,裴迪聲打電話過來,一聽到他的聲音,她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迪聲,我的胳膊沒接好。。。。。。還要重接。。。。。。你回來好嗎?我害怕。。。。。。你回來陪我?”
裴迪聲的聲音很清楚,背景安靜得出奇,“靈瞳,你別著急,慢慢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抽泣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好半天,才聽到他喘氣的聲音,“嗯,設計師怎麽能沒有右手,我們做手術。你現在準備轉院,手術時間一定下來,就通知我,我會盡快趕回去。”
“你。。。。。。明天不能。。。。。。回來嗎?”
裴迪聲沒說話,話筒裏傳來一個女子用英語在說:“FRANK先生,你太太懷孕已十七周,胎兒發育良好,已看出是位小女生,不需要在醫院安胎,回家靜臥就可以了。”
遲靈瞳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
“好的,謝謝!”裴迪聲的發音帶有一點美式英語的腔調。
“靈瞳,明天我還有事需要處理,我一定會在你手術前回來的。”
她閉上眼,心跳得說不出話來,連身子也抖得如篩糠一般。
“靈瞳,我今天還遇到以前送過你的蕭子辰先生,他原來是你同學的男友呀,他現在香港做學術交流。靈瞳,你在嗎?”
“在的。”她用了千斤的力氣,才讓聲音正常地吐了出來。
“乖,不要怕,我很快就能回來了。”
她笑了,“不要了。”
“靈瞳?”
“我知道你講話好聽,卻不知道你連謊話也講得這般好聽。裴迪聲,我永遠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你去死吧!”
她“啪”地一聲,把手機朝地上狠狠地摔去,看著它粉身碎骨。然後緩緩地抬起左手*著三角巾吊在胸前的右臂,仿佛它有生命一樣,分外憐惜。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三三來遲 豆豆”